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混在雨声里，像头困兽在舔舐伤口。
雨水裹着片场陈年的铁锈味灌进鼻腔，左肩旧伤在阴雨天总是率先预警，此刻正随着心跳突突跳动。
"Cut！
"导演的喇叭在雨幕中滋滋作响，"车灯要扫过你瞳孔收缩的瞬间！
记得你是突然发现刹车失灵，不是见鬼！
"江淮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泥浆，睫毛上的水帘里突然劈进三道光刃。
三辆保姆车碾过水洼，中间那辆半开的车窗后，一抹冷白肤色晃过，仿佛黑胶唱片里嵌了片月光。
他下意识数着车轮轧过青石的节奏——五秒后，车尾果然精准停在槐树投下的阴影里。
"林老师，这种天气还来看外景？
"助理撑着二十四骨竹伞小跑过来，伞沿堪堪遮住车后座那人的眉目，却漏下一截白玉似的下颌。
"雨天的戏最难演。
"清凌凌的嗓音像玉簪花坠进青瓷盏，"你看那个替身，摔了十七次，每次左肩着地的角度都是37度。
"车窗升起半寸，露出半张被雨水虚化的侧脸，"胫骨前肌发力时痉挛三次，说明半月板旧伤未愈。
"江淮浑身一震，泥水顺着颤抖的睫毛往下淌。
原来那些自以为隐秘的坚持，早被那双眼睛丈量成了标尺。
片场忽然骚动起来，他看见场务扛着防撞海绵往这边跑，导演的喇叭发出刺耳的啸叫："上实景！
替身直接撞车头！
""真当自己是梁朝伟？
"场务的嗤笑混着防滑靴碾碎枯叶的脆响，"上个月老刘撞断两根肋...""我的车漆比替身的命金贵？
"车窗突然完全降下，林芷指尖叩着劳斯莱斯曜影的真皮座椅，腕间羊脂玉镯撞出泠泠清响。
她没看任何人，只盯着自己指甲上新染的丹蔻："张导拍的是汽车广告，还是《速度与***》番外篇？
"江淮望着保姆车远去的尾灯，攥紧口袋里皱巴巴的止痛贴。
那抹丹蔻红却在视网膜上灼烧，烫得胸腔发胀。
雨突然下得更急了，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混在雨里："导演，我能再试一次借位拍摄。
"泥潭里泛起细小的气泡，像某种隐秘的誓言沉入地底。
第二章：荆棘玫瑰泳池里刺鼻的消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