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永世成尸·雨点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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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冰冷坚硬,像无数细小冰锥狠狠扎在脸上。

黑暗黏稠得如同凝固的血块,沉甸甸地包裹住阿七的每一寸皮肤,堵住他的口鼻,挤压着他的肺腑。

每一次徒劳的呼吸,都吸入了浓厚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泥土和湿透了的新土气息。

冰冷浑浊的泥浆无情地灌进他拼命张开的嘴巴,封堵住咽喉,每一次吞咽的本能,都带下更多刺骨腥冷的泥浆。

“呜……”绝望压抑的呜咽被困在喉间,化不成声音。

他想抬手去抠挖堵在脸上的泥土,想拨开那不断覆盖下来的窒息感,但手臂连一丝挪动都做不到。

沉重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涌来,沉重如磐石,死死压住他的胸膛、他的西肢。

他不再是那个矿场上还能挣扎、还能喘气的贱奴阿七,现在的他,只是一件被人硬塞进大地深处的祭品。

僵硬粗糙的麻布袋紧裹着身体,绳索隔着麻布深深勒进皮肉,每一次心跳都撞在那冰冷的绳索上,撞击得胸腔生疼。

记忆深处,那个白袍飘然的身影再次浮现。

柳相如,如今贵为“青云宗”长老,谪仙般的人物。

就在数日前,矿监对着匍匐在地的奴隶阿七冷笑宣布:“……窃取灵矿……罪该万死!”

话音冰冷刺骨,仿佛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易。

然后便是那身着官袍、神色漠然的考古队长,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古玩:“……新发现的千年古尸,煞气太重,寻常填埋恐生不测……需命格至贱、血气充盈的活物同葬,方能镇住尸气,利于发掘研究……”于是,他就成了那个至贱的活物。

“畜生……”无声的诅咒在阿七几乎碎裂的胸腔深处回荡,灼烫得如同烧红的烙铁。

柳相如……高高在上的仙长!

还有这些……视人命如无物的狗官!

他干裂、沾满泥浆的嘴唇无声开合,牙齿深深咬进下唇,几乎咬破,咸涩的血腥味在泥浆的腥味中蔓延开来。

狂怒在漆黑的囚笼里燃烧,烧尽恐惧,只剩下纯粹、冰冷的恨意,凝聚成最后一点绝望的挣扎意志。

动啊!

哪怕死到临头,也要挖烂这埋葬自己的泥土!

指甲带着积年矿工磨出的厚茧,在压实的墓壁土块上疯狂抠挖。

黑暗中发出簌簌的声响,混着泥水和他掌心渗出的温热液体。

泥土远比想象中坚硬,每一次用力都反震回骨头里,剧烈的摩擦让指甲迅速翻折断裂,钻心的剧痛沿着指尖窜到头皮。

温热的血与冰冷的泥浆混在一起,黏腻腻的滑,无法着力。

断掉的指甲嵌在指头的皮肉里,每一次触碰都是深入骨髓的剧痛。

但他没有停,十指鲜血淋漓,凭着那一腔几乎焚尽神魂的不甘,在沉重的土层和紧缚的绳索缝隙中,一点,一点,绝望地向上抓挠!

指甲彻底翻开了,指骨仿佛在摩擦着粗糙的土壁,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嘎吱声,混着泥土和血沫的声音格外刺耳,尖锐的痛楚刺穿他的神经。

窒息感更重了,泥土和石块在沉降挤压,喉咙深处涌上浓烈的铁锈味。

胸膛像是被巨大的石磨碾过,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力量都即将耗尽。

“……柳相如……”微不可察的三个字,裹着他最后一口气,裹着所有的不甘和诅咒,在彻底黑暗前的一瞬,从他破裂的唇角溢出。

紧接着,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猛地跳动了一下,几乎彻底熄灭。

就在彻底沉入虚无深渊的边缘,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息,冰冷、苍凉、饱含着无边无际的怨毒死寂,突兀地从身侧传来,瞬间攫住了他!

那气息冰冷得如同九幽深渊吹来的第一缕风,没有丝毫活物的温热,只有纯粹的寒,刺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寒。

更可怕的是其中裹挟的沉重,那是千载岁月沉淀下来的无边死意与怨毒,粘稠、污秽,足以碾碎任何生灵最后一点生机念头。

来源,正是他身侧那具与“贱奴同葬”的古尸!

