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冷的数字与灼热的愧疚
那机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响，冰冷得不带一丝人味，却在他死水般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巨石。
情绪兑换系统宿主：陈辉当前情绪点：0新手任务：收集10点情绪值（来源：李梦）。
任务奖励：新手礼包（内含100元现金红包）。
兑换列表（展开/折叠）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列表最顶端那个金光闪闪的图标上——婆媳和睦符（一次性）。
5000点。
一个遥不可及却又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数字。
它能解决他最大的心病吗？
能让梦梦放下怨恨，让父母见到孙子孙女吗？
“假的吧……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陈辉用力揉了揉眼睛，甚至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痛感很真实，但光幕依旧悬浮在那里，清晰得如同他面前的洗碗池。
客厅里传来动画片的欢快音乐和孩子们的笑声，还有李梦低声哄女儿的声音。
这熟悉的家常声响，此刻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不欢而散的争吵，妻子冰冷的拒绝言犹在耳，而这诡异的系统却告诉他，那些让他痛苦不堪的负面情绪，竟然可以变成……点数？
可以兑换东西？
荒诞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理智。
为了那个“和睦符”，他需要主动去收集梦梦的负面情绪？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要故意去惹她生气，去制造矛盾？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他爱李梦，爱这个家。
他最大的痛苦就是看到梦梦不开心，看到家庭氛围紧张。
现在，他却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去主动做他最厌恶、最害怕的事情？
“不……不行……”陈辉下意识地摇头，想要关闭这个邪恶的光幕。
他尝试集中精神默念“关闭系统”，光幕果然瞬间消失。
厨房里只剩下水龙头滴水的声音和他粗重的呼吸。
他松了口气，仿佛摆脱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快速擦干手，走出厨房，想回到妻儿身边，用真实的温暖驱散那诡异的冰冷。
客厅里，陈一萌己经靠在李梦怀里昏昏欲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陈一鸣还在专注地看着动画片。
李梦轻轻拍着女儿的背，眼神有些放空，显然刚才的争执让她心情低落，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郁色。
陈辉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走过去，想挨着李梦坐下，想抱抱她，哪怕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我去给萌萌冲奶粉。”
李梦却在他靠近前站起身，声音平淡，避开了他的目光，抱着女儿径首走向饮水机。
陈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地落下。
他坐到儿子身边，心乱如麻。
妻子那疏离的背影，像一根刺，扎得他坐立不安。
他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系统，想起了那个金光闪闪的“和睦符”。
“如果……如果只需要一点点情绪呢？”
一个魔鬼般的声音在他心底低语，“新手任务只要10点……100块钱……也许，也许只是让她抱怨一句？
这不算什么吧？
平时她也会抱怨我工作忙、不帮忙带孩子……”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
他看着李梦在饮水机前忙碌的背影，看着她因为操劳而微微弯下的腰，看着她脸上掩饰不住的倦容。
他想起她想要而自己给不了的房子，想起她对婆婆的怨恨，想起自己作为丈夫和父亲的无力……愧疚和一种病态的渴望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撕裂。
“梦梦，”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你……要不要也喝点水？
我给你倒？”
李梦正专注地试奶温，头也没回：“不用，你自己喝吧。”
检测到轻微失落情绪（宿主主动关怀被拒），来源：陈辉（自身）。
情绪点+0.5（自身情绪转化率低）。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在脑海响起，眼前的光幕自动弹出，当前情绪点那一栏，数字从0跳到了0.5。
陈辉瞳孔一缩。
连他自己的失落都能被收集？
虽然只有0.5点，但这证明系统是真实的！
它无时无刻不在运行！
他看着那0.5的数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0.5……距离10点，似乎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新手任务的100元红包……虽然少，但也是钱。
也许……可以给梦梦买支她念叨过但舍不得买的口红？
或者给孩子们添个小玩具？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一阵卑劣的兴奋，随即又被更深的愧疚淹没。
他感觉自己像个潜伏在暗处的猎人，而猎物，是他最爱的妻子。
“爸爸，我要喝水！”
陈一鸣看动画片看得口渴了，扭头喊道。
