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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风已经带了点凉,我裹着薄外套在公交站等车,手机震了震,

是妈妈发来的消息:“晓晓,今晚早点回家,妈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小排。

”我指尖在屏幕上敲:“是不是又偷偷给我买了草莓蛋糕?”妈妈回得快:“就你机灵。

”嘴角刚扬起来,又一条消息跳出来:“对了,今晚家里有客人,你……别太惊讶。”客人?

我皱了下眉。妈妈很少带外人回家,尤其是在工作日的晚上。是她单位的同事?

还是社区里一起跳广场舞的阿姨?我没多想,只当是寻常的拜访,

揣着对糖醋小排和草莓蛋糕的期待,快步上了刚到站的公交。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几盏,

黑黢黢的。我摸黑掏钥匙,还没***锁孔,门突然开了——妈妈站在玄关,

暖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可她的笑有点僵,手攥着门框,指节泛白。“回来啦?

”她侧身让我进,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分。我刚换好鞋,就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个人。

是个女人。穿米白色的针织开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她手里捧着个马克杯,见我看过去,立刻站起身,动作轻缓,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你是晓晓吧?”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很浅的纹路,却不难看,反而显得温和,

“我叫苏曼。”我愣在原地,手里的书包“咚”地掉在地上。苏曼?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好像……是妈妈前段时间总挂在嘴边的人。说她是花店的老板,

包扎花束的手艺特别好;说她煮的陈皮普洱,

喝着比老茶馆的还熨帖;说她看老电影时会掉眼泪,像个小姑娘似的。

那时候我只当是妈妈新交的朋友,甚至还打趣她:“妈你这是老来俏,还跟人聊电影呢。

”可现在,苏曼坐在我家的沙发上,指尖碰着妈妈常用的马克杯,

暖黄的灯光落在她们之间的地毯上,那片光晕亲昵得让我心慌。“晓晓?

”妈妈拉了拉我的胳膊,声音发颤,“我跟你说的客人……就是苏曼。”“我知道。

”我猛地抽回手,后背撞在鞋柜上,疼得倒吸口气,“她是你朋友,我知道。

”苏曼的笑容淡了些,她把马克杯轻轻放在茶几上:“林姐,要不我先走吧,

你们娘俩……”“别!”妈妈立刻打断她,又转头抓我的手,这次抓得很紧,“晓晓,

你听妈说,苏曼她不是……不是普通朋友。”空气好像突然凝固了。楼道里邻居关门的声响,

楼下小贩的叫卖声,甚至客厅挂钟的滴答声,都变得异常清晰,却又像隔着层厚厚的玻璃,

听不真切。我盯着妈妈的眼睛,她的瞳孔里映着我的影子,

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慌乱和……恳求。“不是普通朋友……是什么?

”我的声音干得像被砂纸磨过。妈妈的喉结动了动,嘴唇颤了半天,

才挤出几个字:“是……是我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四个字,像块冰锥,

“咚”地砸进我心里,瞬间冻住了所有的血。我想起十岁那年,爸爸提着行李箱出门,

妈妈抱着我站在门口,红着眼睛说:“晓晓,爸爸不喜欢妈妈了,以后咱们娘俩过。

”想起高中时,有男老师给妈妈写情书,妈妈把信撕了扔进垃圾桶,

摸着我的头说:“妈有晓晓就够了,不需要别人。”想起上个月视频通话,

我跟她开玩笑:“妈你也该找个伴儿了,不然以后我嫁人了,谁陪你散步啊?

”妈妈当时笑了,说:“傻孩子,妈一个人惯了。”原来都是假的。她不是不需要别人,

只是她需要的“别人”,是个女人。这个认知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几乎要把我呛死。

我看着苏曼,看着她手腕上细细的银镯子,看着她落在沙发扶手上的、修剪得干净的指甲,

突然觉得她坐的地方无比刺眼——那是爸爸以前常坐的位置,后来妈妈把沙发换了新的,

可我总觉得,那里就该空着。“你出去。”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冷得不像我的。

苏曼的肩膀僵了下。“晓晓!”妈妈厉声喊我,眼圈瞬间红了,“你怎么说话呢?

”“我让她出去!”我拔高声音,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这是我家!我爸以前就坐那儿!

她凭什么坐?”“你爸他……”妈妈的声音哽咽了,“你爸走了多少年了?晓晓,妈也是人,

妈也想……”“想什么?”我打断她,胸口疼得厉害,“想找个女人?妈你不觉得恶心吗?

”话刚出口,我就看见妈妈的脸“唰”地白了,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踉跄着后退一步,

像是被我推了一把似的,扶着沙发才站稳。苏曼立刻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抬头看我的眼神里,

没了刚才的温和,多了点冷意,却还是克制着:“晓晓,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

但是你不能这么说你妈妈。”“我跟我妈说话,关你什么事?”我瞪着她,“你是谁啊?

