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引煞炼体
云烬单膝跪在冰冷的岩石上，拄着那柄名为“烛龙”的暗红凶刃，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像是在拉动破损的风箱。
右臂传来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断提醒着他挥出那一剑的恐怖代价。
手臂上的皮肤不仅灰败松弛，更隐隐浮现出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如同被某种诅咒侵蚀。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又流逝了一大截，连带着视线都似乎模糊了几分。
“看到了吗？”
岩石阴影里，慕寒衣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了然，“‘烛龙’的力量，是毒药，亦是诅咒。
每一次挥动，都在加速你的消亡。”
她冰蓝色的眼眸扫过云烬那枯槁的手臂和明显衰败的气息，语气中没有幸灾乐祸，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对宿命的认知。
云烬没有反驳。
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燃烧的疯狂并未熄灭，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决绝的执着。
“消亡…也比现在就死在这里强！”
他嘶哑道，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煞气弥漫的渊底，“告诉我，除了被它一点点吸干，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在这鬼地方活下去？
能让我…挥出更多剑？”
活下去，挥更多剑！
这是支撑他此刻唯一的信念。
慕寒衣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审视云烬的决心，也像是在衡量什么。
最终，她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寒冰摩擦：“葬龙渊…煞气极阴极戾，对寻常修士是剧毒，但对某些特殊的炼体法门…却是大补。”
“炼体？”
云烬眉头紧锁。
他并非体修，经脉寸断之下，连运转基础功法都困难重重，如何炼体？
“寻常炼体法自然不行。”
慕寒衣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冰蓝的眼眸转向那柄插在地上的暗红凶剑，“但它，可以。
‘烛龙残刃’本身便是至凶至煞之物，它能引动、甚至…驯服这片深渊的煞气！”
云烬的心猛地一跳，目光灼灼地盯向凶剑。
“以它为媒介，引动渊中煞气入体…淬炼筋骨皮膜，甚至…强行接续你断裂的经脉！”
慕寒衣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但此法，九死一生！
煞气入体的痛苦，足以让意志最坚韧的体修瞬间崩溃，形神俱灭！
而且，这煞气经由凶剑引导，必然沾染其凶戾贪婪的本性，侵蚀性只会更强！
稍有不慎，你就会被煞气彻底同化，化为只知杀戮的渊底行尸！”
引煞入体！
以凶剑为媒！
淬炼己身！
这无异于在油锅里打滚，在刀尖上跳舞！
是比握剑本身更疯狂的赌命！
云烬的呼吸粗重起来。
他看着自己灰败的手臂，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虚弱和经脉断裂的剧痛。
不这么做，以他现在的状态，可能连下一次蛇虫的攻击都撑不过去，更别提寻找出路复仇！
做了…可能立刻就会死！
但，也有一线生机！
“告诉我…怎么做！”
没有任何犹豫，云烬的声音斩钉截铁。
他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慕寒衣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
她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靠得更近一些，伸出同样苍白但骨节分明的手指，虚点向云烬紧握剑柄的右手：“握紧它，不要抗拒它的力量，但…也不要被它吞噬！
尝试去感知…感知这渊底无处不在的‘葬龙之息’！
那冰冷、死寂、带着无尽怨恨与腐朽的气息…然后，用你的意志，通过剑柄，将它们…引过来！”
“引过来…” 云烬喃喃重复，闭上双眼，强忍着神魂的刺痛和身体的虚弱，将全部心神沉入紧握的剑柄。
冰冷、暴戾、贪婪…属于“烛龙”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意识。
他强迫自己不去抗拒这份冰冷，而是尝试着去“共鸣”。
嗡…凶剑发出一声低沉的轻鸣，仿佛在回应。
刹那间，云烬的感知仿佛被无限放大！
他“看”到了！
周围原本无形的灰黑色煞雾，在凶剑的牵引下，骤然变得清晰可见！
它们如同亿万条冰冷滑腻的毒蛇，带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和深入骨髓的怨恨，正从西面八方，缓缓地、贪婪地向着剑身…以及握着剑柄的他，汇聚而来！
“就是现在！
引气入体！”
慕寒衣的清喝如同惊雷！
云烬猛地一咬牙，将心一横！
