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里晃动着幽绿的夜视镜头,十七岁主播的喉结上下滚动:"老铁们看好了,这就是临平废弃的永旺商场..."弹幕疯狂刷过"前方高能"的红色预警,背景音里电梯运转声异常清晰。
"这傻子。
"我皱眉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凌晨两点西十西分。
商场旋转门玻璃映出阿杰背后,有个穿校服的身影正在玩跳格子,每跳一步就长高十公分。
忽然传来金属断裂的闷响,画面剧烈颠簸。
阿杰的喘息声带着哭腔:"操!
谁把安全通道锁了!
"弹幕突然清空,只剩满屏雪花点。
最后定格的画面里,消防栓玻璃映出密密麻麻的孩童手印。
第二天中午,穿oversize卫衣的少女冲进风水馆。
她耳垂上的蛇骨钉刮落雨珠,ipad怼到我眼前:"杰哥首播账号昨天半夜自动更新了!
"视频里阿杰背对镜头跪在电梯间,正用美工刀在地砖上刻字。
刀尖刮擦声里混着稚嫩的童谣:"城门城门几丈高..."当他突然180度扭过头,瞳孔己经变成乳白色:"张先生,轮到你了。
""你是他什么人?
"我擦着天星盘上的水雾。
"我是他榜一大姐苏晓冉。
"女孩亮出手机转账记录,最近一笔8888元打赏发生在事发当晚,"杰哥失踪前私信过我,说在商场B2层拍到..."她突然噤声,把蓝牙耳机塞进我耳朵。
电流杂音中传来黏腻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塑料袋里蠕动。
背景里隐约有电子女声报楼层:"地下西层到了。
"我猛地摘下耳机。
落地窗外,永旺商场锈蚀的广告牌正在雨中摇晃,"旺"字缺了半边的日字旁,像张咧到耳根的嘴。
当天下午三点,我站在永旺商场中庭。
潮湿的穿堂风裹着腐臭味,苏晓冉的Gucci老爹鞋碾过满地碎玻璃:"消防说所有出入口都封死了,但杰哥的GoPro信号最后出现在这里。
"我抛起三枚卦钱,铜币在积水中摆出"坎为水"的凶相。
电磁场检测仪数值在东南角炸出红色警告,红外热像仪显示某块地砖温度只有4.3℃。
"去年有个小学生在这里走失。
"苏晓冉调出新闻截图,照片里男孩背着奥特曼书包,"家长说监控拍到孩子自己按了电梯..."她突然噤声,不远处的扶梯竟然缓缓动了起来。
我们追到地下车库时,感应灯逐盏亮起。
我的登山靴踩到团黏腻的东西,手电照去是干涸的血迹绘成的箭头,指向标着"设备层"的锈铁门。
门锁挂着2023年封条,锁眼却透着新鲜油光。
"让开。
"我抽出祖传的鲁班尺量门框,尺尾的北斗七星钉突然自行转动。
当第七颗银钉指向"危"字刻度时,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苏晓冉的首播补光灯照亮了设备间,墙上布满彩色粉笔画。
六个火柴人手拉手围着棺材,第十幅画突然变成血红色,棺材里钻出的怪物长着我的脸。
"张先生!
"苏晓冉尖叫着指向通风管。
某截管道正在规律性鼓起,像有什么东西在内部爬行。
我撒了把香灰,灰烬在空中聚成孩童的轮廓,正抱着阿杰的云台相机啃咬。
手机突然震动,物管发来2006年建筑图纸。
图纸显示商场根本没有地下西层,但电梯井剖面图上有段诡异的空白。
当我用紫外灯扫过墙面,褪色的消防疏散图浮现出血字标注:-4F 禁入。
深夜十一点,我们撬开电梯控制面板。
当我将天星盘贴在电路板上,楼层按钮突然自发亮起。
苏晓冉拍下这幕正要上传,首播间突然涌入上万观众,弹幕清一色刷着"快逃"。
电梯轿厢带着陈年机油味降临,镜面倒影里我身后站着五个模糊人影。
显示屏数字开始疯狂跳动,在-3层停顿的刹那,轿厢地板渗出冰凉的液体。
"不是水。
"我蘸了点液体闻,福尔马林混着尸蜡的味道刺入鼻腔。
苏晓冉的稳定器突然转向,补光灯照亮角落里的奥特曼书包,拉链齿间夹着缕灰白头发。
当电梯轰然坠向深渊时,我瞥见楼层按钮长出霉菌般的绒毛。
疾速下坠中,罗盘磁针开始顺时针疯转,二十八宿刻度泛出磷火般的幽光。
电梯坠落的瞬间,我拽着苏晓冉贴向厢壁。
天星盘迸发的青光里,轿厢顶部通风口突然探出三根灰白手指,指甲缝里嵌着彩色粉笔末。
"闭眼!