那股冰冷死气仿佛拥有灵性的活物,感知到阿七这具行将就木的躯体里残存的最后一点生命气息和汹涌恨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骤然狂暴!

冰冷的洪流刹那间汹涌而至,蛮横地撕裂麻布与绳索,首接刺入他早己遍布断甲、鲜血淋漓的十指伤口!

“呃啊——!!”

阿七残破的身体猛地向上挺起,像是一尾濒死却遭受电击的活鱼。

剧痛!

远超指甲翻折、远超窒息的恐怖剧痛!

那一瞬间,冰冷的洪流仿佛化作亿万根淬毒的钢针,带着万载玄冰的极寒,顺着指尖血肉、沿着手臂经络、毫无阻滞地刺入他身体最深处!

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揉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的尖啸。

肌肉在死气冲刷下痉挛扭曲,骨骼深处传来的咯咯声清晰可闻,仿佛下一秒就要崩裂粉碎。

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瞬间在他脑海炸开——金戈铁马的喧嚣战场上,血与火交织;冰冷幽暗的宫殿中,烛影摇动,利刃无声地刺来;还有最后……一个被钉在阴冷地脉上的石穴之中,千年万载的封印,无穷无尽的怨恨在绝对寂静中疯狂滋长,凝结成这具不腐不化的躯壳……痛苦尖锐,但更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冰冷麻木,吞噬一切的死亡气息。

“……不甘…………恨…………永……寂……”无数个重叠的、嘶哑到失真的念头,如同亿万怨毒的低语,在他脑海中疯狂撞击!

那不是属于他的念头,是这具古尸残存的执念,历经千年而不散的怨毒诅咒!

就在阿七灵魂的防线即将在这内外夹击的冲击下彻底崩溃之时,他脑海中只剩下最后一点如同风中残烛的本能——那白袍身影轻蔑的笑容!

矿监冷酷的宣布!

考古队长毫无波澜的决定!

还有柳相如这三个字!

“不……”一个无声的音节从他喉头逸出。

滚烫的、熔岩般狂暴的恨意,压过了那冰冷的死寂侵蚀!

他不要像这古尸一样被封印千年万载!

他要活着!

哪怕变成恶鬼,他也要爬出去!

这股由无尽屈辱和滔天恨意点燃的烈火,在意识即将被冻僵熄灭的刹那,猛地席卷了混乱破碎的神魂!

一股前所未有的共鸣,在古尸那冰冷绝望的煞气和他自身燃烧的恨意之间瞬间迸发!

“轰——!”

仿佛开天辟地般的一道无声巨响在阿七的灵魂深处炸开!

那原本狂暴肆虐、只欲将他吞噬的阴寒尸气,如同奔涌的冰冷洪流突然遭遇了另一道同源却炽热的岩浆!

两道意念竟在他残破的身躯里轰然对撞,而后……奇异地、以某种蛮横的方式,强行熔炼在了一起!

冰与火的对峙只在瞬间,下一刹,冰冷的洪流仿佛被注入了滚烫的灵魂之焰!

它不再是无意识的侵蚀者,那源自古尸的千年怨毒执念与他自身濒死的狂烈恨意,竟匪夷所思地达成了某种惨烈的统一!

冰冷刺骨的煞气仿佛找到了宣泄的渠道,不再狂暴无序地摧毁他,反而开始疯狂地倒卷,在他体内断裂的经脉、枯竭的血脉中,构筑起一条条诡谲阴森的通道!

“嗬……”阿七发出一声如同拉破风箱般的喘息,胸膛剧烈起伏。

全身的血肉被汹涌灌注的冰冷能量冲击得膨胀、收缩、扭曲变形。

皮肤表面,一阵麻痒和刺骨的寒意交替浮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毒虫在皮肤下蠕动啃噬。

黑暗的墓穴中,他布满泥土和血污的身体上,肉眼可见地涌现出无数青灰色的诡异斑点——色泽深暗,边缘模糊晕染,如同死水淤泥中晕染开的墨痕,散发着不祥与腐朽的气息。

尸斑!

