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熟悉的钢琴
接下来就是早餐这一关了。
安云攥着衣角蹭下楼梯,一边观察着周遭的环境,胡桃木扶手泛着哑光,指腹擦过处隐约缠着几道浅棕纹理。
二楼转角的画框里,墨绿山水晕染得极淡,连裱框都是温润的原木色,半点鎏金镶边的影子都没有。
客厅的米白沙发陷下去半寸,是常有人坐的痕迹。
地毯绒毛朝着落地窗方向倒伏,阳光斜斜切进来,在茶几边缘描出圈柔和的金边。
他盯着玄关处的鞋柜,层板间距刚好放下沈清安的长靴,却没摆任何奢侈品摆件,只有盆青植歪歪地挤在角落,叶子上还沾着晨露。
不愧是大小姐的家,虽然跟他刚开始的想象的不一样——因为说到有钱人,他先入为主的想到两个字,“奢侈”,什么都爱镶点金的、银的上去。
那种更像是在说暴发户吧,有钱人是有钱,但也不一定会乱花钱。
“小姐今日想喝点什么?”
女仆端着银盘转过屏风,白瓷杯沿的描金细得像发丝。
安云咽了咽口水,瞥见餐盘里的煎蛋竟码成工整的六边形,吐司边被修得溜圆——连早餐都透着股克制的精致,和这房子的风格一模一样。
餐桌的对头还坐着一位女性,看起来二三十岁,和沈清安有几分相似,是正常的黑发,应该是沈清安的母亲或者年长的姐姐。
安云想打个招呼,唔,不确定还是算了,少说话总不会错太多。
“嗯……热可可吧。”
安云回答女仆。
“需要加一些肉桂粉吗?”
“请帮我加一些。”
安云寻思出点不对的地方,“我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热可可好像是适合冷天喝的冬日热饮呢,现在还是炎热的夏季,房子里面的温控太好了,他都快忘了外面是什么天气。
“怎么会呢。”
女仆语气中带着笑意。
这时,餐桌对面的女性放下手机,开口道:“安安,今天陈老师要来家里做客,你要不要再试着上一次她的钢琴课?”
不嚎,是突发事件。
这个该怎么选?
大小姐会个钢琴很合理,这个选项应该是要去的吧,安云觉得自己分析应该不差。
“好。”
安云答应下来,女性的嘴角也弯起一丝弧度。
吃完早饭安云回房间洗漱,女仆和女***谈起来,脸上都挂着止不住的笑。
“小白啊,你说安安这孩子总算是放下了对不对?”
“是的,夫人,安小姐终于放下了。”
……要死要死要死,赶快求助沈小姐。
梦游鱼:沈小姐怎么办,我一下子就答应去下午陈老师的钢琴课了,但我完全一窍不通啊,应该会被骂的很惨吧。
星落:你可以不答应的,我自己都懒得练。
星落:如果你没穿这件衣服,我妈估计都不会问你,是不是她说陈老师要上门做客,假的,陈老师可是大忙人,要专门请来的。
梦游鱼:这件衣服有什么特别的吗?
星落:衣服本身没什么特别,就是以前我姐姐还在世的时候,她亲自做来送给我的,我往常也经常和她一起练钢琴。
梦游鱼:对不起……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儿。
星落:我的接受能力可是强的很,***只是懒得洗,不练钢琴是因为没有姐姐在一起很没意思,在我眼里是这样,不过我家里人都把这些当成我的忌讳了。
星落:看到你接受了这些,估计要激动的痛哭流涕了。
梦游鱼:事情了解了,但是弹钢琴这一关怎么办?
星落:凉拌。
也没啥你看着办就行,学吗,学不会也行,你只要不作死自己要求上钢琴课,陈老师也不会一首有空来找你的。
星落:还是说说见面的事吧,天气这么热就选在下午偏傍晚的时间,餐馆、咖啡厅、奶茶店……你想去什么地方吃点东西,我请客。
梦游鱼:我想去奶茶店。
星落:好,就去这家困告繁星怎么样?
梦游鱼:嗯。
……陈墨老师是踩着午后三点的阳光进门的。
她穿一身烟灰色亚麻连衣裙,发尾松松挽着枚玳瑁簪,鞋跟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都带着几分韵律感。
安云正攥着沙发扶手发呆,视线撞上她指间那枚泛着温润光泽的玉扳指,忽然想起沈清安补充过的一些细节,陈墨是”连调音都要掐着秒表算泛音的人“。
“安小姐今日气色很好。”
陈墨将琴谱搁在茶几上,目光掠过安云身上那件白色衬衫——正是沈清涟亲手缝制的那一件。
她指尖在琴谱边缘轻轻叩了两下,忽然笑起来,“听说你愿意再试试?”
安云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瞥见不远处的女仆小白正悄悄往这边望,夫人握着茶杯的指节都泛了白。
空调出风口的风拂过他手腕,忽然想起沈清安说”随便弹弹就行“的语气,干脆把心一横:“嗯,想试试。”
斯坦威三角钢琴的琴盖被缓缓掀开,乌木琴键在光影里泛着漆亮的光。
安云的手指刚触到琴键就猛地缩回——那触感太凉了,像浸在山涧溪流里。
陈墨却己经在他身侧坐下,指尖落下便是一串清澈的琶音,“先试试C大调音阶吧,从中央C开始。”
空气里只剩下节拍器规律的”嗒嗒“声。
安云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琴键上方,忽然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好像无数次在梦里见过自己坐在琴凳上,看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琴键上织成金色的网。
第一个音落下去的时候,他自己都惊了。
不是生涩的磕碰,而是像水滴坠进湖面般清透的音色。
他甚至没怎么思考指法,手指就顺着音阶的弧度滑了下去,从中央C到高音区的跨度流畅得不可思议。
陈墨放在琴谱上的手猛地收紧,连夫人端着茶杯的动作都定住了,茶水在杯口晃出细小的涟漪。
“停——”陈墨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试试这首《月光》。”
安云看着琴谱上跳跃的音符,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某个模糊的画面:穿着白裙子的女孩趴在琴键上打盹,阳光晒得她发梢金黄,谱架上摊开的正是这首德彪西。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己经按上了琴键。
开头的分解***如月光漫过窗台,带着水汽般的湿润感。
他指尖下的琴键仿佛有了生命,低音区的涟漪层层荡开,高音区的泛音像碎钻落在天鹅绒上。
弹到中段渐强的乐句时,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的指尖在琴键上起舞,那些从未学过的踏板技巧、音色控制,此刻都自然而然地涌了出来。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走针声。
女仆小白偷偷抹了把眼睛,夫人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茶水终于溢出杯沿,在骨瓷杯托上洇开一小片水渍。
陈墨首勾勾地盯着安云的手,那双手在琴键上起落如蝶,连手腕扬起的弧度都透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
最后一个音在空气中消散时,安云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
他看见陈墨眼里有光在闪,夫人正用手帕捂着嘴,连窗外的蝉鸣声都好像突然远了。
“跟你姐姐真的很像啊。”
陈墨的声音有些发颤,“钢琴技术看起来要超过她了。”
安云微微发愣,指尖还残留着琴键的微凉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