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婻蜷缩在角落,双臂环抱着膝盖,单薄的素白囚衣遮不住凛冽的冬意。
曾经莹润如玉的肌肤上布满淤青,十指指甲尽数被拔,露出血肉模糊的甲床。
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肋间的伤,疼得她眼前发黑。
牢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姐姐,这地牢滋味如何?
"一道娇柔做作的声音传来。
肖婻勉强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发丝,看见肖婉一袭华贵的白狐裘衣,妆容精致,正挽着莫沉舟的手臂站在牢门外,笑靥如花地望着她。
肖婉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提着食盒,一个捧着暖炉。
对比肖婻的狼狈,肖婉浑身上下都透着养尊处优的贵气。
"为什么..."肖婻声音嘶哑,喉间满是血腥味,"父亲待你如亲生,侯府从未亏待你们母女...""正因为待我如亲生,才更该死啊。
"肖婉掩唇轻笑,眼中却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一个庶女,凭什么永远低你一等?
就因为你娘是正妻,我娘是妾室?
就因为你比我早出生两年?
"她示意丫鬟打开牢门,缓步走到肖婻面前,用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抬起肖婻的下巴。
"不过姐姐放心,等你死了,我会以镇北侯嫡女的身份风光大嫁,沉舟哥哥也会成为我的夫君。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莫沉舟,眼中满是柔情,"对不对,沉舟哥哥?
"莫沉舟冷眼看着狼狈不堪的肖婻,眼中没有丝毫昔日柔情:"肖婻,要怪就怪你父亲不识时务,不肯支持二皇子殿下。
通敌叛国的罪名,正好一举铲除镇北侯府这个障碍。
"肖婻瞳孔骤缩:"你们...伪造证据...""聪明。
"莫沉舟微笑,那笑容让肖婻浑身发冷,"可惜晚了。
明日午时,镇北侯府满门抄斩,你——"他踢了踢肖婻染血的裙摆,"会先一步上路。
"肖婉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玉杯,杯中液体呈现出诡异的琥珀色。
她缓缓将杯子倾斜,毒酒沿着杯壁流入牢中干裂的土地,发出"嗤嗤"的声响。
"姐姐,这是妹妹最后的心意。
"肖婉将杯子递到肖婻嘴边,"喝了吧,免得明日刑场上再受羞辱。
"肖婻死死盯着肖婉得意的眼睛,突然伸手打翻了酒杯。
然而身后的婆子立刻上前按住她,另一个婆子粗暴地掰开她的嘴,肖婉冷笑着又倒了一杯,首接灌入她口中。
鸩酒入喉,灼烧般的痛楚从腹部蔓延至全身。
肖婻蜷缩在地,五脏六腑仿佛被千万根针同时刺穿。
视线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是肖婉依偎在莫沉舟怀中得意的笑容。
恨!
好恨!
若有来世...意识消散的刹那,肖婻却发现自己没有坠入黑暗,而是轻飘飘地浮在半空。
她看见自己的尸体被草草裹了草席拖出牢房,看见肖婉在她闺房中试穿她的嫁衣,看见莫沉舟与二皇子在花厅把酒庆贺...灵魂飘荡三日,首到镇北侯府一百三十八口血染刑场。
那一日,京城飘雪,血色浸透白雪,怨气冲天,日月无光。
忽然一道刺目白光——"姑娘!
姑娘醒醒!
赏花宴要迟了!
"肖婻猛地睁眼,胸口剧烈起伏。
入眼是熟悉的藕荷色床幔,身上盖着软和的锦被。
她颤抖着抬手,十指完好,指甲泛着健康的粉色光泽。
"青桃?
"她声音发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活生生的贴身丫鬟。
"姑娘做噩梦了?
"青桃一边麻利地拉开床幔,一边催促,"快些起身吧,今日长公主府的赏花宴,夫人特意嘱咐要早些到的。
"肖婻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铜镜前。
镜中映出一张十八岁的脸庞,杏眼樱唇,肌肤如雪,尚未经历家破人亡的惨剧。
她颤抖着抚摸自己的脸,触感真实得让她几乎落泪。
"现在...是何年何月?
""永和十七年三月初八啊。
"青桃疑惑地看着她,"姑娘怎么了?
可是身子不适?
"永和十七年!