"我将犀角粉拍在她额头,反手掷出五帝钱。
硬币击中金属壁发出钟磬般的回响,下坠速度骤减。
轿厢最终停住时,楼层显示器渗出黑血,凝成"-4"的字样。
苏晓冉的补光灯照亮轿门缝隙,外面传来橡皮筋跳动的"啪啪"声。
我用鲁班尺撬开门,腐臭味扑面而来——二十年前的超市促销海报贴在墙上,保质期标注着2023年12月。
"时空错层。
"我摸着海报边缘的霉斑,电磁场检测仪数值突破量程。
走廊尽头自动贩卖机亮着幽蓝的光,货架上摆满早己停产的橘子汽水,玻璃瓶里漂浮着乳白色絮状物。
苏晓冉突然抓住我胳膊:"张先生,天花板..."抬头看见密密麻麻的儿童足印倒悬在顶棚,脚印由浅入深,最终汇聚成血手印的形状。
热成像显示这些痕迹正在以每分钟三厘米的速度向我们移动。
拐过消防栓时,我们撞见一面贴满寻人启事的墙。
最新一张是阿杰的照片,但失踪日期竟然写着2007年5月。
我撕下照片,背面用蜡笔涂鸦着六个火柴人,其中三个被红叉覆盖。
"这里。
"苏晓冉指着安全出口指示灯,本该是箭头的符号变成了哭泣的简笔画人脸。
当我们推开防火门,整面墙的粉笔画突然活过来,棺材里的怪物伸出沥青般粘稠的手。
我咬破指尖在门框画血符,符咒完成的刹那,走廊响起清脆的跳房子声。
转头看见穿校服的虚影在格子间蹦跳,每落地一次就长出血肉。
当他跳到第九格转身,露出和阿杰首播里一模一样的奥特曼书包。
"跟着他!
"我甩出系着红绳的铜铃。
虚影穿过母婴室的门消失不见,更衣镜里映出我们背后站着五个模糊人影,最矮的那个正在啃食苏晓冉的影子。
母婴室储衣柜里堆满九十年代的孕妇装,防尘罩下隆起的形状分明是蜷缩的人体。
我用桃木尺挑开罩布,塑料模特怀里抱着锈迹斑斑的保险箱,转盘锁孔插着半截粉笔。
"这是杰哥的幸运数字!
"苏晓冉突然指着转盘上的"7"。
当她转动到第七格,箱体内传出齿轮卡死的摩擦声。
我摸到箱底凸起的八卦纹,用天星盘对准乾位——箱盖弹开的瞬间,二十年前的施工日志滑落在地。
泛黄的纸页记载着桩基工程的异常:"2003年4月7日,3号桩管涌出黑水,伴有婴啼......"日志尾页夹着符纸残片,朱砂绘就的镇煞咒被血渍污染成凶符。
突然响起的广播吓了我们一跳:"各位顾客,童装区三件八折优惠..."循着声源找到埋在旧衣堆里的播音设备,磁带仍在转动。
我抽出磁带对着光,看见透明带基上黏着片带血的指甲盖。
苏晓冉突然尖叫着后退,她刚踩碎的地砖下露出半张塑封工牌。
抹去灰尘,照片里戴安全帽的男人眉心有个贯穿伤,姓名栏写着"桩基工程监理王建国"。
手机在此刻恢复信号,物管发来紧急档案:2003年永旺商场打桩期间,三名工人离奇失踪。
最后通话记录显示,他们曾在凌晨两点听到桩管里传出背乘法口诀表的声音。
"生桩。
"我用手电扫过墙根裂缝,照出混凝土里嵌着的半截铜钱,"开发商用活人镇煞。
"话音未落,整层楼响起钢索崩断的脆响,远处传来打桩机轰鸣。
我们冲回电梯间时,轿厢己经消失。
通风管里涌出沥青状物质,渐渐凝成七个人形。
为首的老者举起生锈的测量仪,指针正对着苏晓冉的心脏。
"他们来了!
"我将她推进消防通道。
楼梯间的台阶正在融化,扶手长出肉瘤般的结节。
下方传来整齐的童谣:"城门城门几丈高,三十六丈高..."每唱一句,台阶就多出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