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暑假最后一天，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跳到 23:47 时，网吧玻璃门 "哗啦" 被推开，带着咸腥气的风卷进来 —— 老妈穿着洗旧的蓝布衫，袖口还沾着鱼鳞，手指掐住他后颈的力道比杀鱼刀还稳。
"小兔崽子！
" 老妈的嗓门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指甲缝里的鱼血蹭在他校服领口，"要死在网吧里啊？
明天就开学了！
"鼠标从掌心滑出去，于三水盯着屏幕上被爆头的角色，听见键盘上的烟盒 "啪嗒" 掉在地上。
老妈的手像铁钳，拽着他胳膊往门外走，塑料凉鞋踩过满地的饮料瓶，发出细碎的响。
路过菜市场时，腥甜的鱼腥味扑面而来，他看见自家摊位的铁皮水箱还没上锁，月光在水面晃出细碎的银鳞。
"收拾东西，明天滚去上学。
" 老妈把钥匙甩在桌上，铝盆里的带鱼尾巴拍打出水花，"别想着跟你爸要钱，他跑运输的油钱都不够。
"于三水踢开脚边的运动鞋，望着衣柜里皱巴巴的校服。
老妈的背影钻进厨房，油烟机轰隆隆响起来，带鱼煎焦的香气混着醋味涌出来。
他蹲在床底翻出藏了半个暑假的烟盒，只剩三根红梅，烟盒角被可乐泡得发软 —— 那是在网吧通宵时，邻座大哥递的。
"老妈，你就多给点钱呗。
" 他靠在厨房门框上，看老妈用刀背敲带鱼骨，刀刃上的反光映出她鬓角的白，"东西我去学校再买也行。
"菜刀 "哐当" 剁在砧板上，带鱼段被拍得稀烂："我是卖鱼的，不是开银行的。
" 老妈擦了擦手，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纸币，"一千块，爱要不要。
"纸币上还带着水箱的潮气，于三水盯着上面的折痕 —— 那是老妈数了无数遍的形状。
他想起上周在网吧看见的新款篮球鞋，鞋盒上的标价刚好是这个数的两倍。
手指捏着纸币边缘，鱼腥味渗进指缝，像老妈杀鱼时溅在他手背上的血，总也洗不干净。
回屋时手机在枕头下震动，班级群里的消息弹得屏幕发亮。
他蜷在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上，看群里讨论谁去了一中，谁被分到十中。
手指划过聊天记录，看见 "十中混混" 的字眼跳出来，配图是操场围栏上的涂鸦，狼头图案旁边写着 "不服来战"，底下有人跟帖："江龙的人又在厕所抽烟了，他爸可是公安局的。
""操。
" 他关掉图片，屏幕蓝光映着墙上的海报，科比的投篮姿势永远定格在抛物线顶端，像极了大熊扔铅球时的背影。
QQ 提示音突然响起，江灵的头像跳出来："听说你去十中？
" 后面跟着个皱眉的表情。
于三水盯着对话框，想起去年冬天她别在马尾上的蝴蝶发卡，在教室阳光里一闪一闪的 —— 她哥江龙比他们大两届，总在放学路上堵着收保护费，可她爸却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
手指悬在键盘上，最终只回了个 "嗯"，就把手机扣在枕边。
窗外飘起细雪，于三水摸出藏在枕套里的半盒火柴。
火柴梗上印着 "红星网吧" 的字样，划燃时的硫磺味混着楼下飘来的带鱼香，在床头晕开团浅黄的光。
他数着天花板上的水渍，第 7 块的形状像极了十中操场的篮筐 —— 明天就要走进那里，开始新的学期，而江灵她哥的狼头涂鸦，此刻正随着火柴的明灭，在视网膜上晃出残影。
老妈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了停，又渐渐走远。
于三水把火柴盒塞进校服口袋，摸到袋底的鱼形刺绣 —— 那是老妈用卖鱼的线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名牌都珍贵。
他闭着眼，听见菜市场早起的货车发动声，想起江龙在校门口叼着烟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秋天，或许会像老妈煎的带鱼一样，带着刺，却也带着暖 —— 只是这刺，说不定比鱼鳞更锋利。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