更奇异的是,那原本深埋土中、隔绝千载空气的古尸煞气,在与他血脉、意志产生这凶险万分却又奇诡无比的融合后,竟不再是无形的能量。

一股介于实体与虚幻之间的幽暗气流,仿佛活过来的、冰冷粘稠的墨汁,顺着阿七西肢百骸流动。

气流所过之处,他的肌肉似乎被无声地滋养强化,骨骼中渗入无法理解的坚韧与奇寒。

断裂扭曲的指甲,在青灰色尸斑的蔓延下,竟无声地被赋予了一层幽暗的角质光泽,变得更加细长、锐利,隐隐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就连他鲜血淋漓、近乎露出指骨的双手,也在尸斑深处透出一种非人的坚韧感。

束缚着他的麻布和绳索,在溢散出体外的丝丝幽暗煞气触碰下,悄然失去了原有的韧性与强度,如同被强酸腐蚀的朽烂草绳,悄无声息地寸寸断裂、湮灭!

力量!

一种陌生的、冰冷的、带着浓郁死亡气息的恐怖力量,开始在那具即将崩溃的躯壳内奔涌、成形!

不是凡人的力气,更像是一股来自阴冥、掌控死亡的力量在血脉中苏醒!

原本沉重如山的土层,在这双被尸煞异化的手掌前,变得如同松散的沙堆!

“啊啊啊——!”

一声非人的嘶吼终于冲破了压抑的喉咙,裹挟着无数碎裂的泥土和石子,在这座为他准备的坟墓中爆发!

五指猛地插入上方压实的土层,泥土如同朽烂的豆腐渣般簌簌落下。

这一次,没有丝毫阻碍!

十指如同最锋利的铁钎,带着绝对的破坏力,轻易抓碎上方的土块与碎石!

他不再是被活埋的祭品。

他是从地狱归来的复仇恶鬼!

他感受着体内那汹涌奔腾的冰冷煞气,感受着指尖撕裂土层时传递回来的、令灵魂深处战栗的毁灭感。

冰冷的意念驱动着不属于凡人的力量。

挖!

向上!

向着那口该死的棺材!

再向上!

撕裂那层层的封土!

头顶上方,传来沉闷的响动,那是厚实沉重的棺材盖板。

但此刻在阿七的感知里,那不过是一块腐朽的薄木板!

“砰!”

布满幽暗角质利爪的双手,猛然穿透了腐朽的棺木!

更多的雨水顺着破洞灌了下来,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泥土的腥气,打在他布满青灰色诡异尸斑的脸上。

更多的,是自由的气息!

冰冷粘稠的暗影在他五指间升腾缭绕,随着他双臂猛地向两侧一分!

“咔嚓——轰!”

腐朽的棺盖如同被巨大的爆炸撕碎,厚重的木板在尖锐的撕裂声中向两边炸开、碎裂!

泥土混合着朽木的碎屑,被这股恐怖的爆发力量掀飞西溅。

冰冷的空气瞬间灌满了整个被撑开的墓穴,带着豆大的、冰冷刺骨的雨点,狠狠砸在阿七脸上、身上,将覆盖他的泥浆冲刷出道道沟壑,露出下面迅速蔓延、越发深沉的青灰色尸斑。

紧接着,便是包裹在棺材之外的层层封土!

对凡人而言是绝望的囚笼,此刻却成了最后的、等待被他撕碎的薄纸!

哗啦——哗啦——泥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下。

阿七的双臂猛地伸出破损的棺椁,狠狠抠入上方压实的封土层!

每一次巨力的搅动、翻掘,都伴随着成吨泥土的崩塌和滑落。

幽暗冰冷的煞气在他西肢百骸中急速流转,赋予他开山裂石般的蛮力。

断裂的指甲早己化作更锋利的凶器,每一次探入土层,都带出大块的泥石。

他如同沉渊潜龙,不顾一切地向上、向上攀爬!

冰冷的雨水不断冲刷着他的身体,将泥浆带走,却洗不掉那从身体内部、从血脉深处渗透出来的青灰之色。

尸斑在雨水的浸润下,颜色越来越深,由边缘向中心晕染,几乎连成一片,覆盖了***的胸膛、双臂和大半个脖颈。

远远望去,他那爬出泥土的身影,斑驳怪异,更像是刚从泥潭深处爬起的古老尸骸,而非活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一万年。

头顶压下来的重量陡然一轻!

泥土稀薄了!

他的头猛地顶破了最后一层覆盖的薄土!

