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宸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是被人用U盘强行塞进了一段加密文件,然后自动解压了。
一串清晰无比的文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在他脑海中浮现:初步诊断:疑似龙葵素中毒。
龙葵(本地俗称:黑星星、野海椒、山辣椒等),其未成熟果实及植株含有较高浓度龙葵素,误食后1-3时辰内可引发腹痛、呕吐、腹泻、发热、神志异常等症状,与患者表现高度吻合。
紧急救治方案(当前条件优化):**催吐(首选):**立即取灶膛内未完全燃烧的干净草木灰(约一小捧),溶于半碗温开水中,澄清后取上层清液,令患者服下,可***呕吐,排出毒物。
若无效,可用羽毛或手指探喉催吐。
注意:催吐时保持患者侧卧,防止呕吐物呛入气管。
**洗胃/导泻(辅助):**催吐后,可取干茶叶(约一小撮)泡浓茶水,或用适量食用粗盐(约一指甲盖)溶于一碗温开水中,少量多次喂服,有一定中和毒素及导泻作用。
**补液防脱水:**取少量粗盐(米粒大小)、白砂糖(若无,可用少量蜂蜜或饴糖替代,约小半勺),溶于一碗晾温的米汤或开水中,少量多次喂服,补充水分和电解质。
**物理降温:**若高热不退,可用冷水浸湿的布巾敷于患者额头、腋下、大腿根等处。
后续护理建议:保持安静卧床休息,进食易消化之流质或半流质食物(如米粥、烂面条),严密观察神志、体温变化。
若两时辰内症状无明显缓解或持续加重,则……(提示:当前条件下,进一步救治手段有限,预后不良风险极高。
)苏宸飞快地扫完这段信息,心里顿时有了底,但也捏了一把汗。
龙葵?
这玩意儿他上辈子在农村老家见过,小孩子嘴馋确实会摘着吃,没想到毒性还不小。
幸好这“玄机镜”给力,诊断得明明白白,连土方子都给得这么具体。
就是最后那句“预后不良风险极高”,看得他眼皮子一跳。
得,这意思是,要是这几招不管用,基本就等死了。
“大娘,别哭了!”
苏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你孙子这病,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能治!
你赶紧按我说的做,兴许还有救!”
刘张氏哭得正伤心,听见这话,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老……老爷……您……您说的是真的?
俺家虎子……还有救?”
“***不离十!”
苏宸斩钉截铁,这种时候,气势必须拿足,“你孙子八成是吃了不干净的野果子,中了毒!
现在赶紧的,去厨房弄点干净的草木灰,就是烧完柴火剩下的那种灰,用温水化开,把上面那层清水给他灌下去催吐!
快!”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尽量让老太太明白。
刘张氏将信将疑,但看着苏宸那一脸“我很有把握”的表情,加上病急乱投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连滚爬地就往外跑:“哎!
哎!
民妇这就去!
这就去!”
苏宸也跟着站起身,走到门口。
这县衙后堂连着一个小院,院角就是个简陋的厨房。
他看着刘张氏手忙脚乱地从灶膛里掏草木灰,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娘的,这可是他用最后一个问题换来的方案,要是没用,这老太太不得当场哭死过去?
他这县太爷的脸也算是丢到家了。
很快,刘张氏端着一碗浑浊的草木灰水跑了回来,因为跑得急,还洒了不少。
“老爷,是……是这个吗?”
苏宸探头瞅了一眼,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
等它稍微沉淀一下,把上面那层稍微清一点的水,小心地给你孙子灌下去,尽量多灌点,让他吐出来!”
刘张氏颤抖着手,按照苏宸的吩咐,撬开虎子紧闭的牙关,一点点地把草木灰水灌了进去。
虎子原本就迷迷糊糊的,被这么一折腾,加上那草木灰水的怪味***,没一会儿就“哇”的一声,吐了一地污秽之物,里面果然夹杂着些许紫黑色的野果残渣。
“吐了!
吐了!
老爷,虎子吐了!”
刘张氏惊喜地叫道。
“别停!”
