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幅鸾鸟嫁衣铺陈在宣政殿内,似一汪凝固的朱砂。
“昭阳公主,身负三桩重罪——”殿外笙歌未绝,殿内已如森罗殿堂。
刑部尚书的声音如淬了寒冰:“一罪,强占良家儿郎;二罪,指使恶奴辱人清誉;三罪……”“荒唐!”我猛然扯下凤冠掷于阶前,明珠四散迸溅。
而沈晏——我的准驸马,新科探花,正痴痴凝望着那个女子。
他的指尖死死攥着官袍下摆,指节发青,却不是为我。
苏婉婉跪在五步之外,素衣如丧,腕间绷带渗出猩红血迹。
“民女只求表哥……”她突然扑向我的嫁衣裙裾。
我抬手便是狠狠一掌。
她如断线纸鸢般跌出,额角“恰好”磕在蟠龙金柱。
鲜血顺着她惨白的面颊滑落,似戏台上劣质的胭脂。
“永宁!”父皇的怒喝自丹墀上砸下。
“婉婉!”沈晏的嘶吼撕心裂肺。
他竟当着满朝文武,当着我的面,将那个***护在怀中。
“太医!速传太医!”他声音发颤,指尖温柔拭去她额角的血——那姿态,与琼林宴上为我簪花时如出一辙。
那些甜言蜜语,那些山盟海誓,原来都是戏台上的唱词!我垂眸望着自己掐入掌心的指甲,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嫁衣上,与金线绣的鸾鸟融为一体。
“父皇!”我骤然转向龙椅,声音喑哑,“儿臣恳请……”话音未落,殿外陡然传来一阵喧哗。
皇后的贴身女官踉跄奔入:“娘娘……娘娘呕血昏厥了!”一出大戏落幕,嘈杂声渐次远去。
我独跪在宣政殿中央。
殿门“吱呀”合拢,最后一缕天光被生生掐灭。
“轰隆——”惊雷炸响,惨白的电光劈开黑暗,照亮地上蜿蜒的血痕——是苏婉婉的,还是我的,早已难辨。
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似看客的万千掌声,亦如满朝文武的窃窃私语。
我缓缓摘下耳珰,指尖触到耳垂上的明珠,寒意彻骨。
曾几何时,沈晏说这明珠映得我肤若凝脂。
如今想来,他说话时,目光究竟落在哪颗明珠上,还是我身后的权势?“殿下……”我猛然回首。
小宫娥瑟缩在殿角,捧着我的凤冠——明珠散落大半,如被拔光翎羽的凤凰。
又一道惊雷炸开。
我浑身气力似被抽丝剥茧般消散,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颓然栽倒。
殿外雨声渐密,更衬得殿内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我数着小宫娥绣鞋踏过金砖的声响。
一步、两步……待那细碎足音终于消逝在殿外回廊尽头,我的喉间忽地溢出一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