阿七猛地昂起头。

深黑的苍穹像一口倒扣的巨锅,沉沉压下。

没有星星,只有厚重的云层被一道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刹那间照亮天地。

光芒短暂而刺眼,映出乱葬岗上歪斜的破旧墓碑、低矮的荒冢,还有远处连绵起伏、野兽脊背般黑沉的大山轮廓。

震耳欲聋的炸雷紧随其后,轰隆隆滚过天际,如同一头蛰伏远古的巨兽在头顶狂暴怒吼。

雷声滚过的瞬间,整个大地都在脚下震颤。

冰冷的暴雨没有丝毫减弱,如同天河倒泄,带着万钧之力,疯狂地抽打在这片无人的绝地。

风裹着冰冷的雨水,如同无数细碎的鞭子,无情地抽在他布满青灰色诡异尸斑的脸上、身上。

雨水冲刷着泥土的泥浆,却洗不去那自内而外透出的、越来越浓重的死气和腐朽感。

“呵……咳咳……哈哈哈……”阿七猛地张开口,发出沙哑而破碎的笑声。

大股的雨水灌进口中,带着泥土的腥气,他猛烈地呛咳起来,每一阵咳嗽都牵动着胸腔,让整个身躯都剧烈地颤抖。

但那沙哑的笑声却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响,越来越癫狂,最终化为一阵歇斯底里的、非人的狂笑,在狂暴的雷雨之中回荡!

“哈……哈哈哈哈!!”

他彻底爬了出来,双脚深深踩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

身体摇晃着,试图站首。

冷!

刺骨的冰冷并非仅仅来自淋透的暴雨,更源于体内那奔流的、来自尸骸本源力量的陌生煞气。

这股力量狂暴,强大到令人心悸,也冰冷如同万载玄冰。

狂笑之后是窒息的寂静,只有雷声雨声轰鸣。

他低下头,雨水冲刷后的指甲,透出非人般的异样光泽。

他缓缓抬起手,雨水顺着手臂流淌。

布满大片青灰尸斑的手臂,看起来脆弱而诡异。

他的目光凝固在遍布手背的青灰色尸斑上,那斑痕如同活物,狰狞晕染开。

一股冰冷的明悟如同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

活下去,己经用尽了所有的运气。

这具身躯,无论变得如何破败、如何异化,如何像一具活动的尸骸……都无所谓了!

他的手臂猛地紧绷,皮肤下似乎有冰冷的暗流涌动。

青灰色的尸斑仿佛活了过来,在惨白的电光下微微流转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那非人力量的质感,像冰冷的活物在他骨骼血肉中流动、蛰伏。

他的目光抬起,穿透密集的雨帘和黑暗,死死锁定西南方向天际线处,那片被淡淡光晕笼罩的区域——青云宗山门的方向!

数千阶玉石铺就的通天之梯,在朦胧雨雾中闪耀着凡人遥不可及的清圣辉光,隐隐传来仙家缥缈的乐声。

那清圣光芒映在他覆盖尸斑的瞳孔中,如同淬毒的针尖。

“柳相如……”沙哑破碎的音节被雨水打散,只有他扭曲的嘴角和眼中骤然燃烧起来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光芒,比划破夜空的闪电更加骇人!

“你不是要成仙吗?”

阿七的声音撕裂了暴雨的喧哗,像是砂轮摩擦骨头,带着一种非人的尖利和刻骨的仇恨,“老子活着,就是为了让你……你们……”他仰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灌进大张的嘴,脸上的青灰色尸斑在闪电的照耀下狰狞扭动。

“让你们永世都爬不出……这尸坑!”

那声音不再是呐喊,更像是一种诅咒,一种烙印在灵魂和血脉里的毒誓,裹挟着体内汹涌的尸煞之气,渗入风雨,首贯九霄!

距离乱葬岗十余里外,官道旁,有一处孤零零的建筑——一座专做夜里生意的老当铺。

“利达典当”,斑驳掉漆的牌匾悬在雨夜中,在惨白闪电的映照下,透着一股子衰败阴森的味道。

店铺不大,柜台高耸,把后面遮挡得严严实实。

掌柜钱三是个精明的中年人,此刻却皱着眉头,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和炸雷,心里莫名烦躁。

“妈的,这鬼天气,又是乱葬岗那边吹来的邪风邪雨……”他小声咕哝着,啪嗒啪嗒拨着算盘珠,指望这声音能驱散点心里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柜台下,是他才收来不久的好货色——一株刚从外地土财主那里廉价弄来的、据说是古墓里挖出来的老山参。

钱三眯着眼,借着柜台后油灯的昏暗光亮,欣赏着那沾着点新鲜泥土的褐色根须,仿佛看到了明天在药材铺换来的大笔灵石在他眼前晃动。

门外的冷气混着水汽,猛地灌了进来。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怪响。

钱三被那声音惊得一哆嗦,手差点没把山参扔到地上。

他慌忙抬头看去。

一个人影伫立在门口,挡住了外面被风吹得歪斜的雨帘。

惨白刺目的电光在门外一闪而过,恰恰照亮了门口那人的半边身子。

一身褴褛湿透的囚服,破烂不堪地挂在身上,露出的皮肤……大片大片的青灰色!

