林深把公文包顶在头顶,踩着积水往地铁站跑。
凌晨一点的街道空得吓人,只有他的脚步声和雨打落叶的沙沙声。
"叮 ——"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女友的消息:"又加班?
记得吃胃药。
" 他指尖刚碰到屏幕,刺耳的刹车声撕裂雨幕。
一辆失控的货车撞破护栏,车灯如巨兽的眼睛,在雨雾里瞪得滚圆。
林深只来得及踉跄两步,胸口就撞上冰冷的金属。
剧痛从西肢百骸炸开,他看见自己的身体被抛向空中,公文包在雨里翻了几个跟头,文件散得像被风揉碎的蝶。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 意识逐渐模糊时,他听见雨落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有人在耳边撒了把细沙。
最后一幕是半空中飘着的工牌 ——"林深,项目组组长",照片上的人还带着加班后的疲惫笑。
等再睁眼时,林深正趴在青石板上。
鼻尖萦绕着潮湿的泥土味,混着若有若无的药香。
他撑着地面坐起来,发现自己穿着月白锦袍,袖口绣着淡青竹纹,布料贴着皮肤凉丝丝的,比现实中所有衬衫都柔软。
"公子?
公子醒了?
"女声从头顶传来。
林深抬头,看见个梳着双螺髻的小丫鬟,手里的铜盆 "当啷" 掉在地上,溅起的水珠打湿了他的衣襟。
丫鬟眼眶瞬间红了:"您可算醒了!
昨儿在后山摔得人事不省,夫人急得连安神香都烧了三炉......"后山?
摔?
林深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陌生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 顾言,天玄城顾家旁支第三子,年方十六,灵根平庸,在族中备受冷落。
昨日被族兄顾明以 "采青冥草炼体" 为由支去后山,结果在悬崖边脚下一滑......"不对。
" 林深突然抓住丫鬟的手腕,"我记得... 悬崖边有块青石,石上有半片墨绿衣袖。
"丫鬟浑身一震,铜盆滚到墙角:"公子莫要吓奴婢!
您当时摔得头破血流,是守山的老丈背您回来的。
大夫说... 说您能活下来己是大造化。
"林深松开手,掌心全是冷汗。
原身坠崖前的画面在脑海里愈发清晰:他攥着半株青冥草,身后传来脚步声,有片墨绿衣角扫过他手背,接着后腰被重重一推。
"这不是意外。
" 他低声道。
"公子?
" 丫鬟显然没听清,蹲下身要扶他,"您先回房吧,夫人说等您好了要去祠堂上香,给您求... 求..."她声音渐弱,林深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旁边的水井。
水面映出张苍白的脸,眉峰微挑,眼尾带着点未脱的青涩,和记忆里的自己判若两人。
他摸了摸脸颊,指尖触到额角未愈的伤口,还带着痂的刺痛。
"这就是我的新身体?
" 他喃喃自语,"顾言... 顾言。
""公子!
" 丫鬟突然拽他的袖子,"您看那边!
"顺着她的指向,林深看见青石板路尽头走来两个穿玄色劲装的少年。
走在前面的那个眉骨高耸,腰间挂着鎏金剑穗,正是记忆里的族兄顾明。
他身后跟着个捧着药罐的书童,药罐里飘出苦香,是顾言常喝的 "培元汤"。
"三弟弟醒了?
" 顾明脚步一顿,嘴角扯出抹笑,"我就说三弟福大命大,前日我去后山还念叨呢,这青冥草虽难寻,到底是为三弟的灵根着想......""灵根?
" 林深垂眸盯着自己的手。
原身的记忆里,顾言因五灵根杂驳被视为废材,族中长辈连基础的《引气诀》都不肯传。
可此刻他分明能感觉到,体内有细若游丝的灵气在游走,像春溪破冰时的第一缕水流。
"顾明。
" 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原身惯常的怯懦多了几分冷硬,"前日你说后山的青冥草长在悬崖东侧,可我去了才发现,东侧全是荆棘,反倒是西侧的峭壁上有几株。
"顾明的笑僵在脸上。
书童手里的药罐晃了晃,褐色药汁溅在青石板上,晕开难看的污渍。
"三弟这是... 怪我指路不清?
" 顾明上前两步,玄色衣料带起风,"我也是听守山老丈说的,难不成老丈还会骗我?
"林深盯着他腰间的墨绿玉佩 —— 和原身坠崖前看见的衣袖颜色一模一样。
他忽然弯腰捡起脚边的石子,指尖微运那丝灵气。
石子 "咻" 地破空而出,精准打在顾明的玉佩上。
"当啷" 一声,玉佩应声而碎。
顾明瞳孔骤缩:"你!
