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宫再会

金枝谋 贺以宁 2025-03-07 15:5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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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巳初,御花园的石头小路上积着薄雪,萧逸尘跟着乾明帝往九曲桥走。

皇帝穿一身明黄披风,领口绣着金线蟠龙,他手里捏着本折子,边走边问:“萧将军在西北让士兵种地,要是打起仗来,手里的锄头还能换成刀吗?”

萧逸尘穿着玄色披风,肩膀上绣着鎏金飞虎纹,他低头答:“陛下,让士兵吃饱饭,刀才能握得稳当。”

说话时,他眼角余光看见前面梅树底下有人,穿着月白色带毛边的大氅,手腕上戴着个翡翠镯子,正是长公主楚璃。

乾明帝也瞧见了,招手让楚璃过来:“璃儿来得巧,朕正和萧将军说,他在西北屯田,你在幽州管隐户,倒像是约好了似的。”

楚璃踩着雪走过来,镯子碰到石栏叮当响:“父皇说笑了,幽州隐户不过是给百姓分点种子,哪比得上萧将军在西北,让战马都吃着苜蓿长大?”

萧逸尘注意到她袖口露出一点金属光,像是藏了把短刀,便故意问:“长公主在幽州让赋税多收了三成,这些粮食是送进户部,还是存在幽州的仓库里?”

话落时,池面锦鲤突然惊散,惊起的涟漪中倒映着萧逸尘阴沉的目光。

池面涟漪未散,楚璃指尖捏紧石栏,积雪从指缝间簌簌跌落。

她抬眼时己换上柔婉笑意,翡翠镯在腕间晃出半弧光:“萧将军说笑了,幽州多山少田,隐户们能多收三成赋税,不过是把荒坡开成了梯田。”

她忽然望向乾明帝,鬓边凤钗随动作轻颤,“父皇若担心粮食去向,不如派户部侍郎去幽州查账?”

乾明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忽然指向湖心亭冰面:“萧将军在西北屯田,用的是军饷还是民粮?”

萧逸尘抱拳:“回陛下,屯田士卒自给自足,军饷从未动过百姓一粒米。”

他余光扫过楚璃袖口微露的短刃,刀柄缠着与她披风同色的月白布条。

“自给自足?”

皇帝忽然轻笑,“朕听说西北苜蓿丰收时,马厩里的粮囤比城墙还高。”

他忽然转头望向楚璃,“璃儿在幽州推行隐户制,可曾见过这般盛景?”

“苜蓿丰收?”

楚璃指尖划过石栏上的冰棱,翡翠镯与青玉相击,迸出清越的响,“幽州多是石山,能种活耐旱的沙棘己是不易。”

她垂眸望着自己指尖冻得发红,忽然轻笑,“不过萧将军治下的西北,连战马都养得膘肥体壮,可见屯田之术确实高明。”

萧逸尘听她提起“沙棘”,想起西北商队曾带回的消息,幽州隐户近年广种沙棘,名义上是治荒,实则用沙棘果酿酒,远销他国换铁器。

但此刻他只当这是寻常农务,目光落在她腕间翡翠镯上:“长公主谬赞了,西北地广人稀,不过是占了地利。

倒是幽州隐户能在石山缝里刨出粮食,才叫人佩服。”

乾明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忽然指向湖心亭的冰面:“你们都说自己地界的粮食不够,可朕的户部账本上,西北和幽州的赋税却年年往上涨。”

他忽然冷笑,“难不成,你们把粮食都藏进了自家地窖?”

萧逸尘心里一跳,却见楚璃不慌不忙开口:“父皇明鉴,赋税上涨是因为开荒的地多了。”

她指着远处的假山,“就像这御花园,多开出一块地,就能多收一茬梅枝。

幽州隐户这三年开了五百亩荒坡,赋税自然跟着涨。”

“五百亩?”

乾明帝的语气松了些,“倒也算是件实事。”

他忽然转身,披风上的金线蟠龙扫过雪地,“萧将军,你西北的军队能帮百姓种地,不如分些人去幽州,教教他们怎么开荒?”

萧逸尘刚要开口,楚璃却抢先道:“父皇,幽州多是石山,得用炸药崩开石头,西北的犁耙在那儿不管用。”

她晃了晃手腕,翡翠镯叮当响,“儿臣倒是想请萧将军送些耐旱的苜蓿种子,说不定能在荒坡上试种。”

雪越下越小,乾明帝忽然摆摆手:“罢了,朕也不跟你们绕圈子。”

他将折子塞进萧逸尘手里,“西北和幽州的粮账,你们各自回去理清楚。”

说完便转身离开,靴底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

目送皇帝走远,楚璃忽然叹了口气,指尖划过石栏上的冰棱:“萧将军莫怪,父皇多疑,却也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

萧逸尘看着她鬓边被雪打湿的碎发,忽然开口:“长公主多虑了,粮食本就是该算清楚的事。”

