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几位,在玉国养得挺滋润的啊......陛下建国之初便已言明,上上下下,凡有用度一切从简。我弃军从商,以解国之困,金银之数可以敌国,如此尚不敢锦衣玉食,逍遥自在!汝等何敢啊!!!”说着手里忍不住捏碎了茶杯,没有往常的心疼茶杯浪费,也没有在意手上瓷片的划伤。
“太子殿下息怒,区区几个地检官而已,还望殿下事以从权处理,我们的第一要务仍是抓捕叛臣曹荻阳。”不知何时太子殿下身边突然多了位随行剑客,此人剑眉入鬓,目如朗星,身着一袭白衣,看上去好生俊朗,若有寻常女子在场,定是有不少人会犯了花痴,但如果忽略了他怀里的那柄宝剑,恐怕多少命都不够。
“哈哈哈哈,文若兄说笑了,听说你家小师弟刺杀未遂,被玉国那位反杀,那可是一路带着伤踉踉跄跄回去报信,多一刻都不敢耽误,最后死在了自家门口。哈哈哈哈,剑圣一门竟死的如此窝囊,死在家门口,真是笑掉大牙了!”白朴一边说着,还用手势模仿了起来,丝毫不掩盖嘲笑之意。
但随即笑容猛然一缩,凑到徐文若耳边轻声道:“我知你剑圣一门素来不喜我帝国做派,归附为官也只是权宜保身之策,但如今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其余的可以先放到一旁。”
继而朗声道:“帝国上使已至,玉国还不出来迎客,是在蔑视我等吗?”话毕众人正在门口等待多时,可玉国却不知怎的,连个通报的门童都不曾露面,叫人好生尴尬。
白朴正欲转身发作,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剑气先至,随后直刺印堂,还好那太子是行伍出身,反应机敏,仓皇一避,只将发髻削掉,又转势前提,帝国太子颇为被动,堪堪躲过,狼狈不堪。匆忙之间,手下众人扔来一柄长刀,连连举刀格挡,剑招这时却是开始有些乏力,再无了刚才的剑出奇招,频频失误之下竟让长刀转守为攻,几轮过招下来反倒是掌剑者受了些外伤。
“哈哈哈,原来是个半吊子啊,你还真以为仅凭我小师弟一面剑招便可习得我派精髓吗?天资高如当年之吾师也用了十年才出山,你个黄口小儿今日也敢用我剑招,这才是对我寒棠剑派最大的侮辱!小子,我乃寒棠剑圣座下亲传大弟子徐文若,今天就让你在死之前开开眼,见识见识什么是正宗的寒棠剑!白朴兄,你且歇着,让我执剑斩此贼。”紧接着徐文若便和白朴接力,眨眼之间已至身前,探腹直刺,曹荻阳刚要叹一声好快,就在同时剑刃已入体半寸,一阵绞痛,让他的速度慢下来许多,但这种生死时刻,也来不及多想了,反手挽一个剑花,向上斜提,直奔对方头颅而去,这才勉强将他的攻势化解。徐文若抽剑却不后撤,反而加快了出剑速度,不过交手几合,曹荻阳便连连受伤吐血,体力也逐渐不支,他心里明白这厮剑招之快,绝非自己能及,必须要尽快破招!
逐渐冷静下来的曹荻阳,一反常态,贴身上前,不再躲避防守,主动进攻,大开大阖之下,用尽全力的挥砍,反倒减少了受伤,如猛兽一般的攻势,虽说远没有寒棠剑快,但密集程度却毫不逊色,这蛮牛猛虎一般的攻击,竟让寒棠剑这般世间知名剑技,一时间也无法发挥出优势。徐文若不慌不忙地收剑后退,微微闭目,一柄宝剑竟凭空飞了起来,此时饶是白朴这太子,亦是无比震惊,如果说寒棠剑是世间第一流的剑法,那这飞剑御剑,恐怕还真是顶了天儿了!正要御剑飞出,一股猛烈的气浪裹挟着杀气直奔徐文若而来。
“高抬贵手!”二人正欲合力绞杀荻阳,剑气将兵刃弹开,随后从远处传来洪亮而饱满的声音,那声音空灵而透彻,使人整个脑袋中都在回响着刚才的声音。帝国太子听到此声缓缓收刀,看上去却无任何不适。徐文若这边虽表面也强装镇定,但实则身体却再无法挪动一分,双手也被刚才的声浪震得生疼,像是刚与力大无比的壮汉交手一般,心中暗道:“闻声,其人据我等极远,如此却还能精准的控制剑气,连师父能否做到也未可知,若是刚刚力度再大一些,恐怕我今日也要命丧于此。”想到此处,徐文若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寒颤。
众人正是诧异,穆宅门开,走出一位老者,正是如今玉国右相穆冼云,本以为这下炸出了什么惊天的隐士高人,没想到是位年逾半百的文臣,这使得众人更为警惕。白朴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有人偷袭,张口便道:“穆相这是怪小辈我近来久疏问候吗?先是不见,这见了抬手便打!是蔑视我国上使吗?”
