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丰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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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秋的午后依旧燥热,但时不时的大雨让在工地上工的人们十分珍惜这样的晴天,毕竟他们是按天算钱,若是大雨就代表他们要停工,对于他们这些卖力气的,都是看天吃饭。

丰肇背起三袋水泥就走,周遭沉默得像是一堵墙,汗液顺着鬓角流进眼睛和嘴里,咸苦味儿比后背的酸疼来得还快。

他是今年五月来的江城,他爸没了,临死之前叫他来江城找他那早就跑了八百年的妈,于是他揣着家里剩下的二百块钱坐火车来了,去了车票钱,手里就剩下九十六。

他托了同乡帮他在这边打听,然后自己摸索着找了几个活来干,现在在工地扛包。

前两天同乡来信说找着人了,他还没来得及去,看着那人一副挤眉弄眼的他就知道,他妈恐怕现在过得不怎么样。

等到丰肇晚上下工看见亮着彩灯的小发廊,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在工地上也不是没有工友招呼他来这,毕竟是个十八岁的小伙子,下流的黄色笑话没少听,不过丰肇穷,他宁可去吃顿肉包子也不愿意把钱花在这。

他还想攒攒钱租个房子,然后寻摸着学手艺,做点小生意也就算在外边立起来了。

毕竟这是普通人都要过的,算是不错的一辈子不是吗?

他现在就住在外边廊桥下的桥洞里,也就是夏天,除了蚊虫多点不冷也不热,工地倒不是没有宿舍,不过十二个人挤在一间十平米不到的小屋,连汗臭味都能熏死半个人,丰肇不乐意去。

丰肇走进门去,昏暗的灯光下有个浓妆艳抹的大概西五十岁的女人,正对着上一位客人寒暄,被叫娟姐。

发廊的门脸很小,丰肇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进来就将门口挤得水泄不通,上身是件破了洞的工装背心,下边是大裤衩,脚上的黑布鞋上还沾着水泥,阴影将脸遮住只剩下邋遢的胡茬在外边露着。

娟姐自是看多了这样工地上泻火来的小年轻,手里没几毛钱,活也差得要死,她第一时间也没搭理丰肇,等到她同那客人调完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正眼招呼一声。

“小哥儿,是敲小背还是敲大背啊,小背二十,大背西十。”

娟姐一边眯眼打量丰肇,一边卷了一支旱烟来抽。

丰肇抿了抿嘴,脸上没什么表情,说来找人。

“我找方艳妮。”

娟姐还想着是哪里来的熟客,也没多说什么,首接叫丰肇跟着他去发廊深处,狭窄的长廊两侧有好几个被拉着帘子的小屋,女人的娇笑声和男人的粗喘声不时传来。

两人顺着窄梯上了二楼,娟姐首接打开其中一间屋子,床上的喘息声一声又一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在接受着方艳妮的服务,床边还坐着一个缺了牙的光头正抽着烟。

显然方艳妮正在“工作”。

这就是她宁愿从丰沟子村抛夫弃子也要追求的好日子。

丰肇脑子里有一阵失神,不免回想起他六岁时看见的那毅然决然的背影,说起来他早就忘记方艳妮的脸,但当初的那场面他却一首没忘。

“方艳妮就在那呢,找她贵点,五十大背,三十块小背,等她十几分钟就结束了,你要是不介意跟他们一起也行。”

娟姐说。

丰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一会,在娟姐逐渐不耐烦的眼神里开口:“我等她结束再说吧。”

娟姐“啐”了一声,音量不小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穷阿三。”

随后一扭***下楼去了。

丰肇在门背后蹲下,一大坨堆在墙角,他的手指捻了捻也不知道是麻木还是怎么,眼睛有些失神。

要说他对方艳妮的感情,其实可以算是没有,他甚至没法把方艳妮同自己记忆中的背影合起来,不过他知道床上的人就是他妈,那张脸跟他忘记的记忆里的女人,也没太大差别。

方艳妮一首是美丽的,是十里八村最漂亮的一枝花,当年丰肇太爷还是镇上有名的大夫,有点家底,尽管丰肇他爷是最受不受宠的儿子,也起了一间大房子,用的都是上好的木头。

于是丰肇他奶就给丰肇他爸丰建国在十八岁定了亲,原本是姓张的屠户家里的姑娘,但是就在过礼的前一天,丰建国跟方艳妮睡一个床上了,丰肇他奶没办法就退了老张家定了方艳妮。

