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布之下,虚无之上刺耳的刹车声是陈默意识里最后一声炸雷。
紧接着是金属扭曲的***,玻璃碎裂的脆响,身体撞击硬物的闷响——然后,
一切声音被急速抽离,像沉入深海的收音机,只剩下模糊的嗡鸣。他“醒”来,
悬浮在冰冷的雨夜街道上空。视角诡异,如同被固定在高处的监控探头。下方,
红蓝警灯无声地切割着湿漉漉的地面,人群像模糊蠕动的色块,
围拢着路中央一块刺眼的白布。雨水砸在白布上,洇出沉重的灰边,
勾勒出底下那个“人”的轮廓——那是他。我?死了?念头冰冷,没有恐惧,
只有一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白。他本能地想移动,
身体——如果这团稀薄光影还能称为身体——毫无重量,毫无阻力地飘荡。
他冲向一个低头记录的警察,用尽全部意志嘶吼:“周正阳!是他撞的我!
”声音消弭在雨声里,警察只是紧了紧衣领。他徒劳地伸手去抓警车门把手,
凝聚的意识焦点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金属,如同穿过最稀薄的空气。没有天使,没有死神,
没有发光的通道。只有冰冷的街道,闪烁的警灯,白布下的自己。死亡不是终结,是悬停。
是成为自己悲剧现场的永恒观众,一个被世界删除却又遗弃在数据垃圾堆里的幽灵。
量子态的离散感包裹着他,像一组无法坍缩的数据流,在现实的缝隙里茫然流动。
医护人员抬走了担架,白布滑落一角,露出他生前最常穿的、沾满各色颜料的旧帆布鞋。
尖锐的荒诞感刺穿了虚无。就在意识要被这剥离感彻底吞噬时,混乱现场边缘,
一辆停在阴影里的黑色跑车引起了他的注意。车窗缓缓升起,
驾驶座上那张脸在升起的玻璃后一闪而过。周正阳。那张脸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
嘴唇无声地开合着。陈默甚至捕捉到他眼中瞬间的挣扎——认出被撞飞的是谁时,
瞳孔骤然收缩的惊骇。但下一秒,那点微光就被更深的恐慌彻底淹没。周正阳猛地低下头,
油门被狠狠踩下,引擎发出压抑的咆哮,黑色跑车如受惊的野兽,窜入雨幕消失。
“周正阳——!” 无声的咆哮在陈默意识里炸开,
巨大的背叛感混合着目睹自身死亡的冰冷,形成狂暴的漩涡。
纯粹的、灼烧灵魂的愤怒第一次在他虚无的存在中真实燃烧。嗡——!
离现场最近的一盏路灯,灯泡剧烈闪烁,发出电流嘶嘶声,最终“啪”地熄灭,
留下一小片更深的黑暗。2 葬礼上的演员与画框里的涟漪灵堂肃穆,
空气凝固着香烛和百合花甜腻的气息。陈默的遗像挂在正中,眼神游离,
嘴角带着惯常的自嘲弧度。他真正的“视线”穿透哀乐,落在哭得最伤心的人身上。周正阳。
合体的黑西装,红肿的眼睛,肩膀因抽泣耸动。他紧握陈母的手,
“阿姨…节哀…陈默走得太突然…我们说好下个月一起去采风…” 每一滴泪都像精心排练,
滴在陈母颤抖的手上,也滴在陈默冰冷的意识里,激起刺骨的寒意和翻涌的恶心。
阳光透过彩窗,在周正阳脸上投下斑斓光影,
陈默捕捉到那光影深处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松弛。葬礼结束,
陈默跟随周正阳和林薇回到他生前借宿的公寓。墙角堆着未完成的画框,书桌散落速写本。
周正阳疲惫地扯松领带,悲恸面具瞬间剥落,只剩虚脱的苍白和眼底驱不散的惊恐。
他烦躁踱步,目光扫过陈默的画具时像被烫到一样移开。林薇,陈默的编辑,
冷静地整理遗物。她拿起硬纸筒,抽出卷着的画稿——《城市暗流》草图。
其中一张描绘暴雨倾盆的十字路口,扭曲光影,模糊车灯,画面中央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白,
仿佛刚发生过剧烈撞击。“这张…”林薇手指停在画纸上,眉头微蹙,