不再有任何犹豫，他敞开了自身残破的经脉，放弃了所有抵抗！
轰——！
如同决堤的洪水！
冰冷、阴戾、充满无尽负面情绪的葬龙煞气，经由凶剑的“过滤”和“增幅”，化作一股更加狂暴、更加贪婪的暗红色洪流，顺着剑柄，疯狂地冲入云烬的右臂！
“呃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云烬所有的感知！
那不是简单的皮肉之苦，而是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带着极致的冰寒和腐蚀之力，狠狠地扎进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神经、甚至是脆弱的灵魂！
他的右臂皮肤瞬间变得一片暗红，青筋如同虬龙般暴凸，仿佛随时会爆裂开来！
肌肉在疯狂抽搐、撕裂、重组！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
这仅仅是开始！
那股狂暴的煞气洪流，在摧毁右臂的同时，更蛮横地冲向他断裂的左臂经脉！
“噗！”
云烬猛地喷出一口带着黑色冰渣的污血！
左臂断裂处传来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剧痛！
仿佛有无数只带着锯齿的虫子，在疯狂啃噬、钻凿他断裂的经脉末端，试图将它们强行连接、拓宽！
那种痛苦，足以让任何意志崩溃！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狂风中的残烛。
汗水、血水混合着皮肤表面渗出的黑色污秽，瞬间将他染成一个血人。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球因为剧痛而布满血丝，几乎要突出眼眶。
他感觉自己像被丢进了十八层地狱，正在承受着永无止境的酷刑！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剧痛彻底撕裂、沉沦的瞬间——一股清凉、精纯、带着玄奥冰寒之意的气息，突然从身侧传来，如同酷暑中的一缕寒泉，精准地注入他几近崩溃的神魂识海！
是慕寒衣！
她不知何时，强忍着自身的伤势，将一只冰冷的手掌按在了云烬的后心！
那股清凉的气息正是从她掌心传来，如同最坚固的堤坝，勉强挡住了狂暴煞气对神魂的侵蚀，让云烬在无边的痛苦中保留了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
“守住心神！
引导它！
淬炼它！
否则…你我皆亡！”
慕寒衣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虚弱，显然这样做对她消耗极大。
这缕清流，成了云烬在无边苦海中唯一的浮木！
他凭借着这股外力带来的微弱清明，以近乎自虐的意志，死死守住最后一点意识，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尝试着去“引导”那狂暴的煞气洪流，将它们强行压向自己需要淬炼的血肉和断裂的经脉！
撕裂！
腐蚀！
重组！
再撕裂！
这是一个永无止境的痛苦轮回。
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云烬的喉咙里只能发出野兽般压抑的嗬嗬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云烬感觉自己即将彻底油尽灯枯、被痛苦彻底吞噬时，他紧握的凶剑剑柄，那冰冷骨骼般的触感上，似乎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震动**？
不，不是震动！
是某种…**烙印**？！
在剧痛的间隙，在神魂被慕寒衣的寒气勉强护住的瞬间，云烬的意识似乎捕捉到，在凶剑那骨质的剑柄深处，在无数繁复诡异的纹路之下，似乎隐藏着几行极其古老、残缺不全、散发着蛮荒气息的微小刻痕！
那些刻痕扭曲如龙蛇，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某种引动煞气、锤炼己身的…**法门片段**？！
这发现如同黑暗中乍现的一丝微光！
云烬几乎本能地，将意识沉向那几行残缺的刻痕…而就在这时——“吼——！！！”
一声低沉、苍凉、带着无上威严与无尽暴戾的恐怖咆哮，仿佛从葬龙渊的最深处，穿透无尽煞雾和岩层，轰然传来！
整个渊底空间似乎都在随之震动！
粘稠的淤泥表面泛起涟漪！
这咆哮并非针对他们，却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
云烬手中紧握的暗红凶刃，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猛地发出一声高亢、尖锐、充满兴奋与贪婪的剑鸣！
“嗡——锵！！！”
剑身之上，那些幽暗的裂纹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贪婪的吸力，猛地从剑柄处爆发！
云烬只觉得刚刚因炼体而稍微稳固了一丝的身体，如同开闸的洪水，生命力再次疯狂流逝！
连带着他刚刚艰难引导入体的煞气，都仿佛要被这柄凶兵强行吸走！
“不好！
它被惊动了！
快停下！”
慕寒衣脸色剧变，按在云烬后心的手掌寒气大盛！
深渊深处，有东西醒了！
而凶剑“烛龙”，正因那未知存在的苏醒而…亢鸣！
引煞炼体的亡命之路，陡生惊天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