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数据洪流·异变初显
无数破碎的、闪烁着刺目光芒的碎片在黑暗中沉浮、碰撞。
它们没有形状，没有逻辑，是纯粹的信息噪音——扭曲的几何图形在非欧几里得空间里疯狂旋转；无法辨识的语言碎片带着冰冷的韵律感反复冲刷；恒星坍缩成奇点的过程被无限拉长、定格；某种巨大机械结构内部的能量流动被分解成亿万个闪烁的光点；还有……一片死寂的、布满环形山的灰色大地，背景是深邃得令人绝望的虚空……痛苦。
难以言喻的痛苦，仿佛大脑的每一个神经元都在被无形的针反复穿刺、灼烧。
林风在混沌的深渊中挣扎，试图抓住一丝可以理解的、属于“现实”的锚点。
“……风……林风…………瞳孔反应……有变化…………体征……稳定了…………脑波……异常活跃……”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毛玻璃传来，模糊不清，却又顽强地穿透了那令人窒息的噪音洪流。
这些声音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人类世界的烟火气，微弱却坚定地拉扯着他下沉的意识。
“呃……”一声压抑的***终于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林风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刺眼的白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
视野里一片模糊的光晕，过了好几秒才慢慢聚焦。
洁白的天花板。
单调的吸顶灯。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清洁剂混合的、略带***性的气味。
他转动干涩的眼珠，看到自己身上盖着蓝白条纹的被子，手臂上连着透明的输液管，点滴瓶里的液体正缓慢而规律地滴落。
医院。
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记忆如同被搅浑的水，慢慢沉淀下来。
雨夜……便利店……撕裂夜空的恐怖流星雨……那一道诡异的赤红折线……爆炸……冲击波……巷子里浅坑中那颗冰冷的暗银色“种子”……还有……那瞬间将他意识彻底淹没的、毁灭性的信息洪流！
林风猛地想坐起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头痛立刻袭来，让他眼前发黑，重重地跌回枕头上，大口喘着粗气。
全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后背撞在饮料柜上的地方更是传来清晰的钝痛。
“别动！
你刚醒，需要休息。”
一个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风侧过头，看到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女医生正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终端，上面跳动着复杂的波形和数字，似乎是他的生命体征数据。
旁边还有一位年轻的护士，正关切地看着他。
“我……我怎么在这？”
林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你工作的便利店后巷发生了……嗯，可以理解为一次小型的、局部的陨石冲击事件。”
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尽量平静，但林风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的一丝凝重和疑惑。
“你被爆炸冲击波震飞，撞到了硬物，有轻微脑震荡和背部软组织挫伤，还有些擦伤。
是凌晨巡逻的警察和消防员发现你的，当时你昏迷在巷子里，手里……”医生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紧紧攥着一块烧焦的、像是某种金属残片的东西。”
金属残片？
林风的心猛地一跳！
是那颗“种子”！
他下意识地想抬起右手——正是他当时伸向坑底的手。
一阵强烈的酸痛感传来，手臂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他艰难地移动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
手背上贴着输液针头固定的胶布，指关节有几处擦伤，己经处理过，覆盖着薄薄的敷料。
但……那颗冰冷的“种子”不见了！
“那东西呢？”
林风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医生和护士对视了一眼。
医生语气不变：“现场情况比较复杂，有很多散落的砖石和不明金属碎片。
你手里那块也被当作可能的陨石样本，由警方带走调查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别担心，你的个人物品，包括你的终端，警方检查后确认没有损坏，都放在你床头的柜子里了。”
带走了？
调查？
林风的心沉了下去。
那东西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陨石碎片！
它带来的信息洪流几乎撕碎了他的意识！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那东西落在官方手里……会引发什么？
“我昏迷了多久？”
林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大概十个小时。
现在是下午两点。”
护士轻声回答，递过来一杯插着吸管的温水。
“喝点水吧，你脱水有点严重。”
林风就着吸管喝了几口，清凉的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他试着再次集中精神，感受自己的身体状况。
脑震荡带来的眩晕和头痛依然顽固地存在着，后背的钝痛也很清晰。
但……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病房门口时，异样的感觉陡然升起。
门口上方，挂着一个圆形的电子钟。
林风的目光落在秒针上。
那根红色的细针，正一格一格地向前跳动。
Tick… Tick… Tick…在那一瞬间，林风感觉自己的思维速度被某种力量强行拔高了！
周围的声音——点滴的滴答声、走廊外模糊的脚步声、窗外远远传来的城市背景音——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变得异常清晰却又拖沓冗长。
而他的视线，却像被无形的放大镜聚焦，牢牢锁定在那根移动的秒针上！
他“看”清了！
不，不仅仅是看清！
他仿佛能“捕捉”到秒针每一次微小跳动的轨迹！
它并非平滑地划过表盘，而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加速和减速过程！
就像……就像观看一部高帧率的慢动作影片！
更诡异的是，当他的目光扫过旁边护士胸前的工牌时，上面的小字（姓名、工号、科室）瞬间变得清晰无比，仿佛主动跳进了他的眼底。
他甚至能看清工牌照片上护士微笑时嘴角细微的弧度变化！
这……这绝不是正常的视力！
林风心头剧震。
他下意识地想移开目光，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袭来，仿佛高速运转的思维引擎突然被强行刹车。
眼前的景象恢复正常速度，那种奇异的“慢放”和“超清”感瞬间消失，只留下太阳穴一阵阵的抽痛。
“怎么了？
又不舒服了？”
护士注意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和额角渗出的冷汗，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就是还有点晕。”
林风掩饰道，闭上眼睛，掩饰住内心的惊涛骇浪。
刚才那是什么？
幻觉？
脑震荡的后遗症？
还是……那颗“种子”带来的？
他不敢再轻易尝试。
但身体的变化并未停止。
当医生靠近他，用一个小手电筒检查他的瞳孔反应时，一股极其细微、难以形容的气味钻入他的鼻腔。
那气味混杂在消毒水味中，非常淡，却异常清晰——是医生白大褂上残留的、某种强力洗衣粉的味道，还有她指尖极淡的、属于某种护手霜的茉莉花香，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从她呼吸里透出的、早餐咖啡的余味！
这些气味分子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地在他嗅觉神经上刻下印记！
林风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他强迫自己放松，假装虚弱地闭上眼睛。
在黑暗中，其他的感官似乎变得更加敏锐。
他能清晰地听到隔壁病房病人压抑的咳嗽声，走廊尽头推车滚轮碾过地面的摩擦声，甚至……楼下院子里，隔着好几层楼板和墙壁，隐约传来的、两个人在低声交谈的片段！
“……现场提取的样本……能量读数异常…………不符合任何己知陨石成分…………目击者太少……那个店员…………上面很重视……‘特调科’的人下午会过来……”特调科？
林风的耳朵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
这个词带着一种冰冷的、非日常的感觉。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绝不是普通的警察或者消防部门！
他们是为那颗“种子”来的！
身体的变化，官方的介入……那颗从天而降的冰冷“种子”，不仅砸穿了便利店的屋顶和后巷的地面，更在他平凡的人生轨迹上，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通往未知的洞口！
信息洪流的余波似乎还在意识深处隐隐翻腾，带来阵阵针刺般的抽痛。
但与此同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存在感”，如同深埋地下的种子悄然萌发的第一缕生机，正从他紧握过的右手掌心，顺着神经脉络，缓慢而坚定地蔓延向全身。
冰冷，神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林风躺在病床上，盖着洁白的被子，在消毒水的气味中，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己经在他体内生根发芽，彻底改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