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找都找不到那条自己经常戴着的项链了。
那是妈妈留给她的唯一一件首饰,复古的圆头玉坠,用一根细麻绳串着。
她宝贝的很,洗澡换衣服都会摘下来,生怕掉了。
现在倒好,连会掉在哪儿她都没印象了,差点把她气哭,她站在课桌前,双手插腰,正在认真回想这几天去过的地方,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她无力地捞起手机看一眼,微信里发来一张图片。
时慕宁:这是你的吗?
她点开图片一看,这不就是那条玉坠,又惊又喜,追问道:是我的,怎么在你那?
时慕宁:是昨晚打车的司机发我的鹿呦心跳还没回归平稳:玉坠还完好吗?
时慕宁:挺好鹿呦心里的大石才终于落地,要这玉坠不见了,她估计得难过好久了。
鹿呦:那我去哪儿取?
时慕宁:有空出来吗?
要不行我给你送学校鹿呦哪好意思让人家给送学校:我自己取就好,地址发我地址很快发过来,一家离学校两站地铁的咖啡店。
鹿呦寻物心切,不过十几分钟便到了店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静静地等着。
这是一个不错的小憩之地,窗外的梧桐街道是上海小资生活的典型缩影,可她没一点心情去欣赏这份美景她只想把玉坠要回来,她仅仅觉得挺落寞。
不能深想,那份好久未见的悲情情绪又开始不合时宜地肆意泛滥,忽然头顶压下一片阴翳,灰暗的视线让她大梦初醒。
抬头看,是他了。
店内光线充足,使得彼此都能更加清晰的看清对方。
他穿了一身的黑色运动装,是某全球知名蓝血品牌的最新一季运动联名款,左耳戴一枚银色耳钉,皮肤还是呈冷白色调,那双深邃的淡蓝色眼眸情愫满分,嘴角拉一丝淡淡的笑,看的让人生出一股妖精蚀骨的战栗感。
“鹿呦?”
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需要确定一下。
她点头。
“到多久了?”
嗓音好听。
鹿呦微微扯出一个笑,“刚到。”
时慕宁嘴角的弧度勾的极其漂亮,看着鹿呦微点两下头,“昨晚让你看笑话了。”
她只是笑了笑,用沉默带过这个话题。
“检查一下。”
他递过手边的盒子。
鹿呦接过,拆开检查,玉坠项链安静地躺在那,心终于稳妥,接着把盒子扣上,“还以为丢了。”
一句话近乎是自言自语。
时慕宁认识很多珠宝,这块璞玉并不是多名贵的品种,色泽暗沉,甚至边缘还带着未打磨干净的岩皮,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差点酿成大错,他问,“这个东西,是不是很重要?”
鹿呦与他对视上一眼,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她应一声肯定的回答,“我妈妈的。”
他了然,不再多说什么,暗自庆幸自己还能将功补过。
中间,两个人随意地聊了几句,不涉及隐私,不关乎偏好,就是简单地聊着话茬。
几分钟后,鹿呦便主动提出要回学校,再留人也不合适,即便这短短的几分钟让他意犹未尽。
说着俩人起身,接下来鹿呦迎来“见鬼”日子的不知道第几遭。
要怪就怪这咖啡屋的桌椅设计得实在欠缺考虑,过于笨重的椅子拦下她抬起的脚,逼得身子重心不稳,一阵踉跄,还好时慕宁眼尖,搂住她腰,整个人往他身上带去才避免了摔倒。
但代替鹿呦摔在地上的是时慕宁的手机,屏幕贴着地板,一声刺耳的落地声提醒着:这手机完了。
她完了。
鹿呦不及从惊魂未定中缓下心神,就陷入更加狼狈的境地里,她的眼睛和嘴巴同步地长大,彷佛铜铃,慌乱地捡起手机一看,屏幕从中间裂开,己然碎得没眼看。
形势己定,鹿呦语气慌张,“对不起,我……”她对于刚刚那一个无奈的阻绊印象深刻,清晰地知道是是她在抓住时慕宁伸来的手时把手机推到地上的。
她在心里默默地叹气,破碎的玻璃屏幕扎着她的手,没什么底气地开口,“找个手机店修一下吗?
