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萌萌第三次擦拭同一个咖啡杯，水珠在玻璃上蜿蜒出蛇形的纹路，倒映着她微微出神的眼睛。
“大杯拿铁，双份糖浆。”
客人不耐烦地敲击柜台。
陈萌萌回神操作收银机时，店门被狂风猛地撞开。
一个浑身湿透的高大男人冲进来，带着雨水和雪松的气息撞翻她手中的托盘。
三杯热美式倾泻而下，在她白衬衫上泼出一幅抽象画。
“对不起！”
男人抓出一叠纸巾，腕间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
当他抬起头，陈萌萌看见了一双让她呼吸停滞的眼睛——像是暴雨里突然出现的晴空，却蒙着一层雾霭。
“李思宇。”
他递来的烫金名片还带着体温，“这绝对要赔偿。”
陈萌萌刚要拒绝，翡翠手镯的脆响从身后传来。
“思宇？”
方柔柔像片青苔贴上来，“文静学姐的忌日快到了吧？”
李思宇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咖啡渍在陈萌萌衣领扩散成蝴蝶形状，正好覆盖第二颗纽扣上的向日葵。
镜中倒影里，陈萌萌看见方柔柔的手正滑向李思宇的西装内袋——那里露出一角泛黄的照片，银丝边眼镜的女生在古建筑前微笑。
“萌萌？
你们认识？”
方柔柔演技浮夸地瞪大眼睛。
湿透的名片在陈萌萌掌心卷边。
她瞥见窗边举着手机的谢钰——李思宇那位上过财经杂志的表哥，正对着她衬衫上的咖啡渍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去换衣服。”
陈萌萌转身时，听见方柔柔压低声音：“…墓地管理员说你这周又没去…”员工休息室里，陈萌萌盯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
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
是因为那双眼睛里的雾气，还是那个从未听说的名字？
她解开染污的衬衫，露出锁骨下方淡粉色的疤痕——十年前车祸留下的，形状像半朵残缺的向日葵。
更衣镜反射出她随手放在台面上的名片，烫金的“首席设计师”头衔旁有个钢笔画的蝴蝶图案，与咖啡渍惊人地相似。
当陈萌萌回到吧台时，李思宇正对着方柔柔的手机皱眉。
屏幕上是一张黑白照片：戴银丝边眼镜的女生站在未完工的建筑前，左肩若隐若现的蝶形胎记。
“文静学姐要是知道CM项目重启…”方柔柔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李思宇突然起身，撞翻了方柔柔的花果茶。
茶水在桌面漫延，正好淹没照片中女生的脸。
“抱歉。”
他的声音像绷紧的弦，“我该走了。”
暴雨仍在继续。
陈萌萌擦拭着李思宇留下的空杯，发现杯底有个用咖啡渍画的蝴蝶。
窗外，谢钰的身影消失在雨中，而方柔柔正对着翡翠手镯低声说着什么，镯子在灯光下泛着诧异的绿光。
打烊时，陈萌萌在柜台缝隙发现了那张被遗忘的照片。
翻到背面，褪色的字迹写着：“永远的光。
2019.3.16。”
这个日期让她心头一颠——吧台监控显示，李思宇第一次来“静语”就是去年同一天，而她当时穿的蓝色条纹衫，与照片里杨文静的衣服几乎一模一样。
雨声渐歇。
陈萌萌将照片放回原处，没注意到对面的写字楼里，谢钰的镜头正对准她抚摸锁骨疤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