苏宸指挥道,“继续喂!
让他多吐几次!
吐干净了才行!”
同时心里念叨,这玄机镜的法子还真糙,不过糙有糙的好处,材料是真好找。
来回折腾了几次,虎子吐得小脸煞白,连黄疸水都快出来了,苏宸才让停下。
他又指挥刘张氏去弄了点盐糖水,按照“玄机镜”给的比例,一点点喂给虎子补充水分。
一番手忙脚乱下来,己是半个多时辰过去。
虎子吐过之后,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小脸虽然还是没什么血色,但原先那种吓人的紫绀色己经退了不少。
刘张氏又用冷水浸湿的布巾给他擦拭额头和手脚心降温。
奇迹般地,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虎子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眼皮也动了动,竟然缓缓睁开了一条缝,嘴里发出了微弱的***:“奶……奶奶……水……”“哎!
虎子!
我的乖孙孙!
你醒了!”
刘张氏喜极而泣,抱着虎子瘦小的身子,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扭过头对着苏宸“咚咚咚”就磕了几个响头:“活菩萨!
青天大老爷!
您真是活菩萨下凡啊!
您救了俺祖孙俩的命啊!”
苏宸看着虎子虽然虚弱但确实好转的样子,心里那块大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他娘的,总算没把这最后一次提问机会给浪费了!
这种成就感,比他上辈子写出一段完美无BUG的代码还要爽!
“行了行了,大娘,快别磕了,”苏宸扶起刘张氏,“孩子既然醒了,就暂时没什么大碍了。
后续照看仔细点,给他弄点米粥什么的吃,别再让他乱吃东西了。”
刘张氏千恩万谢,抱着虎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临走前还说,等虎子好利索了,一定给苏宸立长生牌位。
苏宸哭笑不得,摆了摆手,把人送走。
立牌位就免了,能少饿死几个,就算积德了。
送走了刘张氏祖孙,苏宸拖着还有些发虚的身体,重新打量起这个所谓的“县衙”。
刚才救人心切没细看,现在静下心来,才发现这地方比他想象的还要破败。
除了他现在待的这间勉强能住人的后堂卧房,前面的正堂大厅,房梁上结满了蜘蛛网,地上铺的青砖也缺了好几块,风一吹,那破了好几个大洞的窗户纸就“呼啦呼啦”地响,跟闹鬼似的。
“赵三!”
苏宸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没一会儿,那个在门口通报过的老衙役赵三,就一瘸一拐地从前院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敬畏和好奇。
刚才刘张氏抱着孙子出去时那感恩戴德的模样,他也瞧见了几分。
“老……老爷,您有何吩咐?”
赵三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位新来的县太爷,年纪轻轻,一来就露了这么一手“起死回生”的医术,让他心里有些犯嘀咕,莫不是真有些道行?
“跟我说说这县衙里的情况,还有这清河县的大致底细。”
苏宸开门见山,他现在急需了解“地图信息”。
赵三一听,苦着脸叹了口气:“老爷,不瞒您说,这县衙里,现在能喘气的,算上您,也就仨人了。”
“仨人?”
苏宸眼角一抽,“除了你我,还有谁?”
“还有个马六,也是衙役,比小的年轻点,不过好赌,十天有八天不着家,估计这会儿又不知道钻哪个耗子洞里去了。”
赵三撇撇嘴,“至于什么师爷、书吏、仵作、牢头、禁子……早就跑光了!
前几任老爷来的时候,也想招人,可咱们这清河县,一是穷,发不出俸禄,二是没人敢来啊!”
苏宸听得脑门子嗡嗡响,好家伙,这县衙比皮包公司还不如,皮包公司好歹还有个招牌呢!
“那县里的户籍、田亩、钱粮这些册子呢?”
苏宸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赵三指了指正堂旁边一间黑咕隆咚的小耳房:“册子倒是有,都在那屋堆着呢。
不过……老爷,那都是前朝的老黄历了,有些年头没人动过,怕是都让耗子啃烂了,上面记得数,也没人信。”
苏宸心里一沉,得,连基础数据都没有,这还搞个毛线。
“县里的粮仓呢?”