“构图…这种不安感…出事前他在画这个?”周正阳猛地看过来,身体一僵:“啊…可能吧。
他总是画些…让人心里发毛的东西。” 他后退半步,眼神闪烁。
一股强烈的情绪——混杂着恐惧、愧疚和极力压抑的恐慌——如同实质电流,
冲击到漂浮在草图旁的陈默。愤怒再次点燃,
他下意识将全部意识焦点狠狠“砸”向那张雨夜草图!嗡…极其轻微的震动。画纸上,
一滴表现车灯晕染的柠檬黄水痕,边缘极其细微地向外晕开一毫米,颜色略深一丝。
变化微乎其微,林薇未察。但陈默“看”到了。同时,巨大的虚弱感攫住他。
他的光影边缘剧烈波动、闪烁,变得更加透明。存在被撕裂的剧痛弥漫开来。
3 微感之触与编辑的疑云那次成功的“干涉”如黑暗中的火星。
陈默开始练习“微感干涉”。如同失去肢体的盲人学习用全新感官感知世界。
他长时间凝聚意识,聚焦于遗留的画作。过程痛苦缓慢,每次尝试伴随意识撕裂般的剧痛。
他“触摸”一幅深夜地铁草图,试图感知残留信息。模糊噪音、拥挤的焦虑感……碎片杂乱。
他引导碎片寻找周正阳痕迹,头痛欲裂。画纸上炭笔轨道线仅细微延长半厘米。
他的存在感随之稀薄一分。林薇不信“意外”。她了解陈默,即使抑郁也小心避车。
她低调调查。陈默跟随她奔波。她反复查看现场照片,
放大陈默尸体附近散落物——一小块深蓝、质地特殊的汽车漆碎片?她走访路边小店,
寻找目击者或私人监控。在周正阳的咖啡厅,她看似闲聊,步步紧逼:“正阳,
出事那晚十点半左右,你在家吗?陈默手机最后定位在城东高架,有点偏。
”周正阳端咖啡杯的手微抖:“那晚…在家。赶咖啡厅进货单,弄到很晚。
生意不太好…” 眼神飘向窗外。“一个人?”林薇追问,语气平和却带着压力。“…嗯,
一个人。” 周正阳喉结滚动,“很安静。接到电话时…懵了。” 他揉揉发红的眼角。
陈默就在他身边,“听”到他意识深处翻涌的谎言。恐慌、焦躁如同污浊泥浆。
陈默将意识猛地刺向茶几上林薇带来的、陈默画的咖啡馆速写——集中意志,
只想让画上周正阳模糊的笑脸扭曲一点!剧痛袭来!速写纸上,周正阳嘴角一根线条,
极其轻微地模糊了一瞬。林薇目光恰好扫过,微微一顿,眉头蹙起,
眼神在画纸和周正阳脸上来回扫视,若有所思。
4 凶手的牢笼与画中的预兆周正阳的世界正从内部崩塌。白天,笑容僵硬如面具;夜晚,
公寓成了恐怖牢笼。风声似叹息,水管滴答如倒计时。他最恐惧陈默的画,
仅存的几张被他塞进储物间最深处,却如同埋下的炸弹。不敢看,总觉得画布后有眼睛。
恍惚中,眼角余光瞥见钴蓝色颜料如活物蠕动,或阴影里浮现陈默苍白沉默的脸。猛地回头,
画布静止,只有冷汗滑落。失眠,黑眼圈浓重。神经脆弱。一次熟客碰倒杯子,
碎裂声让他瞬间脸色煞白,失手将滚烫咖啡泼在自己手上。他暴躁吼了服务员,事后懊悔。
处理肇事车是心病。那辆借来的、挂套牌的黑色保时捷911,被他藏在郊外废弃修理厂。
每次查看都像做贼。阴沉的下午,他戴帽子和口罩溜进修理厂。
看着车头狰狞的凹陷——那里曾沾过陈默的血——他眩晕恶心。
他用化学试剂胡乱泼洒引擎车架,刺鼻气味弥漫。手忙脚乱刮破手套,
留下细微血痕在车门内侧。陈默全程“目睹”。他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他锁定林薇保管的那幅《雨夜·十字路口》草图——构图充满撞击感,中央留有巨大空白。
陈默集中所有力量“雕琢”这幅画。意识沉入代表刺目车灯光晕的柠檬黄颜料区。
每一次专注“推动”,都伴随精神被凌迟的剧痛和存在感的急剧流失。他稀薄如雾,
光影闪烁不定。终于,在一次耗尽全力的尝试后,那片黄色光晕,
极其缓慢地向下、向周围扩散开一小片!边缘呈焦橙色,中心更刺眼,
形成撞击瞬间的光源扩散效果!同时,
一股强烈的精神碎片冲击了他——橡胶焦糊味、血腥铁锈味、冰冷雨水!
来自周正阳近期触碰画作时留下的、刻骨铭心的恐惧和罪恶感!
5 纪念展与仓库的阴影林薇的调查撬开缝隙。她通过交通部门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