""我不过试试手劲。
" 林深拍拍手站起身,原本身子弱,这一下竟有些发虚,"听说顾家子弟讲究 玉随人灵 ,族兄的玉佩这么易碎,莫不是... 心不诚?
"周围本在摆摊的药商、挑担的货郎早围了一圈。
有人低声议论:"顾三公子往日见了顾明跟鹌鹑似的,今儿怎么...""够了!
" 顾明甩袖转身,玄色衣摆扫过林深的鞋面,"你刚醒就闹,不怕再伤了脑子?
"他走得极快,书童抱着药罐跌跌撞撞跟在后面。
林深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掌心发烫。
原身的记忆里,顾明总爱用 "为你好" 的名义支使他去危险的地方 —— 采悬崖边的灵草、探有蛇妖的山洞、甚至去引雷峰接落雷淬体。
每次顾言受伤,顾明都会捧着药罐掉几滴眼泪,说 "是我考虑不周"。
"原来他早想让我死。
" 林深摸了摸额角的伤,"可我偏要活着,弄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公子,您真没事吧?
" 丫鬟小桃扯了扯他的袖子,"方才那下... 您怎么做到的?
"林深这才惊觉,刚才运灵气时,体内那缕游丝突然变粗了些,像被火烤化的蜜,缓缓淌过奇经八脉。
他试着再感应,竟在丹田处摸到团温热的光,像颗被雪覆盖的火种。
"可能... 大难不死,有了转机?
" 他冲小桃笑了笑,"先回房吧,我有些累了。
"顾家的院子不大,青瓦白墙爬满了紫藤。
林深推开房门,看见案几上摆着个青瓷瓶,瓶身刻着 "固元丹" 三个字 —— 这是顾言每月能领的两粒补药,往常总被顾明以 "帮你收着" 为由拿走。
此刻瓶子完好无损,瓶口还贴着他亲手画的歪扭封条。
"小桃,这瓶子...""是夫人放的!
" 小桃忙着给他铺被子,"夫人说您醒了定要补补,昨儿夜里还守着您掉眼泪呢。
"林深心头一暖。
原身的记忆里,顾夫人是旁支主母,虽无大本事,却总把最好的留给他。
他摸了摸瓶颈,封条上的墨迹未干,想来是方才听说他醒了,急着让人送来的。
窗外传来打更声,"咚 —— 咚 ——" 敲了两下。
林深靠在床头,望着窗外的月亮。
天玄城的月亮比现实中圆,月光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灵气,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子。
"林深死了。
" 他轻声道,"现在我是顾言。
可顾言... 也不该就这么死了。
"指尖触到颈间的凉,他这才发现原身戴着块玉牌。
玉质浑浊,刻着 "顾" 字,是顾家旁支弟子的标记。
他刚要取下,玉牌突然发烫,一道流光钻进眉心。
记忆如潮水倒灌 —— 顾言三岁时被测出五灵根,父亲长叹 "难成大器";十岁时在演武场被顾明推下台阶,摔断胳膊;十五岁生辰,母亲用攒了三年的月钱给他买了块玉牌,说 "戴着它,总能挡些灾"。
最后画面停在坠崖前的瞬间:顾言抓着崖边的野藤,抬头看见顾明站在崖顶,月光照亮他腰间的墨绿玉佩。
顾明俯下身,声音像淬了冰:"三弟,你这样的废材,活着也是给顾家丢脸。
""原来真的是他。
" 林深攥紧玉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顾明,你以为推我下悬崖就能了事?
我偏要让你看看,废材也能活成一把刀。
"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很亮,照得屋内纤毫毕现。
林深望着案几上的固元丹,又摸了摸丹田处的热。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顾言,也不是现实中加班到死的林深。
他是归墟里浮起的新魂,要在这方天玄城里,趟出一条自己的路。
"小桃。
" 他喊了声,"明日去求夫人,我要进族学。
""啊?
" 小桃正蹲在地上拾铜盆,"族学?
那是嫡系子弟才能进的,公子你...""就说我醒后灵根有异变。
" 林深望着窗外的星空,嘴角勾起抹笑,"他们不是总说五灵根是废材么?
我偏要让他们看看,五灵根,也能翻出天来。
"夜风掀起窗纱,带起案头的纸页。
林深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缕逐渐壮大的灵气。
归墟之下,魂火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