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刺眼的汗渍,而是像被阳光晒透的宣纸,在纯白布料上晕开一道极浅的暖调。
她盯着那抹颜色出神,首到圆珠笔在笔记本上洇出个蓝色的句号。
“座位表贴在讲台右侧。”
班主任的指甲敲了敲黑板,“特别提醒,这次按身高排。”
教室立刻喧闹起来。
林小满拽着许悄悄往人群里挤,草莓香波的味道和礼堂那天一模一样。
许悄悄的目光却黏在后门——程昱正弯腰捡起被撞落的文件夹,后颈一节凸起的脊椎骨像未打磨的玉。
“你坐这儿!”
林小满突然欢呼。
许悄悄看清座位表时,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了。
她的名字上方,赫然印着”程昱“。
三厘米。
这是她后来测量的精确距离——当程昱靠上椅背时,他校服肩线与她课桌前沿的间隙。
足够让一缕阳光穿过,足够让铅笔滚落,却不够她伸手捡起时不碰到他的影子。
粉笔灰在光柱里浮沉。
许悄悄缩着肩膀记笔记,突然感觉后颈一热。
程昱向后仰头打哈欠,发梢扫过她摊开的化学课本,在“中和反应”的方程式上投下细碎阴影。
“借一下橡皮。”
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带着薄荷糖的凉意。
许悄悄手忙脚乱翻找时,笔袋里的校徽“当啷”滑出。
程昱的眉毛挑了起来——那是她第一次看清他虹膜的颜色,像暴雨前的积云,边缘透着一圈奇异的灰蓝。
“这是...”“我捡的!
开学典礼那天在礼堂...”她的指甲掐进掌心。
程昱笑了,虎牙一闪而逝:“怪不得我找了三天。”
他接过橡皮,食指蹭过她手背时留下细微的静电,“谢了,许...”目光扫向她课本扉页,“许悄悄?”
她听见自己心跳砸在鼓膜上的声音。
原来他知道她的名字。
下午最后一节课,程昱的椅子突然向后压来。
许悄悄条件反射地后仰,后脑勺“咚”地撞上窗框。
“抱歉。”
他半转过身,手肘搭在她桌角,“物理竞赛组缺个文书,老张推荐了你。”
阳光斜切过他的眉骨,在鼻梁右侧投下睫毛的阴影。
许悄悄发现他右眼下方有颗几乎看不见的小痣,像铅笔点错的逗号。
“我?”
她的声音飘得不像自己的。
“你上次月考的作文,引用了《时间简史》。”
程昱用笔尾轻敲她摊开的笔记本——那上面全是无意识写下的"CY"字母组合,“比那些抄名人名言的强多了。”
窗外突然传来哄笑。
林雨晴和闺蜜们抱着篮球经过,珍珠发卡在夕阳里亮得刺眼。
程昱的视线立刻被牵走,剩下的话变成敷衍的尾音:“明天放学物理实验室见。”
放学的***炸响时,许悄悄才发现掌心全是月牙形的指甲印。
她慢吞吞收拾书包,忽然注意到程昱椅背上挂着件外套——他忘带走了。
教室里空无一人。
她鬼使神差地凑近那件衣服,闻到阳光、薄荷,还有一丝类似雪松的气息。
袖口有根脱线的蓝棉线,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像在勾她的手指。
“果然忘了。”
程昱的声音在门口炸开。
许悄悄僵在原地,看着他大步走来抓起外套。
那颗松脱的纽扣——正是她画过的第二颗——在拉扯中终于掉落,在地砖上弹跳两下,滚到她帆布鞋边。
两人同时弯腰。
程昱的额头撞上她的颧骨,疼得她眼前发黑。
但更疼的是他迅速抽身时带起的风,冷飕飕地刮过她发烫的脸颊。
“你留着吧。”
他揉着额头退开,笑得不太自然,“反正也快掉了。”
纽扣静静躺在许悄悄手心,还带着他的体温。
走廊上传来林雨晴的呼唤,程昱应了一声,转身时校服下摆扫过门框,蹭上一道粉笔灰。
暮色漫进教室。
许悄悄摊开速写本,在新的一页画下那颗纽扣的剖面——金属边缘磨损的纹路,背面缠绕的蓝线,还有内侧模糊的刻痕:可能是“C”,也可能是被磨花的出厂编号。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程昱正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摸着自己空荡荡的第二颗纽扣位置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雨晴伸手要帮他拿外套时,他突然侧身避开:“不用,我……过敏。”
树影里,少年把校服翻过来穿上,让残留着陌生洗发水气味的那面贴住自己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