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银杏与玻璃糖霜
转学生的影子先于本人抵达——细长的、边缘模糊的轮廓，像被雨水洇开的铅笔痕。
蓝白校服在她身上显得空荡，书包拉链坠着的毛绒兔子沾着线头，随她低头走路的姿势在腿侧晃出怯生生的弧线。
林星眠数到第七片擦肩而过的银杏叶时，终于追上那缕薄荷味洗发水的香气。
"我家在××7栋！
"她将冰镇柠檬茶贴上对方手背，"巷口早餐铺的粢饭糕，凉了就不脆了。
"江念柔瑟缩着后退半步，腕间的红绳铃铛撞出细碎清响。
第二天清晨，林星单元楼下等到露水浸透帆布鞋。
六点西十七分，江念柔终于像受惊的蜗牛探出壳，校服拉链严实地卡在下巴处。
"给你带的豆浆。
"她晃了晃保温杯，杯壁凝结的水珠坠在对方鞋尖，"加了两勺糖，和银杏叶一起煮的。
"她们的交汇点渐渐多起来。
江念柔会帮林星眠编遮住额发的鱼骨辫，林星眠教她在错题本画会动的小人。
某个值日傍晚，她们发现音乐教室的旧钢琴，江念柔弹《菊次郎的夏天》时，腕间银镯与琴键碰撞出星子般的碎响。
她们的友谊始于一张可贴。
江念柔蹲在操场角落给流浪猫包扎时，林星眠看见她手腕内侧的淡粉色疤痕，像条未苏醒的蚕。
"去年转学弄的。
"少女突然开口，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行李箱从楼梯滚下去，我扑上去护住妈妈的照片。
"林星眠把沈逾白塞的星空棒棒糖掰成两半。
糖块碎裂的脆响惊飞了麻雀，江念柔舌尖尝到海盐味时，远处传来沈逾白喊"哭包快来交作业"的呼喊。
那是她第一次看清少年的脸——他逆光站在紫藤架下，指尖转着的钢笔漏出墨汁，在校服袖口晕成小小的银河系。
平安夜补习那日，江念柔在草稿纸上画满螺旋。
沈逾白讲解开普勒定律时，钢笔在演算纸洇出星云状墨渍。
"这里要代入万有引力常量。
"他忽然抽走江念柔的自动笔，在"6.67×10⁻¹¹"旁画了只打瞌睡的月亮。
林星眠端着热可可时，看见好友耳尖漫上血色。
江念柔慌忙合上笔记本，却露出夹在扉页的银杏叶——那是上周沈逾白替她们捡羽毛球时随手摘的，叶脉间还留着少年指纹压出的褶皱。
初雪那日，江念柔的红色围巾扫过林星眠的错题本。
"你和沈逾白..."她指尖摩挲着保温杯上凝结的霜，"是在谈恋爱吗？
"林星眠的修正带"咔”地断裂。
江念柔腕间的铃铛随逼近的动作骤响："他草稿本每页都画柠檬，上周三还偷换你的草莓牛奶。
""我们只是朋友！”
林星眠扯开沈逾白送的星空发绳，栗色长发散成瀑布，"你要是喜欢他，我帮你们...""砰！
"江念柔撞桌，沈逾白给的《天体物理入门》摔出张电影票根——日期停在演讲比赛前夜，背面用铅笔写着"想和星星看星星"。
期末考最后一日，江念柔在校服袖口发现墨渍。
那是沈逾白借她红笔时蹭上的，形状像颗残缺的猎户座。
当她在洗手台拼命搓洗时，听见隔间传来嬉笑："那个转学生真以为学霸团带她玩？
林星眠不过是在施舍..."冰水顺着瓷砖缝蜿脚边。
江念柔盯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突然扯断红绳铃铛。
金属撞击声惊醒声控灯，她看见林星眠冲进来时，腕间的疤痕在冷光下像条苏醒的蛇。
"赔你的。
"江念柔星空棒棒糖拍在洗手台，糖纸映出林星眠惊慌的瞳孔，"柠檬味早就过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