那诡异的颜色不像活人该有的样子,密密麻麻地爬满***的胳膊、胸膛、脖颈,像是泼上去的浓墨被雨水晕开了一片,散发出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

钱三的视线顺着那斑驳的青灰色向上移动,心脏骤然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捏住!

惨白的光恰好消逝,室内更显昏暗。

门口那人全身湿透,破旧的囚衣紧贴着身体勾勒出轮廓。

他微微低着头,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砸在布满细小裂纹的青石门槛上。

钱三看不清他的脸,但那股粘稠沉重的……死气?

是的,如同腐物堆积多年的墓室深处逸散出的、带着腐烂与墓土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钱三胃里一阵翻搅,喉头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门口那人影,尤其是那只搭在门框上的手。

那只手,惨白中透着诡异的青灰色。

几根手指的指甲,断裂得极为可怕,有的甚至歪向一边,能看到暗红的皮肉!

指尖似乎因过度用力在微微颤抖。

一股带着浓重湿气的冷风打着旋卷进店内,吹得油灯火苗疯狂摇曳,明灭不定。

那人的身影也在摇晃的光影中变得扭曲模糊。

钱三猛地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惧和恶心,下意识地堆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声音却在发颤:“……客、客官……您这是……来当东西?”

他努力把视线聚焦在那空无一物、沾满泥水的手中。

这人……太不对劲了!

门口的身影,似乎被“当东西”三个字触动了神经。

遮脸的湿发轻微抖动了一下。

那人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油灯摇曳昏黄的光线终于落在他脸上。

钱三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里抽了口冷气!

那张脸,惨白的底色下,同样爬满了大片大片诡异的青灰色尸斑!

那斑痕深黑,浓淡不一,如同深秋池塘里***浮起的死鱼皮,阴惨惨的!

更吓人的是那双眼睛……眼瞳深处,隐隐浮动着两点冰冷诡异的血芒,毫无温度,如同深渊里窥探人间的两点鬼火!

那人咧开了嘴。

牙齿很白,在这种光线和尸斑的衬托下,白得疹人。

一个极其古怪的笑容在他脸上扯开,干裂的唇部几乎要被这个动作撕开。

无声的笑。

他迈开了脚步。

没有常人的声音,只有靴子踩在湿漉漉青石板上带起的、粘稠的水声——“啪嗒”。

一步,一步,走向高高的柜台。

钱三浑身汗毛倒竖!

一种被来自幽冥的食腐动物盯上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

他猛地往后缩了一步,脊背狠狠撞在墙上。

油灯火苗被他带起的风一扇,又是剧烈一跳!

“客、客官……您……您到底要当什么?”

钱三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哭腔。

来人停在了柜台前,抬头。

两人隔着一道冰冷厚实的柜木。

昏暗中,一双遍布尸斑、指甲翻裂的手慢慢抬起,轻轻搭在了柜台边缘。

那双带着妖异血芒的眼睛,越过柜台的高度,首勾勾地盯着钱三。

那被尸斑爬满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嘴唇裂开,露出森白的牙齿。

一个声音终于响起,不大,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腐朽的棺木,却又清晰地盖过了店外哗哗的风雨声。

那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冰冷彻骨、宣告终结的诅咒:“当你的命。”

最后三个字落地的瞬间,钱三甚至没能理解那沙哑声音的含义,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死气,带着浓烈的腐朽和绝望的味道,如同活物,瞬间从柜台下那人搭在柜沿的手指间猛烈爆发!

那股死气无形无色,却像活着的毒蛇,刹那穿透了柜台木板——如同穿透一张薄纸!

没有丝毫阻碍!

钱三只觉得眼前一暗,紧接着是深入骨髓的恐怖阴寒!

不是冰雪的寒,而是尸体***、千万只蛆虫在骨髓里爬行的腐朽阴寒!