“哦，好，爸爸给你倒。”
陈辉回过神，连忙起身去拿儿子的水杯。
他走到饮水机旁，李梦刚冲好奶，正准备离开。
机会！
陈辉的心跳骤然加速，手心瞬间沁出冷汗。
他故意装作手滑，拿着水杯的手“不小心”碰了一下李梦端着奶瓶的手肘。
“哎呀！”
水杯脱手，“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虽然没有摔碎，但半杯水全泼在了李梦的拖鞋和裤脚上，冰凉一片。
“啊！”
李梦惊呼一声，手一抖，奶瓶差点也掉了，幸好她及时稳住。
她看着湿漉漉的裤脚和拖鞋，一股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陈辉！
你干什么呢！
毛手毛脚的！
水都泼我身上了！
我刚换的裤子！”
她的声音因为压抑着怒火而显得有些尖锐，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陈一鸣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快睡着的陈一萌都惊醒了，茫然地看着妈妈。
检测到强烈抱怨+愤怒情绪（因宿主故意行为导致），来源：李梦。
情绪点+8！
光幕上，当前情绪点瞬间从0.5跳到了8.5！
距离新手任务的10点，只差1.5！
巨大的数字跳跃让陈辉一阵眩晕，成功了！
但同时，李梦那带着怒火的瞪视，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脸上。
他看到她眼中清晰的烦躁和委屈——她忙了一天，刚哄孩子，还要被丈夫笨手笨脚地泼一身水。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陈辉慌忙蹲下，手忙脚乱地想去擦李梦的裤脚，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我这就去拿毛巾！”
“行了行了！
别擦了！
越擦越湿！”
李梦烦躁地躲开他的手，抱着女儿后退一步，眉头紧锁，“我自己去换！
你赶紧把地上水擦了，别让鸣鸣滑倒！”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抱着还在哼唧的女儿，气冲冲地转身上楼去了。
陈辉僵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块没派上用场的抹布。
地上那一滩水渍，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像他此刻的心情。
8.5点……还差1.5点……他成功了，轻易地就收集到了远超预期的情绪点。
可为什么心里没有半点喜悦，反而像被掏空了一样，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肮脏感和愧疚？
他蹲下身，机械地用抹布吸着地上的水。
水渍很快被吸干，但他心头的污浊感却怎么也擦不掉。
“爸爸，”陈一鸣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小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问，“妈妈生气了吗？”
看着儿子清澈又带着一丝不安的眼睛，陈辉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摸了摸儿子的头：“没事，是爸爸不小心惹妈妈生气了。
爸爸下次注意。”
新手任务：收集10点情绪值（来源：李梦）己完成！
新手礼包（内含100元现金红包）己发放至宿主绑定账户（尾号XXXX），请查收。
是否立即领取？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像是对他卑劣行径的最终宣判。
陈辉看着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的银行入账短信通知——XX银行您尾号XXXX账户收到转账100.00元……100元。
轻飘飘的数字。
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他抬起头，望向二楼紧闭的卧室门。
门内，是他刚刚被自己亲手惹怒的妻子，和他最爱的两个孩子。
他得到了点数，得到了钱。
他失去了什么？
“辉子，”岳母张桂兰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看着蹲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女婿，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还是……和梦梦又闹别扭了？”
她的目光温和而敏锐，仿佛能穿透陈辉强装的镇定。
陈辉猛地低下头，不敢与岳母对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他紧紧攥着手机，那100元的到账信息，此刻像是一张耻辱的证明。
“没……没事，妈。”
他声音干涩，“就是……有点累。”
他站起身，逃也似的走向卫生间：“我……我去洗把脸。”
关上卫生间的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陈辉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
镜子里映出他苍白而慌乱的脸，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扑在脸上，试图浇灭心头的灼热和混乱。
新手任务完成了。
100元到手了。
距离5000点，似乎迈出了第一步。
但这一步，却让他感觉自己正滑向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为了那个虚幻的“家和万事兴”，他好像……正在亲手毁掉眼前这个虽然不完美、却真实温暖的家。
他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接下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