应该能修好。”
时慕宁一首观察着她的表情,甚是精彩,那双眼睛提溜着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了,倒是还挺负责人,还给修手机呢。
尽管他字典里就没有过修手机这个概念,但并不想驳她面子,只笑着说,“好。”
在手机店折腾了一番,好在只是碎了屏,鹿呦的心安稳下来,这手机是最贵的牌子,还是最近大热的最新款,得花不少银子呢。
“换个屏吧。”
鹿呦真诚地说,准确地说是真诚地商量。
时慕宁笑出声,“可以。”
“当然了,如果你要是想换个新的……”她说话顿住,提气的动作带着肩微微用力起来,“也不是不可以。”
时慕宁眯着眼,逗她,“真是的,又不让你花钱。”
“我没这个意思。”
鹿呦急了,但她明显就是这个意思,脸上挂不住了,狡辩道,“多少钱也得我付啊,我弄坏的。”
时慕宁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儿,心情愈发的好,笑得就更加的好看,这让鹿呦更是琢磨不透。
等他那阵笑意过后,也不再逗人儿小姑娘,这才转头和店员说,“换个屏吧,什么时候能拿到?”
“需要调货,明天中午12点可以拿到。”
他想了下,朝好似大获赦令的鹿呦问,“我那个点没时间,你方便吗?”
“嗯。”
鹿呦赶紧点头,“我来取吧,你告诉我地址,我给你送过去。”
鹿呦甚至主动交了一百块定金,向时慕宁保证道明天一定准时把手机送到他那里。
店门口,时慕宁点了根烟,眼睛半耷着,看着鹿呦扬长而去的背影,脑子里的想法多了去了。
回学校的的路上,鹿呦复盘起最近的一系列事情,懊恼于自己的倒霉,手里摩挲着失而复得的玉坠,呼出一口气。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前后左右细细地看,更幽怨了,本应该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可当下,她却有一种不服气,自己这手机得多少个才抵人家的一个啊,她想着都开始生气起来。
顺手划开微信,想去看看时慕宁的主页,目光却被班级群里的公告吸引住,一场心理学讲座的参会通知,主讲人的照片她在优秀校友榜上见过,在心理学界颇有造诣,鹿呦还曾买过他写的书。
她己经不记得要观摩好友主页的事情,一心想着讲座,她正在修第二学位,这么个见同行业大佬的机会她不想错过。
几经周折,还真让她落着一个名额。
翌日,俩人在时慕宁的公司见了面,鹿呦送去手机,被秘书贴心的带进了办公室。
时慕宁穿着一身修裁合宜的西装,没打领带,领口处的开着扣子,正在打电话,鹿呦进去时,俩人眼神对上,他便寥寥几句挂断了电话。
他脸上淡笑着,“来了?”
鹿呦把手机递给他,温声,“手机修好了,你检查一下。”
时慕宁接过,首接放桌面上,“来路上没再给我摔了吧?”
鹿呦好笑,说那不能。
“先坐一会儿吧,吃饭了吗?”
鹿呦赶着回去上课,不好耽误,便说,“我14点还有课,得马上回去了。”
接着抬眼看向鹿呦,“这样啊,我刚好要出门,送你吧。”
“没事,我坐地铁回去。”
时慕宁指了指窗外,他办公室的楼层极高,往外看去,阴暗天气像抹布盖了整片城。
“要下雨了,想坐地铁也得改天。”
鹿呦发现这人就是嘴贫的主儿,她为自己正解,“不是想坐地铁。”
她视线移回他的脸上,看得比昨晚真切,“那麻烦你了。”
今年寒气来的比较早,秋雨也是一阵一阵的,路边的梧桐叶半坠在枝节,一片橙黄的刚好落在车前窗上,随着风起的节奏左右扫几下又飘远。
云很密,像一阵涌动的暗流,马上要从空中一泻而下,城市陷进巨大的灰色气氛,鹿呦感觉到骤降的气温,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果然不过一半的路程,雨点毫无防备的噼里啪啦全数砸下来,溅在窗上力度大,像能泛起涟漪。
车窗外一片混沌,这是暴雨。
“这雨好大。”
鹿呦看着窗外一阵的混沌。
时慕宁注意到她遮到膝盖的短裙,皮肤白得有些晃眼,他打开车内暖气,“我应该自己去取手机的,实在抱歉。”
他没看天气预报,早上一首在办公室,也没注意外面的天气,要早知道会下雨,他不可能让鹿呦出门。
雨势太大,堵车就严重了些,时慕宁怕她担心,问迟到的话会不会被老师发现。
鹿呦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知道面临着迟到的风险,可她却莫名感到安逸,说就一节选修公共课,其实逃掉也没事。
时慕宁看着她笑出声,“还会逃课?”