萧逸尘望着她的眼睛,忽然发现里面藏着些他读不懂的东西,像是算计,又像是无奈。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心里莫名多了份亲近:“长公主若需要苜蓿种子,臣明日就让人送进幽州。”

“那就多谢萧将军了。”

楚璃福了福身子,月白色大氅上的狐尾毛扫过雪地,“本宫先告退了,还要去和太后请安。”

转身时,她袖口的短刃不小心露出寸许,刀柄上的月白布条在风里晃了晃。

萧逸尘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长公主不像表面那么柔弱。

她懂粮食,懂百姓,甚至懂怎么在皇帝面前藏锋芒。

萧逸尘回到府里,盯着案头的苜蓿种子袋发愣。

楚璃今天在御花园提到“沙棘抵税”。

他叫来卫谦,低声吩咐:“去查查长公主生母的事,尤其是她小时候在冷宫的日子。”

卫谦有些疑问:“将军说的是…端敬皇后?”

萧逸尘点了点头。

卫谦不敢耽搁,连忙按照萧逸尘说的去做。

冬至前的清晨飘着冷雾,楚璃刚用完早膳,就见淑妃的仪仗浩浩荡荡进了长宁宫。

她穿着鹅黄缠枝莲纹锦袍,腕上戴着的翡翠镯比楚璃的还要透亮三分,一进门就捏着帕子笑:“璃儿这宫里的炭火烧得真旺,倒比本宫那儿暖和多了。”

“淑妃怎么想着来我这了。”

楚璃坐着没动,目光扫过淑妃身后跟着的宫女,其中一个面生的,她不动声色地给翠玉使了个眼色,让她盯着那些宫女别乱碰东西。

淑妃摆摆手,身边的大宫女捧着个鎏金匣子上前:“本宫给你带了些上好香料,听说能安神助眠。”

她忽然凑近,盯着楚璃发髻上的凤钗,“这簪子可真是精美,戴在璃儿头上更显得金贵了呢。”

楚璃接过匣子,递给身后的翠玉。

她笑着道谢:“淑妃费心了,这簪子不过是些金银打的俗物,倒也比不上淑妃的美貌。”

淑妃笑了笑不应答,忽然话题一转:“本宫听说,你昨儿在皇上面前替幽州百姓请旨免税?

真是菩萨心肠。”

她指尖划过案上的账册,“就是不知道,那些多出来的粮食,是不是真的都进了百姓的粮仓?”

楚璃听出话里的试探,故意叹了口气:“幽州天冷,百姓存粮过冬,本宫不过是帮着管管。

倒是淑妃宫里的太医院,听说新来了个张院判,医术可高明了?”

淑妃的脸色僵了僵,很快又笑起来:“璃儿说笑了,本宫不过是替陛下分忧。”

她忽然盯着楚璃腕间的翡翠镯,“这镯子还是本宫送你的吧?

你瞧,和本宫的多相配。”

她故意晃了晃手腕:“可不是嘛,每次戴着它,就想起淑妃的疼爱。”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淑妃便带着人走了。

楚璃盯着鎏金匣子,对翠玉说:“把香料分发给各宫,记得让青砚检查匣子。”

转身时,看见青崖正立在廊下,眉骨的疤在雾中若隐若现,显然是在监听淑妃的动静。

“公主,淑妃这次来,怕是想探您和萧将军的关系。”

翠玉低声道,“她带来的宫女,趁您不注意,看了您的案桌。”

楚璃冷笑一声:“随她去,反正她看见的,都是我想让她看见的。”

,想起淑妃刚才的眼神,对方果然对定镇北军旧部起了疑心,不过也好,就让淑妃把矛头对准萧逸尘,她正好能浑水摸鱼。

卫谦换了身不起眼的灰布衣裳,揣着几两碎银子,混进了宫外围墙下的小茶馆。

这地方挤满了退休的老太监和嬷嬷,茶水浑浊却便宜,正适合打听些没人敢明说的旧事。

他瞅见角落坐着个穿旧棉袄的老妇人,正对着空碗发呆,便凑过去往她碗里添了勺热茶。

“大婶在宫里当差时,是哪个殿的?”

卫谦笑着递上块芝麻糖,“我家主子想找熟手教针线,工钱给得足。”

老妇人舔了舔糖,皱巴巴的脸松了些:“针线?

我从前在浣衣局,给冷宫送过衣裳。”

提到“冷宫”二字,她突然压低声音,“你家主子问这个做啥?”

卫谦往她手里塞了锭小银锭:“实不相瞒,想问问端敬皇后和长公主的事。”

老妇人的手抖了抖,茶汤泼在袖口也没察觉,却红了眼眶:“端敬皇后被关冷宫那几年,长公主才几岁大,跟着端敬皇后生活在冷宫。”

”皇帝下令宫内任何人都不准私自去看端敬皇后,可端敬皇后生前为人宽厚,宫内的宫女太监有哪个没受过端敬皇后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