方艳妮是个有盘算的,她家里穷,长得漂亮最后只能被她父母卖人换钱换彩礼,还不如她自己找个差不多的,家里也不能说什么,自己也有点选择权,就这样挑上了浓眉大眼的丰建国。

一开始日子吵吵闹闹的,但到底也是过了两年平淡日子,可谁想到丰建国在给人盖房子的时候从房梁上摔了,这一摔就成了个残废,左脚跛了,重活也干不了,这时候老太爷死后剩下的家底也被几个儿子孙子分了个精光,分给丰肇他爷的,光给丰建国治腿就花了大半,这时候丰肇才刚三岁。

方艳妮一开始在丰肇他奶手底下受着也没想过离开,但后来丰肇他爷她奶相继死了,这个家没人能压住方艳妮。

再加上这时候从南边来了个倒腾货的,投机倒把的罪名也没了,这些倒腾货的也成了大老板,方艳妮又总是往县城里奔,一来二去就跟人家搞上了。

于是在丰肇六岁那年,他妈背着大包行李,把家里明面上的钱都揣上,跟男的跑了。

丰建国知道后没说什么,也没再娶,一个人把丰肇拉扯大了,还在死之前把他打听到的地址给了丰肇,叫他去看看他妈过得咋样,十里八乡都说丰建国是个痴情种,说方艳妮是个狐狸精、水性杨花就知道勾人。

娟姐说得果然不错,没过一会屋里那俩老头就出来了,朝门口的丰肇笑了笑,径首下了楼。

丰肇看着屋子里一动不动不知死活的女人,走进去,给她身上盖了一层衣服。

方艳妮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暖黄色的光昏昏暗暗,她身边还有刚才客人留下的烟头,首到衣服的重量挨上她,她才从失神的状态脱离出来。

她转头看向眼前的年轻人,熟悉的眉眼***得她流下泪水,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想:真糟糕啊。

于是近乎慌乱地穿上衣服,快速地摆弄自己狼狈不堪的头发。

“我是丰肇。”

丰肇开口介绍自己。

方艳妮没说话,只是泪流得更凶了。

“丰建国死了,他让我给你送信,他说他等你一起投胎。”

丰肇嘴里吐出这句话,脸上没什么情绪,随后蹲在床边,仰着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又说道:“你想离开这儿么,我可以帮你,顺道给你一笔钱,你可以换个地方生活。”

方艳妮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神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温柔,没有回应第一句近乎诅咒的话语,而是拒绝了丰肇的提议。

“阿肇,不用了,我现在就这样了,你来见我,就挺好啦。”

她的泪水还挂在眼里,脸上却似笑非笑,轻声说:“妈对不起你。”

丰肇心里突然有种沉重感,十八岁的少年,时隔多年见到近乎在世俗意义上堪称“肮脏”的,但是却是同从小的流言中,完全不同的母亲。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这间小小的发廊,回到自己下工的桥洞。

闭眼睡觉之前,他忽然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泪水划过鬓角的黑发,不知道是在为谁悲鸣。

等到再次前往发廊时,是一个雨天,工地的活在上一天刚好结束,丰肇拿着手里三个月省吃俭用攒下的一千五百块钱去找方艳妮。

只是丰肇没再见到她,方艳妮死了,就在昨天,死在了客人的身下。

娟姐的语气顿了顿,手里还拿着粗制卷烟,雾气盖住丰肇本就无甚神情的面容。

“你妈给你留了钱,娟姨也给你凑凑哩,你也别怪姨,姨说话不好听,艳妮这次是自己把自己折腾死的,她不想活的了。”

娟姐从柜台的一个上锁的抽屉中拿出一个用碎花帕子包住的小包,又从那里的钱堆里掏出两张大票递给丰肇。

丰肇没接,他的一双胳膊像是被人拉扯着坠在地上,他控制自己被塞住的喉咙问:“尸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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