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念秋踩着金丝楠木画舫的残影，看见柳亭晚的剑穗垂在舷窗边——八年前那截染血的绸缎，如今缀着十三颗南海珠。
"你束了耳纱。
"那人声音裹着酒气漫过来，螭吻剑柄的兽首在月光下泛青，"杨氏的裂耳礼，竟真要用活人耳骨饲鹤髓？
"杨念秋袖中雀剑嗡鸣，剑鞘霜纹映出对方颈间淡青血管。
她忽然想起昨夜占星台上所见：危宿入中宫，主刀兵见血。
可此刻柳亭晚的指尖正摩挲着她去年赠的兰花纹银护腕，护腕内侧还刻着"春驻"二字。
"此物该还我。
"她伸手的瞬间，螭吻剑突然出鞘。
剑气搅碎满江灯影，惊起岸边白鹭。
杨念秋旋身后仰，雀剑堪堪擦过对方咽喉，却在触及皮肤时陡然偏转——剑锋挑落的，是柳亭晚束发的螭纹银簪。
青丝如瀑垂落时，记忆突然劈开腐毒构筑的屏障。
八年前的桃花树下，十岁的杨念秋也是这样挑落了九岁柳亭晚的发带。
那时他们尚不知晓彼此姓氏，只当是偷溜出府的玩伴。
"你总是心软。
"柳亭晚的剑尖抵住她心口，却挑开染血的耳纱。
鹤髓侵蚀的伤口正在溃烂，腐毒凝成的血八卦泛着紫光，"杨凝用活蛊养你，你便甘愿当人形兵器？
"杨念秋瞳孔骤缩。
雀剑突然暴起十七道残影，江面炸开数丈水幕。
水珠未落，螭吻剑己穿透水帘，剑身霜纹映出她苍白的脸——却在触及咽喉时化作绕指柔，轻轻挑落她发间玉兰。
"去年上元节..."柳亭晚的声音突然哽住。
他腕间螭吻剑纹泛起红光，那是燕山剑宗宗主催动蛊毒的信号。
杨念秋看见他脖颈浮现出与自己锁骨相似的朱砂斑，突然明白什么似的浑身战栗。
画舫烛火骤然熄灭。
黑暗中传来利刃入肉的闷响，杨念秋嗅到熟悉的龙脑香混着血腥。
当她点燃火折时，只见柳亭晚的剑贯穿自己左肩，而她的雀剑正插在他心口半寸处。
"为什么收剑？
"两人同时发问。
江风掀起染血的帷幔，露出柳亭晚腰间玉坠——那是用杨念秋幼时乳牙雕成的并蒂莲。
她突然想起昨夜《遁甲篇》显现的谶语：双生莲，断肠剑，春刃出时见故人。
螭吻剑突然发出悲鸣，剑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咒文。
杨念秋耳后八卦纹开始灼烧，腐毒顺着经脉爬向心口。
她看见柳亭晚眼底映出自己逐渐猩红的瞳孔，那是鹤髓反噬的先兆。
"快走！
"柳亭晚猛地推开她。
江面突然炸开数道水柱，十二名燕山剑奴破水而出。
他们的剑阵映着血月，织成天罗地网。
杨念秋的雀剑绽出千朵兰花纹，却斩不断越发浓重的龙脑香气。
当剑阵即将合拢时，柳亭晚突然反手将螭吻剑刺入自己掌心。
宗主剑纹遇血而燃，剑奴们顿时化作血雾。
"吞下！
"他塞来半枚带血的玉兰簪，"鹤髓的解药在杨凝的..."一支淬毒袖箭贯穿柳亭晚右胸。
杨念秋看着那抹熟悉的花纹——杨氏死士的孔雀翎箭，箭尾还系着她今晨亲手写的"诺"字笺。
江面忽然下起桃花雨。
柳亭晚在坠落时握住她的手，将染血的螭吻剑穗塞进她掌心："八年前...不是我..."春雷炸响的瞬间，燕山剑奴的尸首化作血水。
杨念秋跪在浸血的甲板上，看着掌心血穗渐渐凝成"凝"字。
对岸升起杨氏特有的青雀焰火，那是杨凝在召唤她归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