“空的。”
赵三回答得干脆利落,“别说粮食,连耗子屎都扫不出二两。
秋粮还没收呢,就算收上来,大头也得先给府里送去,剩下的……嘿,够不够那些大户塞牙缝都难说。”
“大户?”
苏宸抓住了关键词,“详细说说。”
赵三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几分忌惮:“老爷,咱们清河县,真正说话管用的,不是您这县太爷,是城东的张大户,还有城南的李财主他们几家。
张大户家良田最多,听说府里都有靠山,县里一半以上的地都是他家的,佃户就好几百。
李财主家开着全县唯一的当铺和粮行,黑心着呢。
他们这些人,赋税徭役,向来是能躲就躲,能赖就赖,前几任老爷都拿他们没辙。”
苏宸默默记下。
这张大户,果然是头号BOSS。
“土匪呢?
常来骚扰?”
“何止是骚扰!”
赵三苦笑道,“黑风山那伙子强人,隔三差五就下山‘借’粮,其实就是明抢!
县里那几家大户,都偷偷给他们上供,求个平安。
咱们县城那点破土墙,连流民都挡不住,更别说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匪寇了。”
苏宸越听心越凉。
这清河县,简首就是个筛子,西面漏风,内忧外患,死局啊!
“那平日里,县太爷都干些啥?”
苏宸不死心地问,总得有点事做吧?
赵三想了想,一脸茫然:“这个……小的也不太清楚。
前几任老爷,要么在屋里唉声叹气,要么就想法子捞钱准备跑路,要么……就像前头那位,天天琢磨着怎么剿匪,结果把自己给琢磨进去了。
正经升堂审案子?
好些年没见过了。
老百姓有啥纠纷,要么自己私了,要么就去找那些大户的管家评理,谁还来县衙啊。”
得!
苏宸彻底明白了。
他这个县令,就是个光杆司令,管着一个烂摊子,没钱没人没权,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给朝廷的官员名册上凑个数,顺便给本地的各种牛鬼蛇神当个吉祥物,或者……背锅侠。
他挥了挥手,让赵三先退下,自己一个人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木椅上,看着空荡荡的正堂,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这就是他要面对的“新地图”?
一个濒临崩溃的县城,一群虎视眈眈的“野怪”,还有一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主线任务”。
“贼老天,你特么是真会给我找***!”
苏宸苦中作乐地骂了一句。
不过,骂归骂,日子还得过。
他现在有“玄机镜”这个外挂,虽然每天只能用三次,但用好了,说不定真能在这绝境里杀出一条活路来。
“民生、治安、财政……妈的,千头万绪,从哪儿下手呢?”
苏宸揉着太阳穴,感觉比连续写一周代码还累。
他站起身,决定先在这县衙里转转,熟悉一下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办公地点”和“新手村”。
这县衙不大,前后三进的院子。
前院是正堂和六房的书吏房(虽然现在都空着),中院是捕快房、牢房(同样空空如也,还散发着一股霉味)和一些杂物间,后院就是他住的地方和厨房。
他在那间据说存放着县志图册的耳房里翻找了半天,总算从一堆被虫蛀鼠咬的破烂中,扒拉出一张绘制得极其粗糙,比例严重失调的“清河县舆图”。
图上歪歪扭扭地标注着县城、周边的几个村落、河流,还有几座光秃秃的山,其中一座山头上,用红笔画了个狰狞的骷髅头,旁边写着“黑风山”三个字。
苏宸盯着那骷髅头,眼神渐渐凝重起来。
“行,既然躲不过,那就得想办法干掉你们。”
他喃喃自语。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解决吃饭问题吧。”
苏宸摸了摸己经开始咕咕叫的肚子。
原主好像己经饿了好几天了,他现在也感觉饿得前胸贴后背。
“明天,第一个问题,就问问这清河县,怎么才能最快、最有效地种出粮食来!”
苏宸打定了主意。
民以食为天,人要是都饿死了,还谈什么剿匪,谈什么发展!
先活下去,再图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