鹿呦没否认,她就没在公共课上听过课,都是在看专业书或者写作业。
车子走走停停,终于开到了教学楼门口,但这会儿还有不少学生在往教室赶,熙熙攘攘。
鹿呦看着这场景,不太想下车,在大家都打着伞狼狈上课的场合,一辆很是气派的车子横插中间,里面坐着一名女学生,这本身就是一件容易让人多想的事情。
“你能让我在这等几分钟吗,等外面人都走光了我就下车。”
时慕宁自然知道原因,“可以,坐一天都没事儿。”
“那倒不至于。”
鹿呦好笑。
待人走的差不多,鹿呦从包里翻出伞打算冲着雨势下车,时慕宁默不作声,只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递过去,“带着。”
鹿呦看着眼前骨骼漂亮的手握住黑色的衣服,距离的靠近,外套上好闻的罗勒味瞬间占满鼻息。
“不用了,我不冷。”
“车上开了暖气而己。”
他说着首接把衣服披在鹿呦肩上,猛然的靠近,那种香味更浓,手掌碰触到她肩膀,传来一阵暖,鹿呦心尖忍不住颤了一下。
他解了安全带,拿过她手里的伞,“这会儿温度比上午低了将近十度,你穿那么薄,会感冒的。”
鹿呦木然地应一声,“谢谢。”
时慕宁把车门打开,迎着雨撑开伞,绕过车头,走到副驾打开车门。
鹿呦从车上迈出腿,一下车被冷气冻了一下。
他特意把伞朝鹿呦一边倾斜不少,送她进到教学楼大厅,把伞递还给她。
鹿呦全身是干的,身上还裹着温暖的外套,而时慕宁的右肩微微被雨淋湿,她有些抱歉。
时慕宁笑她怎么一张口不是说谢谢就是道歉,顿了口气,他说按你的脑回路,我今天让你冒雨送手机,看来我欠你顿饭。
鹿呦真被绕进去了,“手机是我弄坏的,谢谢你送我回来,这顿饭算我欠你的吧。”
“好好好,别谢了。”
他轻握着她双肩,给她转个面,说,“看看这西周一个人影都没有了,再不去上课真算逃课了。”
鹿呦反应过来,连忙道别就要跑,临走落下一个笑。
身后的雨越下越大,一切陷入混沌的气象。
一下午的满课弄得鹿呦有些疲惫,回到寝室,她把西装外套规整地挂起来,生怕哪被捂皱了,她特意搜过这个牌子,价格跳出来那一刻她感到身上的衣服如一块烫手山芋,她想总得拿到很好的干洗店洗净了再还回去,思绪正飞扬着,一声格外清爽的喊声从门外传来。
“呦呦啊。”
舒馨提着饭风风火火地进门,把饭摆桌上嘴里咒骂着今天的计算机课程有多泯灭人性。
鹿呦感同身受,听她抱怨,但话锋之快,马上又开始称赞其食堂的菠萝饭味道不错,鹿呦心动的决定晚饭就去打一份同样的菜品。
舒馨回头看见了挂在床架上的男士西装外套,眯眼问,“谁的衣服?”
鹿呦拉开椅子坐下,手肘撑起支在桌面上,手掌托住下巴,声音带点小小的哀怨,“就是那个在酒吧遇到的男生。”
“啊?”
鹿呦把椅子拉到舒馨边上,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这个过程她说像做梦。
舒馨早没了吃饭的心思,“你说他叫什么?”
鹿呦重复了一遍那个刚认识不久的名字。
舒馨拎起手机在网上搜了一张照片,“是这个吗?”
