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皿里的磷粉碎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像极了某种微小的发光昆虫在排列队列。
显微镜下,每个磷粉颗粒都刻着极小的螺旋纹,中心嵌着类似人眼的光斑——和楔子中绷带男指缝间漏出的磷粉完全一致。
“第38个……”他喃喃自语,钢笔在笔记本上划过,墨水在“林月沈霜0217”旁晕开。
昨夜怀表缺口处的指甲己完全嵌入表盖,此刻正渗出极细的血线,在金属表面画出半枚月相图案。
沈砚推门而入时,腋下夹着卷泛黄的航海日志,鞋底还沾着港口的海盐。
他甩下日志,封面“沉船长女号1900”的烫金字在荧光灯下剥落:“1900年雾港大停电那晚,全市镜子映出的女人,颈后有和你妹妹相同的月相胎记。”
林深的笔尖突然划破纸张。
他想起三年前在妹妹笔记本里见过同款胎记素描,右下角还有行小字:霜霜说,胎记会在人鱼雾里发光,像海鬼的眼睛。
而现在,他怎么也想不起沈霜的声音——那是他上周用共鸣能力换取出租车司机记忆时,丢失的片段。
木质楼梯在沈砚脚下发出***,三楼“雾港异闻”区的空气里漂浮着霉菌与磷粉混杂的气味。
林深翻开1900年的《雾港晨报》,头版照片里,戴白手套的医生正在解剖具人鱼尾尸体,鱼尾鳞片上的月相图案,与他怀表背面的刻痕分毫不差。
“沉船长女号在***9年沉没,次年港口就出现镜中人脸事件。”
沈砚指着报纸角落的讣告,“船长女儿艾丽诺拉的死亡证明写着‘心脏停跳,但瞳孔持续发光’,而她的葬礼现场,所有鲜花都在三小时内磷石化。”
林深的手指划过讣告边缘,突然发现泛黄的纸页下藏着层半透明的磷粉膜,在自然光下显形出小字:第100次轮回祭品就绪,记忆深海即将开启。
他抬头时,发现沈砚正在查阅1987年的潜水事故报告,指腹反复摩挲“沈卫国(沈砚父亲)肺内磷粉含量37%”的字样。
“你父亲的潜水日志里,‘霜霜的血能激活怀表’是什么意思?”
林深合上报纸,窗外的人鱼雾突然浓重,图书馆的玻璃上浮现出模糊的人脸倒影,“三年前林月失踪时,怀表链上的磷粉残留量也是37%。”
沈砚没有回答,他盯着1987年事故现场照片,父亲的潜水服胸口处有个新月形破口,和网红小渔脚踝的抓痕形状相同。
当他翻动下一页时,照片背后的钢笔字刺痛了眼球:霜霜不是普通人,她的血能让磷粉活过来——就像沉船长女的转世。
压缩机的轰鸣在潜水舱内回荡,沈砚盯着父亲遗留的防水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被海水洇染:190米深处,石棺内壁刻着‘第107次轮回,容器编号0217’,和林深的生日相同。
他抬头望向墙上的深海地图,“记忆深海”坐标旁画着密集的月相图案,每个图案缺口处都标着数字——从1到107,独缺38。
“王师傅皮肤下的磷火为什么拼我的警号?”
沈砚突然问,声音盖过压缩机噪音,“还有昨晚的雾角信号,三长两短,在航海术语里是‘求救’,但雾港传说里代表——”“海鬼换了新猎物。”
林深打断他,手中拿着修复后的行车记录仪存储卡,“少女在灯塔下消失前,说了句‘这次的容器不一样’,声纹分析显示,和楔子中袭击林月的绷带男声纹吻合。”
监控屏幕突然闪烁,跳出段未存档的画面:年轻男子站在石棺旁,怀表链垂落,月相图案与棺盖纹路重合。
男子转身时,颈后露出的人鱼尾纹身,和第二章镜中少女的纹身完全一致——而他的面容,正是林深镜中倒影的翻版。
不锈钢抽屉拉开的声响在停尸房回荡,王师傅的尸体腰部突然浮现出磷光齿轮,沿着脊椎骨缓慢转动,每转一圈,皮肤下的磷火就向心口聚集一分。
林深的指尖刚要触碰齿轮,沈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昨晚你在港口看见的石棺男子,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对吗?”
体温透过袖口传来,林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昨夜怀表发烫时,海面上浮起的记忆瓶,每个瓶子上的“林深”二字都在滴血——就像有人在用他的名字献祭。
“1900年的报纸提到,沉船长女试图用磷粉复制自己的记忆。”
林深抽回手,声音发紧,“或许我妹妹和沈霜,还有那些校服少女,都是她选中的‘记忆容器’,而我……”停尸房的灯突然熄灭。
沈砚的左眼亮起幽蓝残像,看见磷火在黑暗中拼出“38”的数字,而数字中央,是个正在闭合的月相缺口。
当应急灯亮起时,王师傅的尸体右手心赫然出现新的抓痕,三道新月形伤口组成的图案,正是林深怀表的缺口形状。
雨水从货栈破洞的屋顶滴落,在地面积水中映出破碎的月光。
林深蹲下身,用银制镊子夹起新出现的磷粉脚印——尺码40,和三年前港口案、镜中少女案的足迹完全一致。
脚印尽头,墙面用磷粉画着幅新图:戴怀表的小人站在石棺前,棺盖打开,里面躺着的却是沈砚的倒影。
“沈砚,你看。”
他指着图画右下角的小字,“‘第38个容器即将归位’,而你父亲的潜水日志里,第107次轮回的容器编号是0217——我的生日。”
沈砚没有说话,他盯着图画中“沈砚倒影”的颈后,那里有个模糊的人鱼尾纹身,和第三章深海录像里石棺男子的纹身位置相同。
雨水顺着破洞滴落,在“沈砚”二字上冲刷出缺口,露出底下的旧字:第108个祭品,需双生容器共鸣。
手机在裤兜震动,是技术科发来的消息:沈霜失踪前的日记本里,最后一页画着林深的怀表,表盖缺口处写着‘哥哥的记忆是钥匙’。
沈砚抬头时,发现林深正对着墙面的磷粉图发愣,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面积水中映出两个重叠的倒影——一个是林深,另一个,分明是石棺里的年轻男子。
深夜,林深躺在工作台旁的折叠床上,怀表链绕在手腕上,像条沉睡的银色毒蛇。
他刚要合上眼,表盖突然弹开,月相缺口处的指甲发出磷光,在天花板投出动态画面:深海300米,石棺盖完全打开,年轻男子坐起,胸口露出与林深同款的月相胎记。
他伸手触碰石棺内壁,新刻的字迹清晰可见:第108次轮回,双生容器缺一不可。
与此同时,沈砚在父亲的潜水服夹层里发现了枚生锈的钥匙,钥匙齿纹与林深怀表的月相缺口完美吻合。
当他把钥匙插入办公桌抽屉时,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照片——1987年,林深的父亲与沈砚的父亲站在港口,两人手中各拿着半枚怀表,表盖拼合时,正是完整的月相图案。
雾角声在雨夜中响起,这次是两长一短,拖曳的尾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像某种生物在痛苦***。
林深摸向怀表,发现表盖的血色月相缺口己缩小至三分之一,而缺口处的指甲,此刻正对着他的手腕缓缓转动,仿佛在寻找下一个献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