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每天坐公交车都会偷看那个叫江屿的男生。他总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
阳光洒在他翻书的手指上。一次急刹车,他们的作业本意外调换。
她在他的本子里发现一页页她的速写:低头画画的侧影,被风吹乱的刘海。
“原来你也……”她鼓起勇气想搭话,却听见同学议论:“江屿下个月就转学了,
他眼睛快看不见了。”放学路上,江屿突然出现在雨幕中:“林小雨,我总得记住点什么。
”他递来最后一幅画——雨中撑伞的她。---七月十二日,晴。
林小雨的铅笔尖在素描本上打了个滑,留下道突兀的划痕。
罪魁祸首正坐在公交车前排靠窗的位置。那个位置,连同坐在上面的人,
几乎成了林小雨上学路上固定的背景音。他叫江屿,高二三班,就在她隔壁。
他总在那个靠窗的位置,捧着一本书,阳光慷慨地落在他翻动书页的手指上,指骨修长,
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车窗外的景致飞速倒退,模糊成流动的色块,只有他和他手中的书页,
在晃动的车厢里奇异地凝固下来,像一幅被精心框住的静物画。
林小雨缩在车厢中后段靠过道的座位上,书包紧紧抱在怀里。她的目光,
像初春小心翼翼探出头的藤蔓,无声无息地缠绕过去。看他微微蹙起的眉心,
大概是遇到了难解的题目;看他偶尔舒展的嘴角,
或许是被书中的句子逗乐;看他被晨风拂动的柔软黑发,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芒。
她偷偷在速写本空白页的下角,勾勒过无数次那个被阳光吻过的后脑勺,
线条总是犹豫又胆怯,画了又擦,最终只留下一个模糊而温柔的轮廓。
今天他看的是一本很厚的书,深蓝色封面,林小雨眯起眼使劲辨认,
也只能看清书脊上几个模糊的烫金字母。他看得很专注,头微微低着,
脖颈拉出一道好看的弧线。林小雨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指尖无意识地在素描本粗糙的纸面上摩挲。她喜欢这种安静的、无人知晓的凝视,
仿佛拥有了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花园。她甚至能想象出他翻页时,
指尖与纸张摩擦发出的轻微沙沙声。公交车猛地一震,毫无预兆地来了个急刹!
巨大的惯性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推了林小雨一把。她惊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怀里的书包和搁在腿上的素描本、作业本瞬间脱手飞出!混乱中,
她只来得及用手死死抓住前排座椅的冰冷扶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车厢里响起一片惊呼和零星的抱怨。“搞什么啊!”司机没好气地冲着窗外吼了一句。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林小雨惊魂未定地喘着气,脸颊***辣地烧着。
她狼狈地弯腰,手忙脚乱地去捡散落在脚边和座椅下的东西。
素描本、数学练习册、笔袋……她胡乱地把它们拢到一起,也顾不上细看,一股脑塞回书包。
前排的江屿似乎也弯了下腰,动作利落地捡起掉在他脚边的东西,然后重新坐好,
仿佛刚才的混乱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公交车重新启动,摇摇晃晃地汇入车流。
林小雨抱着鼓鼓囊囊的书包,重新缩回座位,刚才那点隐秘的、带着阳光温度的心跳,
被突如其来的惊吓撞得七零八落,只剩下窘迫和一丝狼狈。她悄悄抬眼,
前排那个被阳光笼罩的身影依旧挺拔,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像是在确认什么,
又很快转了回去,只留下一个线条流畅的侧脸轮廓。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
林小雨才不得不翻开那本“数学练习册”准备写作业。指尖触到封面的瞬间,
一种微妙的陌生感就爬了上来。这硬壳封面的触感……似乎比自己那本磨损得更厉害些?