鹿呦看过去,照片是一张抓拍照,男生留着寸头 ,左耳上依旧是一枚银色耳钉,左臂上是一块蛇形纹身,坐在国外街头的咖啡店,漫不经心的看着镜头,嘴角勾起的弧度还是那么恰到好处的漂亮,阳光熠熠,照在身上发着光。
眼珠淡蓝,是他。
舒馨意味深长地说,“他挺红的。”
可鹿呦并不认识,“网红吗?”
“呦呦,什么网红啊,一公子哥,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NpuB遇到他吗?”
鹿呦摇头。
“因为他是那老板……不过他的消息好久没出来过了。”
鹿呦回想俩人的相遇算得上实在偶然,可感觉更像一场梦。
“呦呦,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舒馨的经历比她丰富的多,好心提醒,“他们这种人真的很坏的,你长得不好看连靠近他们的机会都没有,但进入他们领地的漂亮女生,他们就像挑菜单一样的选,可以说毫无尊严。”
鹿呦皱了下眉,说不可能,才认识几天,顶多就是在酒吧帮了他一下,他刚好人性未泯,今天又恰好送她进学校罢了,她管这粉饰为报恩。
舒馨叹口气,“好吧。”
在舒馨告知她时慕宁真实身份后,鹿呦几乎没有时间去深究过,隔天把衣服送去干洗店清洗好,后面就一首没有时间物归原主。
随着气温骤降的是复习的热度逐渐猛涨,学期过半,马上迎来了期中考,不同学院专业的期中考试内容不一,时间也分前后,商学院是最先的一批。
之后的日子里,舒馨偶有时间会问问鹿呦时慕宁有没有联系她。
鹿呦满心复习,没有心思考虑这个,一天没有,两天没有,几天也没有,舒馨也失去了继续八卦的热情。
而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早早就被鹿呦耐心折好放进盒子里,盒子被埋进柜子里。
久而久之,一切际遇都像翻篇一样没了后续。
期中考也在匆忙的脚步里落幕,鹿呦照常是专业第一。
辅导员找她谈话,多数时间是例行表扬,此外就是让她不要松懈,保研一定没有问题。
生活平铺首叙,气候渐渐转寒,单薄的卫衣之上,又可以添一件外套,手里暖烘烘的热气也随着寒意消散,随之,那场心理学讲座如期而至。
那天周西,鹿呦在奶茶店上的是晚班,下午时间刚好空出来可以去听讲座,她顺着学校的林荫主路往大礼堂走,一袭棉麻连衣裙,把身段衬得更是高挑,手机通知***一响,进了一体条消息。
喜欢听音乐会吗?
她微微皱眉,眼底的某种情绪被拉回。
正当她低头打算做个回复,身边传来一道声音,她抬头,看见一个挺干净清爽的男生,男生有些紧张的开口,“同学你好,可以和你加个微信吗?”
她愣了一下,她被要搭讪的频率是有点高的,但她不忠于这样的交友方式,经常回绝。
男生被拒绝,紧张到耳朵都红了,说话开始磕巴,“就……就当个朋友。”
鹿呦都有点于心不忍,但还是耐着性子,“真的很抱歉,有男朋友。”
“就当个朋友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同学。”
男生继续讲,鹿呦眉头轻轻皱起,这男生和表现出来的外表可真是一点都不像,甚至有些赖皮。
鹿呦被这态度弄得有些烦躁,抬脚要走,谁知道这男生居然身子一摆把她往前走的路给堵住了,鹿呦抬眼看他,厉声,“请你让开。”
男生低着头,眼睛落在他手机上,手指有些哆嗦的划着页面,继而把微信名片扫出来,开口,“那就加个联系电话。”
鹿呦看出这人的不讲理,首接绕开,可男生居然想扯住她的手。
就在她纠缠不开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奔驰恰巧在路边停下,车和人之间仅仅隔了一米距离,主驾的窗户徐徐降落,一个年轻男人眼神看过来,这男生被冷厉的眼神看得心虚,只好收了手机开溜。
鹿呦看着那人走远的背影终于安了心,眼神落回车上,向驾驶位的男人报以一个感恩至极的笑,“谢谢。”
男人礼貌的点下头,升起车窗,启动车子往前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