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误闯录音室
沈柔言将车停在距离市中心“魅影”酒吧还有两条街的僻静角落。
她摘下墨镜，揉了揉因持续关注舆情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从发布会回来后，她的手机就没停过。
公关团队疲于应对，律师函发出后激起更大的讨论浪潮，阮墨辰那条微博更是火上浇油，将她钉在了“哗众取宠”的耻辱柱上。
工作室门口围堵的记者比之前更多，连家门口都有狗仔蹲守。
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她和她尚未面世的“裂变”彻底吞噬。
她需要喘口气，哪怕只有片刻。
“魅影”是圈内人知道的一家会员制清吧，安保严格，狗仔通常进不来。
她换了一身不起眼的休闲装，戴上棒球帽和口罩，低着头快步走进酒吧。
震耳欲聋的音乐和迷离的光线扑面而来，舞池里晃动着年轻的身体，吧台边坐满了推杯换盏的人。
喧嚣，热闹，与她此刻的心境格格不入，却也提供了一种奇异的掩护，让她暂时淹没在人群中，不用再扮演那个冷静坚强的“沈总监”。
她找了个最角落的卡座，点了一杯威士忌加冰，只想安静地待一会儿，整理一下乱成一团麻的思绪。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诶？
那个人……是不是沈柔言？”
邻座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孩压低声音，却足以让她听清。
“哪个？
设计‘裂变’那个？
不能吧，她现在敢出来？”
同伴伸长脖子看过来。
“帽子口罩捂那么严实，身形挺像的……”“管她呢，要是真的，拍张照发微博，肯定火！”
沈柔言的心猛地一沉。
她立刻起身，拿起包，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走向酒吧后方的员工通道。
她记得以前来过一次，这边似乎有个侧门可以通往后巷。
通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她凭着记忆摸索着，七拐八绕，却发现记忆中的侧门被锁死了。
正当她有些焦躁地想原路返回时，旁边一扇标着“闲人免入”但并未上锁的门吸引了她的注意。
门缝里透出柔和的暖光，隐约还有低沉的旋律传来。
或许……这里能通到外面？
被身后可能追来的窥探目光逼得有些慌不择路，沈柔言几乎没有犹豫，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门内，是一个与外面酒吧截然不同的世界。
厚重的隔音材料覆盖了墙壁和天花板，巨大的调音台占据了房间的一半，各种专业设备指示灯闪烁着幽微的光芒。
空气中没有喧嚣，只有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以及那断断续续、带着某种探索意味的钢琴声。
这是一个专业的录音棚。
而钢琴声的来源，是一个坐在房间中央三角钢琴前的男人。
他背对着门，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身形颀长，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流淌出的旋律碎片空灵而略带破碎感，仿佛在捕捉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沈柔言意识到自己闯错了地方，正想悄无声息地退出去，男人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琴声戛然而止。
他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极其俊朗的脸，轮廓分明，线条利落。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感。
他的眼神锐利，像探照灯一样首首射向门口的沈柔言，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审视。
“你是谁？
谁让你进来的？”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音乐人特有的磁性，但语气却冷得像冰。
沈柔言下意识地拉了拉帽檐，遮住大半张脸：“抱歉，我走错了，马上离开。”
她转身想走，男人却站了起来，几步就挡在了她面前。
他很高，沈柔言穿着平底鞋，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走错了？”
男人嗤笑一声，目光在她捂得严严实实的脸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这里是私人录音棚，不是让你躲狗仔的后台。
把设计师当成明星来炒作，现在玩脱了，知道找地方躲了？”
沈柔言的脚步顿住，猛地抬起头，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认出她了？
或者，只是看到一个狼狈闯入的陌生人，便习惯性地毒舌？
无论是哪种，他话语里的轻蔑都刺痛了她。
这两天她承受了太多无端的指责和恶意，此刻被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如此嘲讽，积压的情绪差点冲破理智的防线。
“让开。”
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不让呢？”
男人挑眉，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外面记者多？
还是觉得这里的隔音效果特别好，适合你继续表演受害者戏码？”
“你懂什么？”
沈柔言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以为设计是什么？
画几张图纸，摆几个pose，等着媒体追捧？
你根本不懂一件作品从无到有需要付出多少心血，不懂在无数质疑和压力下坚持原创有多难！
你活在你的音乐世界里，凭什么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她一把扯下口罩和帽子，露出那张因愤怒而泛起红晕却依旧清丽夺目的脸，毫不畏惧地迎上男人的目光。
“我不需要表演给任何人看，更不需要一个活在象牙塔里、不懂人间疾苦的人来评价我！”
男人看着她突然爆发的样子，微微一怔。
她眼中的倔强和愤怒如同燃烧的火焰，灼热而真实，完全不像他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个冷静自持的设计师。
他沉默了几秒，嘴角却勾起一抹更深的嘲讽：“不懂人间疾苦？
呵，至少我不会把自己的作品搞砸，然后跑到酒吧来买醉，再像个没头苍蝇一样闯进别人的地盘。”
他指了指旁边的垃圾桶，里面扔着几个皱巴巴的谱子草稿：“看到没？
这是我废掉的第十七稿。
你以为只有你的设计需要心血？
我的音乐，每一个音符，都是从骨头缝里抠出来的。
不懂生活？
我看，不懂怎么面对失败和挫折的人，是你。”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火花西溅。
一个是被风暴席卷的设计师，一个是沉浸在创作瓶颈中的音乐人，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某种与自己相似的偏执和骄傲，也看到了截然不同的生活轨迹带来的隔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怪的张力。
愤怒，不解，嘲讽，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被对方某种特质吸引的好奇。
沈柔言看着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与自己相似的疲惫和执拗，心头莫名一动。
但随即，那点异样就被更强烈的被冒犯感所取代。
“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面对挫折。”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开，我要走了。”
男人这次没有再拦她，只是侧身让开了通道，目光依旧锁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探究。
沈柔言没有再看他一眼，快步走出了录音棚，用力关上了那扇隔音门，将那个充满破碎旋律和莫名敌意的空间彻底隔绝在身后。
首到重新回到酒吧嘈杂的人群中，她的心跳依然很快。
那个男人是谁？
他为什么会认出她？
他说他的音乐是从骨头缝里抠出来的……她甩了甩头，试图将那张冷漠又带着嘲讽的脸驱出脑海。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而在录音棚内，萧栩燃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缓缓走回钢琴前。
他当然认出了她。
沈柔言，最近风头正劲，也正处于风口浪尖的设计师。
只是没想到，真人比照片上看起来……更有意思。
尤其是她发怒时，眼睛亮得惊人。
“把设计师当成明星……”他低声重复着自己刚才的话，若有所思。
或许，他刚才的话，说得有点过分了？
他重新坐下，手指却没有立刻落在琴键上，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沈柔言那句带着怒火的质问：“你活在你的音乐世界里，凭什么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无名火和一丝异样的烦躁在他心底滋生。
这个突然闯入的女人，好像把他原本就混乱的思绪，搅得更乱了。
他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搜索了“沈柔言”和“裂变”的相关新闻。
看着那些铺天盖地的负面报道和所谓的“证据”，他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