她疑惑地蹙起眉,翻开扉页。上面赫然写着两个清晰有力、棱角分明的字:江屿。
血液“嗡”地一声冲上头顶。林小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骤然停跳了一拍,
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鼓噪得耳膜都在嗡嗡作响。她猛地合上本子,像被烫到一样。
慌乱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幸好周围同学都在埋头做题,
没人注意到她瞬间失态的表情和迅速涨红的脸颊。怎么会……是他的本子?混乱的刹车,
漫天飞舞的书本……她捡回来的,根本不是自己的练习册!一个念头,带着灼热的温度,
毫无征兆地撞进她的脑海:他的本子里……会不会有什么?这个念头一旦升起,
就再也按捺不下去,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荡开无数隐秘的涟漪,带着点窥探的罪恶感,
却又被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好奇心所牵引。指尖微微颤抖着,
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又无比心虚的紧张,林小雨再次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
翻开了江屿的练习册。一页,两页……前面是工整严谨的数学演算,字迹清晰有力,
透着一股理科生特有的理性。她的心跳在失望和释然交织的复杂情绪里起落。翻过几页,
笔迹忽然变了。不再是解题的步骤,线条变得流畅、跳跃,带着一种随性的灵动。
她屏住了呼吸。下一页,整页空白处,画满了铅笔速写。林小雨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那是一个女孩的侧影。她低着头,刘海柔软地垂落,遮住了一点额头和眉梢。
鼻梁挺秀的线条一直延伸到专注抿起的唇角。她手里拿着一支铅笔,
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素描本,铅笔的尖端正落在纸面上。画的是她!是低着头的她!
在公交车上偷偷画画的她!线条简洁却精准无比,寥寥数笔就捕捉到了她低头的弧度,
握着铅笔的手指微微用力绷紧的骨节,甚至她颊边一缕不听话滑落的发丝。那专注的神态,
被描绘得如此传神。林小雨感到指尖冰凉,脸颊却滚烫得厉害。她几乎是着了魔一般,
手指颤抖着,飞快地往后翻。一页又一页,全是她!她被风吹乱的刘海,
几缕发丝调皮地贴在光洁的额角;她抱着书包发呆时,眼神放空望着窗外模糊景物的样子,
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她靠在椅背上打瞌睡时,头一点一点的迷糊姿态,
嘴角微微放松……每一张,都是她。无声无息地存在于他练习册的空白页上,
存在于那些严谨数学公式的间隙里。阳光透过窗户,在那些铅笔线条上跳跃,
每一根线条都仿佛带着他目光的温度。原来他也在看。原来他早就看到了。
原来那个被阳光框住的背影,也曾在无数个清晨,悄然回望过车厢后方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一股巨大的、酸酸涨涨的暖流猛地冲垮了林小雨的心防,汹涌地漫过四肢百骸。
她用力咬住下唇,才没让那声哽咽溢出喉咙。她死死攥着那本练习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薄薄的纸页边缘几乎要被她捏碎。心跳的声音在寂静的自习教室里震耳欲聋,
像密集的鼓点敲打着她的耳膜。原来……原来是这样。那些偷偷摸摸的注视,
那些被阳光镀上金边的瞬间,并非只有她一个人在小心翼翼地收集。他也在画她,用铅笔,
用目光,在她全然不知的时候。一种近乎眩晕的甜蜜和难以置信的狂喜席卷了她,
让她几乎坐不稳。她低下头,额头抵在冰凉的课桌边缘,
试图平复这失控的心跳和滚烫的脸颊。练习册摊开在眼前,
那个低头画画的女孩侧影安静地存在着,线条温柔得像一个被珍藏的秘密。怎么办?
要还给他。一定要还给他!就在今天,就在放学路上!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地冒了出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她要走到他面前,
把本子递过去,然后……然后说什么?“你的本子”?太傻了。“我看到了”?太直接了。
无数个开场白在脑海里翻滚、碰撞,最后都化为一片空白,
只剩下练习册上那个被铅笔细细勾勒的、专注画画的自己,和她此刻擂鼓般的心跳。
下课***尖锐地划破了教室的宁静,也惊醒了沉浸在巨大心绪震荡中的林小雨。
同学们纷纷收拾书包,桌椅碰撞声、说笑声瞬间塞满了空间。林小雨深吸一口气,
像是要潜入深水般,猛地站起来。她快速地把江屿的练习册塞进自己书包最外层,
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手心里全是汗,湿漉漉地贴着书包带子。
她几乎是冲出教室门的,目光急切地在走廊攒动的人头里搜寻。那个熟悉的、挺拔的背影!
江屿正和几个同班男生一起往楼梯口走,他侧着头在听旁边的人说话,
嘴角挂着一丝惯常的、温和的笑意。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
给他半边轮廓镀上了一层浅金。林小雨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脚步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踟蹰不前。勇气像退潮的海水,刚才那股不顾一切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