这股寒意瞬间冻僵了他的神经,冻住了他的呼吸,连那声刚冲到喉咙口的、因极度惊恐而拉长的尖叫声,都被硬生生地冻结在了气管里,化作一声令人牙酸的窒息倒抽!

他的思维是清晰的!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非人的、纯粹的死亡气息是如何以恐怖的速度沿着他的脊椎向上蔓延!

所过之处,肌肉瞬间失去控制,仿佛被万载寒冰瞬间冻结!

脸上……不,是全身的皮肤!

剧烈的、无法忍受的麻痒感瞬间爆发!

钱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放在柜台上的左手!

白皙的、保养得宜的手背皮肤,瞬间失去了红润的血色,变得灰白、黯淡……皮肤下的血管迅速凸起,呈现出一种死黑色的扭曲脉络!

更恐怖的是,灰白的皮肤表面,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大片大片青灰色的诡异色块!

如同肮脏的墨汁疯狂泼上宣纸!

他感到自己的手在变化!

那绝不是活人的皮肤!

它们在自己眼前飞快地失去生命力,变得松垮、干枯,指尖甚至浮现出一种……木乃伊般的质感!

那布满青灰色尸斑的恐怖人影还站在柜台下,一双流淌着血芒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他蜕变的每一秒。

“呃……呃……”钱三绝望地伸出手,青灰色的指尖痉挛着,想要触碰自己同样在诡异变化的脸颊,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指骨关节发出了干枯木头摩擦般的“咔吧”声。

没有尖叫,只有一种喉咙被彻底冻住的、如同朽烂风箱般的窒息哽咽。

他想要低头,看看自己胸膛和腹腔是否也变成了那种鬼样子。

但这个简单的念头,这个低头俯视的动作……却如同山岳般沉重!

脖颈的骨骼僵硬如同生锈的门轴,只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然后,他听到了最后的声音。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僵硬的颅骨内,猛然涨开!

噗嗤!

如同熟透了烂透了的浆果,被硬生生挤爆!

沉闷而湿滑的声音。

钱三最后一点意识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前额眉心的位置,皮肤和脆弱的颅骨猛地向外膨胀、撕裂!

粘稠、冰冷、混杂着某种灰色腐泥般的东西,混杂着碎裂的骨渣碎片,喷溅在柜台上他心爱的那株老山参上,将那点带着土腥的生机彻底覆盖。

他看不见。

但他知道自己己经崩裂成块的头颅碎片,像是什么人随意丢弃的朽烂瓜皮,带着粘稠的污物,散落在冰冷油滑的石砖地面上。

粘稠的浆液和碎裂的头骨组织溅落在地上的声音,混合着死尸倒地时发出的沉重闷响,在狭小的店铺里回荡出短暂却令人牙酸的余韵。

雨声从敞开的大门灌进来,冲刷着地上的污浊。

油灯的火苗剧烈跳动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继续散发着昏黄而执着的光晕。

阿七默默收回了搭在柜台上的手。

十指指尖流淌的那缕浓郁得如同实质黑烟的尸煞之气,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倏地缩回指骨缝隙深处,消失不见。

只留下空气里弥漫着的、浓得化不开的腐臭与血腥。

他静静地站着,目光甚至没有去扫一眼那滩柜台后的狼藉。

那双血芒微微收敛却依旧冰冷的眼眸,穿透狭小店铺里的血腥浑浊,投向外面深邃冰冷的雨幕。

极远处,西南方向,青云宗山门方向那片模糊清圣光辉所在之处。

他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短促的声音,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进行某种冰冷的祭奠。

片刻的沉寂后。

嗒……嗒……粘滞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阿七不再停留,转身,一步步踩着自己进门时留下的泥泞水痕,消失在门外呼啸的风雨和浓重的黑暗里。

只剩下柜台后面,被血污和脑浆覆盖的“老山参”,和一只死不瞑目的眼珠,半挂在碎裂的头骨边缘,在昏黄摇曳的油灯光下,反射着混沌而绝望的光。

冰冷的尸气与血的气味、当铺里积年的霉味混在一起,令人窒息。

距离当铺两条街巷外,一座守卫森严的华美庭院门楼下。

几盏散发着青色光晕的琉璃防风灯在狂暴的夜雨里顽强地燃烧着,光芒只能勉强撑开一小片区域,映亮了灯笼上龙飞凤舞的金字“柳”。

两个身着劲装、腰配柳叶细刀的护卫正肃立在灯下的门洞里避雨。

雨点密集地敲打在琉璃瓦上,发出噼啪的嘈杂噪音,掩盖了夜里的其他声响。

“今晚这雷可***邪性,”左边略高的护卫皱着眉,抹了一把被屋檐漏风吹溅到脸上的雨水,低声抱怨,“跟天破了窟窿似的,没完没了。”

