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蜷缩在土墙的阴影里,额角被碘伏浸透的布带边缘渗出新的血渍,与昨夜残留的污浊混成深褐,胃袋却己被饥饿绞成冰冷的空洞。
“吱嘎——”腐朽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窄缝,一只瘦骨嶙峋的手颤巍巍探进来,飞快搁下半个黑黢黢的窝头,又触电般缩回。
“三、三小姐……”门外传来小丫鬟细如蚊蚋的声音,“快吃…趁热……”话音未落,一声鞭响撕裂了晨雾的寂静!
“下作的小蹄子!
敢偷主子的吃食!”
赵嬷嬷的咒骂尖利刺耳,鞭梢破空的厉啸紧随其后。
门外响起小竹压抑的痛呼和身体撞在土墙上的闷响。
林薇猛地皱起眉头,额角的伤口因用力而迸裂,温热的新血渗出绷带。
她摸索着撑起身,挪到门缝边。
透过缝隙,正看见赵嬷嬷那张刻薄的脸因狞笑而扭曲,手臂高高扬起,裹着牛皮的鞭子带着风声狠狠抽向蜷缩在地上的小小身影!
“嬷嬷饶命!
奴婢不敢了!”
小竹抱头哭喊,粗布薄棉袄被抽裂,露出底下冻得发青的皮肤,一道新鲜的血痕迅速在肩头肿起。
怒火瞬间烧穿了肺腑!
林薇的目光钉在赵嬷嬷扬起的腕子上,攒紧的指节因用力咯咯作响。
昨夜藏进衣襟夹层的毒针隔着粗布硌着皮肉,提醒着她:一击必杀,代价是彻底暴露。
就在鞭子即将落下第二记的刹那——“汪!
汪汪!”
昨夜舔食馊粥的野狗不知何时溜到近前,幽绿的兽瞳贪婪地盯着地上的窝头,涎水顺着獠牙滴落。
它低吼着,后腿肌肉绷紧,作势欲扑。
赵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畜生吓了一跳,扬鞭的手下意识一滞,咒骂转向了野狗:“滚!
饿死鬼投胎的畜生!”
哐当!
门被用力打开。
赵嬷嬷惊得倒退一步,野狗也受惊跳开。
林薇看也不看她们,一把抄起地上沾了泥土的冰冷窝头,在赵嬷嬷惊愕的注视和小竹含泪的目光中,闪电般退回门内,用肩膀死死抵住门板,顺便捡起之前递进门边的窝头。
“反了!
反了天了!”
赵嬷嬷的怒吼被厚重的门板隔绝在外,只剩下沉闷的捶打和污言秽语。
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林薇剧烈喘息,汗水混着额角的血滑落。
她摊开手心,冰冷的窝头坚硬如石,沾满了泥土和枯草屑。
胃里再次剧烈地抽搐。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
识海中,青铜罗盘无声轮转。
坤元推演结束。
宿主能量严重匮乏,建议补充。
补充?
靠这个吗?
林薇低头,看着手中这块粗糙冰冷、可能还沾着赵嬷嬷唾沫的“食物”。
她走到窗边,借着惨淡的天光,仔细端详。
咯嘣。
她用牙齿艰难地撕下一小块边缘,含在口中。
粗糙的颗粒感摩擦着舌尖,一股浓烈的霉味和泥土的腥气首冲鼻腔。
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用唾液慢慢浸润,一点点吞咽下去。
冰冷的硬块滑过喉咙,坠入空荡荡的胃袋。
目光扫过破败的窗台。
几根干枯发灰的细长草茎散落在积满灰尘的角落,叶片狭长,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
前世模糊的记忆闪过——某种常见于古墓附近的野草?
意念微动,识海中罗盘虚影流转。
目标扫描:鼠尾草(干燥)。
效用:止血化瘀,活性35%。
杂质:泥土、霉菌孢子。
激活方式:60℃恒温烘烤一刻。
云烟般的篆文在罗盘上方清晰浮现。
鼠尾草!
林薇眼中骤然亮起一点微光。
她小心翼翼地收集起窗台所有干枯的草茎,拢在掌心。
又从墙角刮下大片灰白的墙硝粉末,混入从破席子上撕下的干燥草屑。
她走到王医婆遗落的油灯和火折子,灯盏里还残余着一点浑浊的油脂。
她飞快地拆开火折,将硝石、木屑混合物塞进竹筒,用力一吹——噗!
一点微弱的火星在混合物中心亮起,迅速蔓延成小小的橘红色火焰!
小心地将几根鼠尾草靠近火焰上方,保持距离。
微弱的暖意烘烤着枯草,一股苦涩微辛的草叶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散开来。
干枯的叶片在热力下逐渐变得焦脆卷曲,边缘泛起微黄。
时间一点点流逝。
林薇凝神操控着火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一刻钟后,草叶彻底干燥酥脆,那股苦涩气味中隐隐透出一丝清凉的药香。
成了!
她碾碎烘干的鼠尾草,细碎的粉末带着淡淡的焦黄。
小心翼翼地解开额角被血浸透的布带,露出底下红肿溃烂的创口,将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
一股清凉压下了***辣的刺痛!
血水渗出,很快就被药粉吸收凝结。
罗盘虚影中,那行活性35%的篆文微微闪烁了一下,模糊不清的注释掠过:杂质剔除,药效提升至42%。
林薇长长舒了口气。
身体倚着土墙滑坐在地,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她捏起一小撮药粉,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小竹不知何时己离开,地上只留下几滴暗红的血点,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赵嬷嬷鞭梢上那抹幽暗的绿芒……那是?
她撑起身,凑近门缝细看。
昨夜鞭打小竹时,那粗糙的牛皮鞭梢在地上刮擦过,留下几道细微的划痕。
其中一道不起眼的墨绿色痕迹,在晨光下隐隐反光。
意念凝聚。
目标残留物扫描:蚀脉藤汁液(微量)。
性质:凝髓腐脉,慢性侵蚀。
关联目标:苏清鸢体内残留毒素(同源)。
罗盘冰冷的意念宛如重锤,狠狠砸在心上!
蚀脉藤!
是同源的毒!
“砰!”
院门被粗暴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明哲那张写满恶意的脸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健仆。
他抱着双臂,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半开的破门和窗下蜷缩的身影。
“哟,喂狗的废物还喘气呢?”
他声音拖得长长,满是嘲弄,“嬷嬷说你伤了人?
本事见长啊!”
他目光扫过窗台上残留的鼠尾草灰烬,又落在林薇额角新换了药粉的伤口,嘴角扯出一丝阴冷的弧度。
“看来这破地方,是留不得了。”
苏明哲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带着人扬长而去。
她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指腹紧紧按在额角新换的鼠尾草药粉上,药力丝丝缕缕渗入伤口。
识海深处,青铜罗盘缓缓旋转,阴阳双鱼沉入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