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的“情节”再一次开始倒数。
三,二,一。
我应该在拐角“恰好”撞上掩面哭泣的女主苏清漓,然后从怀里掏出那方绣着兰草的手帕,温声细语地安慰她:姑娘,别哭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这是我作为NPC阿春,第一百零七次刷新在这个情节点。
可这一次,我没动。
因为街角另一头,我那五岁的弟弟正被一张破草席卷着,奄奄一息地躺在板车上。
他染上了瘟疫,高烧不退,娘亲跪在药铺门口,磕得头破血流,也换不来一钱最便宜的黄连。
而这场席卷全城的瘟疫,起因不过是男主靖王为了逼回赌气出走的女主,下令封锁了所有运河水道,导致城内水源***。
他心爱的姑娘皱一下眉,他就恨不得屠尽天下。
而我们这些连背景板都算不上的草芥,生死又与他何干?
我看着苏清漓梨花带雨的脸,看着不远处追来的靖王那满眼疯魔的爱意,攥紧了怀里那方本该用来推动“情节”的手帕。
我转身,逆着人流,一步步走向了街尾那个挂着“征兵”二字的破旧营帐。
不伺候了。
这见鬼的虐恋情深,我不过了。
你们要演,就演到地狱里去吧。
我要推翻的,不止是这腐朽的王朝,更是这本拿人命当儿戏的、狗屁不通的剧本。
“姓名?”
“阿春。”
负责登记的兵士头也不抬,笔尖在粗糙的纸上划拉,墨点溅得到处都是。
“年龄?”
“十六。”
他终于抬起眼,浑浊的眸子在我身上扫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女娃?这里是征兵处,不是绣坊。滚滚滚,别在这儿碍事。”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那些排队的男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依然有精力对我投来鄙夷的目光。
在他们的世界里,女人就该待在家里,或者……成为某个男人的附庸。
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平静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沉甸甸的银裸子,放在桌上。
那是我爹死前留给我娘的唯一念想,娘说,这是给我将来做嫁妆的。
现在,我用它来买一条活路。
登记兵士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一把将银子攥进手里,飞快地塞进怀中,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咳,原来是位有志气的姑娘。行,阿春是吧?识字吗?”
“识。”
“那好,你被录用了。去那边领套衣服,以后就分到后勤营,负责文书抄录。”
我点点头,没有多说一个字。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后勤营,文书。
这是一个能让我接触到最多信息,又最不容易死在战场上的位置。
完美。
领了套灰扑扑、散发着霉味的军服,我回头望了一眼。
街角处,男女主已经“偶遇”了。
靖王萧景炎正死死抓着苏清漓的手腕,猩红着眼低吼:“你就这么不信我?为了逼你回来,我封锁运河,不惜与满朝文武为敌,你难道看不到我的心吗?”
苏清漓含着泪,用力挣扎:“你看到的只是你自己!你看看这满城百姓,因为你的自私,他们正在受苦!你的爱太可怕了,我承受不起!”
好一番深情对白。
可我只觉得讽刺。
苏清漓,你既然知道百姓在受苦,为何不想着解决问题,却只顾着和你那疯批王爷拉扯你的情情爱爱?
你们的爱情,真是高贵。
高贵到需要用我们千万人的性命来做注脚。
我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们。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那个只会递手帕的NPC阿春。
我是,新兵,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