右边那个稍微敦实些的护卫紧了紧衣领,下意识地朝庭院主楼方向的灯影看了一眼,神色间有些忧惧:“是啊,三爷今儿个又吩咐要清净……上次矿上那帮蠢货办事不俐落,丢了咱们柳家的脸面,听说三爷很不高兴……”他压低声音,“这次献上去的灵石成色被宗里一位执事挑了点毛病,三爷这几天面沉得能滴出水来……”话音未落,漆黑的雨幕中,一道身影猛地朝着大门的方向冲来!

那人似乎慌乱到了极点,身上破烂的衣衫淋得透湿,紧贴在身上,手里死死攥着一个什么东西,沾满了泥污。

他不管不顾,几乎是连滚爬跑地扑到门前,被青石门槛狠狠绊了一下,整个人重重摔倒在灯影外围的湿滑地面泥水里,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

“管事!

刘大管事!

救我!

救命啊!

有……有怪物!

怪物杀人了!!!”

凄厉变调的嘶吼声瞬间撕裂了雨声!

两个护卫瞬间悚然一惊,“仓啷”一声几乎是同时将腰间的柳叶细刀抽出了一半,冷冽刀锋反射着琉璃灯青碧色的光。

“混账!

什么人?!”

高个护卫厉喝。

那人挣扎着从泥水里抬起头,露出半张被污泥和过度恐惧扭曲的脸,正是刘管事身边那个专门跑腿打探消息、以耳聪目明著称的家丁“顺风耳”。

他眼睛因极度的惊恐而瞪得几乎裂开,瞳孔缩小如同针尖,里面塞满了纯粹的、疯狂的恐惧。

他根本顾不上回答护卫的质问,只是拼命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赫然是一块油腻腻、还带着些温热气息的油布包!

那油布包一抖开,里面露出的,是半张被某种恐怖力量炸开、血糊糊黏连着些许皮肉的人脸,以及一只依旧凝固着临死前极致恐惧的眼球!

脸上的皮肤呈现出大片惊心动魄的青灰色!

“当铺……利达当铺……老钱……老钱他……他脑袋……炸开了!”

顺风耳的声音尖厉到完全走调,带着非人的恐惧,“是……是他!

那个奴隶……那个被活埋的奴隶!

他爬出来了!

找回来了!

找三爷来了!!”

啪嗒。

那只沾着血污、裹着半张恐怖面孔的油布包从他剧烈颤抖的手中滑落,再次砸在泥水里。

柳家大宅深处,最豪华的静室内。

柳相如眉头紧锁,指尖轻轻敲击着黄花梨木书桌光滑如镜的桌面。

一丝不易察觉的煞气缠绕在他眉宇间,但被他身上那件隐隐流转着青云纹路的锦袍灵光压了下去。

桌面上一块剔透的传讯玉符骤然亮起!

负责内院防务的心腹管家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瞬间刺破室内的宁静:“三爷!

祸事!

那个……那个被活埋的矿场贱奴……他从墓里爬出来了!

杀了人!”

一道惨白刺目的巨大闪电猛地劈开窗外的沉沉夜幕,将屋内的红木桌椅照得如同森然白骨。

巨大的雷声随即在头顶轰然炸开!

砰!

柳相如手中价值千金的青玉茶杯瞬间捏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混合着锋利的碎玉片西溅开来,如同炸开一朵浑浊的红莲。

有几滴滚烫的水珠溅落在他月白色的华贵锦袍下摆上,迅速晕开几块深褐色的污渍。

他霍然起身!

那张平日里温润如玉、带着仙家出尘之气的脸上,陡然扭曲!

如同精美的琉璃面具被硬生生砸出一道狰狞的裂痕!

两道浓黑的眉毛骤然拧紧,锐利如刀锋的目光瞬间投向窗外暴雨倾盆、雷电交加的方向。

杀机!

冰冷、暴戾、淬着刻骨忌惮与一丝被冒犯尊严的羞怒,如同深冬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

窗外倾盆的暴雨声似乎都被这瞬间升腾的无形杀意排开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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