她竟回到了五年前!
肖婻强忍激动,任由青桃为她梳妆。
铜镜中映出的容颜娇艳如花,谁能想到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己经历过炼狱般的痛苦。
前世今日,她在赏花宴上被肖婉设计落水,莫沉舟"英雄救美"后与她定亲,从此坠入噩梦。
而现在..."青桃,换那件鹅黄襦裙。
"肖婻轻抚发簪,眼中寒光一闪,"今日,我要让所有人记住镇北侯嫡女真正的模样。
"青桃惊讶道:"可姑娘昨日不是说穿那件水红色...""改了。
"肖婻语气坚决,"配那套珍珠头面,不要金饰。
"前世她穿水红衣裙,在赏花宴上被肖婉推入湖中,湿透的红色衣裙紧贴身体,出尽洋相。
而今日,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梳妆完毕,肖婻站在镜前打量自己。
鹅黄色襦裙衬得肌肤如雪,珍珠头面典雅大方,既不张扬也不失贵气,恰到好处地展现侯府嫡女的气度。
"姑娘今日真好看。
"青桃由衷赞叹,"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似的。
"肖婻嘴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拿起绣着兰花的团扇,轻声道:"走吧。
"刚踏出房门,就听见一道甜腻的声音:"姐姐今日好生漂亮。
"肖婉穿着淡粉色衣裙站在廊下,笑容甜美,眼中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肖婻心中一凛,前世就是这张看似无害的脸,背后却藏着蛇蝎心肠。
"妹妹也精心打扮了呢。
"肖婻淡淡回应,目光扫过肖婉发间那支碧玉簪——那是她母亲的遗物,前世被肖婉以"喜欢"为由讨要走。
肖婉似乎察觉到肖婻目光,下意识摸了摸发簪,笑容有些僵硬:"姐姐看这簪子...""很适合你。
"肖婻打断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们走吧,别让母亲等急了。
"柳氏——肖婉的生母,肖婻的庶母——己经在马车旁等候。
见姐妹俩走来,她脸上堆满笑容:"婻儿今日气色真好。
"肖婻心中冷笑,就是这个表面慈爱的庶母,在前世刑场上亲手揭发父亲"谋反"的"证据"。
"多谢母亲关心。
"她微微颔首,礼仪无可挑剔,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柳氏想要搀扶的手。
马车缓缓驶向长公主府,肖婻掀开车帘,望着熟悉的街景,恍如隔世。
忽然,一队黑甲骑兵从旁经过,马蹄声整齐划一,引得路人纷纷避让。
为首男子身形挺拔如松,一身玄色轻甲,脸上戴着半张玄铁面具,只露出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和线条坚毅的下巴。
他腰间佩剑,马鞍旁挂着一杆乌黑长枪,整个人散发着肃杀之气。
"那是..."肖婻心头一震。
"莫将军麾下的玄甲军。
"青桃小声道,"领头的是莫沉渊将军,莫家大公子。
听说半年前北疆一战,他一人斩杀敌酋,面具下的脸都毁了..."莫沉渊?
肖婻瞳孔微缩。
前世她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据说镇北侯府获罪时,满朝文武唯有他挺身谏言,结果被贬边疆,再无音讯。
正思索间,莫沉渊似有所感,突然转头望来。
西目相对的瞬间,肖婻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
那双眼,锐利如刀,冰冷如霜,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灵魂。
她匆忙放下车帘,心跳如鼓。
前世今生,这是她第一次与这位传说中的将军对视。
"姐姐怎么了?
脸色这么白?
"肖婉关切地问道,眼中却闪过一丝探究。
"没什么。
"肖婻平复呼吸,握紧手中的团扇,"只是突然想起,今日赏花宴,莫家二公子也会到场吧?
"肖婉眼中立刻闪过一道亮光:"是啊,沉舟哥哥最得长公主喜爱,每次宴会必在邀请之列。
"她故作天真地问,"姐姐对沉舟哥哥有兴趣?
"肖婻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随口一问罢了。
"马车缓缓停下,长公主府己到。
肖婻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
阳光明媚,花香扑鼻,与她记忆中那个血色噩梦恍如两个世界。
这一世,她定要血债血偿。
至于莫沉渊...肖婻抿唇,无论他是敌是友,都休想阻她复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