“上使是吧!还久疏问候!你还知道你是个小辈啊!”白朴正一脸严肃,正襟危坐,穆相拿起拐棍就追着他打。
“舅舅!舅舅!我是白朴啊,别打了。”
“舅舅?!你是我舅舅!我打死你个孽障。”五十多岁的瘸腿老头啊,追着三十多岁的帝国太子满院子跑,这场景看得众人是目瞪口呆,在场也无一人上前阻止,倒有些帝国将士看好戏看得入迷。
“舅舅别打了,你把我打坏了,我娘可在天上看着呢!小心她晚上回来托梦找你,她挠你挠得睡不着觉,那大血印子,我舅妈看了肯定又得罚你去书房睡!”这白朴和穆相隔着张太师椅就这样相互对骂,一个东宫太子,一个位列右相,却好似一对市井泼皮,倒是让人笑倒一片,但下一秒却笑不出来了。
“小样的,你还腆着个脸说你娘,当年你娘跪地劝你爹别打仗,你爹当着众官的面儿就要斩她,你倒好,你是拦都不拦着啊!”一边说着一边绕过椅子就要打,嬉皮笑脸的白朴忽的沉默起来,也不跑了,是真的实实在在的挨了一棒子,沁出血来也没有吭一声。
白朴慢慢蹲下来坐在门槛上,低着头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要是我当时在场就好了......”
“喂喂喂,今天你们不是来拿我的吗?别跟我演什么深情,磨磨唧唧的!”过了许久,曹荻阳率先开腔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也把众人从二十年前的幻梦中拉出来。
“既如此,言归正传,太子白朴与剑圣传人徐文若奉诏护送荻阳弟弟赴京与皇帝陛下叙旧。”从悲痛到戏谑,这变脸速度。
“亲众?怎么,大外甥,你还要拿我不成?”
“晚辈不敢,白帝令我前来也是念我纯孝,让我来和您叙叙家常的。”
“哼,你小子,还真是白枫的儿子。变脸变的比翻书快。”
白朴不置可否,眼神示意部下将几人带走。
“慢着,就算你要请走曹荻阳,可那其余两人皆为我的子女,你凭什么带走?”
“穆相莫要难为我了,周旋了这许多年,我要是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呐,就您这义女,生的水灵不说,情报刺杀也是一把好手,光去年明里暗里我们就交手四五次了吧。不过这真容我倒是第一次见,之前大家都错怪我了,放心,我也不是辣手摧花的人,妹妹到了我那,定要与我促其长谈一番,以解多年忧思,哈哈哈哈!再说您这儿子,今天要是他跟我交手,说不定会有个三成能得手,小小年纪,还不到弱冠吧,就如此厉害,文若兄定能与他把酒言欢!您且放心,等荻阳弟弟叙旧完,我定会将他们一并送回。”说完便哈哈狂笑一番,一脸得意痛快的嘴脸,全然没有刚刚缅怀亲丧的悲痛。
说是送回可又未说是生是死,穆冼云也明白,此刻单凭嘴皮子恐怕怎样都无法将人留下,便不再阻拦。三人即上囚车,穆冼云望着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身影,即使再没能回来,仍未有恨,遗书如家书也只是为后代计深远,不知不觉的出了神,不知不觉的一望白头,直到看不见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