你算什么东西?”“够了!”妈妈突然喊了一声,声音抖得厉害,“你要是不想待,就出去!

”我愣了。长这么大,妈妈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出去”这三个字。哪怕我高中时跟她吵架,

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绝食,她也只是端着饭在门口等,轻声细语地哄。现在,

为了这个叫苏曼的女人,她让我出去。心好像被撕开了个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我盯着妈妈,她别开脸,不敢看我,可我看见她的眼泪掉在了苏曼的手背上。

苏曼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得像在哄孩子。我抓起地上的书包,转身就往外冲。

门“砰”地一声撞上,震得楼道里的声控灯都亮了。我没回头,一路往下跑,

直到冲出单元楼,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才蹲在路边,抱着膝盖放声大哭。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手机响了又响,最后自动关机。天彻底黑透了,路灯亮起来,

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想起妈妈做的糖醋小排,想起她许诺的草莓蛋糕。

可我不敢回去。我怕一回去,就看见苏曼还坐在那个沙发上,怕看见妈妈对着她笑,

怕那个我住了二十年的家,突然变得陌生又刺眼。我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起小时候,妈妈把我架在肩膀上看烟花,

说“晓晓以后要找个像妈妈一样疼你的人”;一会儿又想起刚才,

妈妈红着眼睛让我出去的样子。她怎么会喜欢女人呢?课本上不是这么写的,

电视里也不是这么演的。男人就该喜欢女人,女人就该喜欢男人,就像太阳东升西落,

就像春天会开花秋天会结果。这是规矩,是伦理,是刻在骨头里的东西。

妈妈她……她犯规了。走到学校门口时,保安大爷认出了我:“林晓?这么晚才回学校?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跟着他进了校门。宿舍楼道里空荡荡的,室友们都回家了。

我摸出钥匙开了门,把自己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眼泪又开始掉。手机没电了,

我懒得充。我不想接妈妈的电话,也不想听她解释。我甚至有点恨她——她怎么能这么自私?

她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我们?有没有想过我在学校怎么抬得起头?那一晚,我几乎没睡。

天亮时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全是妈妈和苏曼站在一起的样子,她们背对着我,好像要去哪里,

我怎么喊,她们都不回头。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手机充上电开机,跳出十几条妈妈的消息,

还有三个未接来电。最新一条消息是凌晨发的:“晓晓,妈知道你生气,妈等你回来,

小排我给你放冰箱了,热一下就能吃。”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手指悬在屏幕上,

却不知道该回什么。回“我不回去”?可那是我的家。回“你让她走我就回去”?

又觉得像在要挟妈妈。最后,我把手机塞回兜里,去食堂买了碗最便宜的牛肉面。面汤很油,

我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盯着碗里的葱花发呆——妈妈知道我不爱吃葱花,

每次做面都会仔细挑干净。下午没课,我在图书馆坐了一下午,却连一页书都没看进去。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昨晚的画面:妈妈发白的脸,苏曼扶着她的手,

还有我那句“你不觉得恶心吗”。那句话确实太重了。可我控制不住。

一想到妈妈和苏曼可能像电视里的情侣那样牵手、拥抱,甚至……我就觉得浑身发毛,

像有虫子在爬。傍晚时,手机又响了,是妈妈。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接了。“晓晓?

你在哪呢?”妈妈的声音很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在学校。”“吃饭了吗?”“吃了。

”沉默在听筒两端蔓延。过了会儿,妈妈才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不回去了。

”我咬着牙说,“等她走了我再回去。”妈妈的呼吸顿了一下,

然后是很轻的叹气声:“晓晓,苏曼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她很好,真的。

”“好不好都跟我没关系!”我提高声音,“我就是不想看见她!妈你选一个吧,要么她走,

要么我走!”说完我就挂了电话,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书包最底层。接下来的几天,

我都没回消息,也没接电话。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就待在宿舍,

靠着室友留下的泡面和面包过日子。直到周五下午,辅导员突然找我。“林晓,

你妈妈给我打电话了,说联系不上你,很担心。”辅导员看着我,眼神有点严肃,

“你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低着头,没说话。“你妈妈说你这几天都没回家,

也不接电话,她快急疯了。”辅导员叹了口气,“不管出什么事,总得跟家里沟通啊。

你妈妈身体不好,你别让她太操心。”妈妈身体不好……我心里揪了一下。她有慢性胃炎,

一着急就容易犯。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我站在走廊里,犹豫了很久,

还是把手机从书包里摸了出来。开机后,跳出二十多条消息,大部分是妈妈发的,

还有两条是苏曼发的:“晓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请你相信,我和你妈妈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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