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触感,像一条毒蛇,死死缠绕在我的后颈上。我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只有一片旋转的、令人作呕的浑浊黑暗。
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起一股浓重到化不开的、属于铁锈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物的混合气味,
它们粗暴地钻进鼻腔,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一样撞击着肋骨,
每一次搏动都让太阳穴突突地胀痛。我是谁?我在哪?我挣扎着坐起身,
粗糙的水泥地面硌得手臂生疼。眼睛终于艰难地适应了这里微弱的光线。
这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绝望的空间,高耸的、布满锈迹的金属骨架支撑着模糊不清的穹顶。
光线来自于极高处几扇蒙着厚厚污垢的条形天窗,惨白的光柱斜斜地刺破灰尘弥漫的空气,
勉强勾勒出仓库内堆积如山的废弃机械和扭曲管道的狰狞轮廓。空气凝滞、冰冷、死寂,
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中撞出空洞的回响。然后,我摸到了它。就在我的咽喉下方,
一个环形的、光滑而冰冷的金属物体,严丝合缝地扣在脖子上,没有一丝缝隙。
它紧贴着皮肤,像一个活物,带着它自身恒定的、低于体温的寒意。我下意识地用指甲去抠,
去撬,指尖传来的只有坚硬无比的触感和皮肤被磨破的刺痛。恐慌瞬间攫紧了我的喉咙。
这是什么?刑具?狗项圈?还是……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恐惧中,
一个毫无感情、如同机器合成的冰冷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传来,
每个音节都像冰锥一样扎进耳膜:“欢迎,十位玩家。”我的身体瞬间绷紧,
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十位?还有其他人?我猛地转头,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周围的地面。
就在我身边不远,光线切割出的惨白区域里,清晰可见九具用白色粉末勾勒出的人形轮廓!
它们僵硬地躺在地上,姿势各异,如同犯罪现场留下的印记。每一个轮廓的头部位置,
都用醒目的白色数字标记着:01,02,03……一直到09。而我自己,
正坐在第十个位置。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同样用刺眼的白粉写着两个字——“陈默”。
我的名字。像一道冰冷的判决。十个人。十具轮廓。我是第十个,也是唯一醒着的那个。
“游戏开始。”广播声继续,毫无波澜,却字字如刀,“你们的项圈正在倒计时。
初始时间:三十分钟。”它顿了顿,仿佛在欣赏我们即将到来的绝望,
“寻找散落的‘骨钥’。拼出当前准确的时间。时间归零前,将拼好的时间置于中央区域。
成功者,解除束缚,重获自由。”“失败者,”广播的声音骤然压低,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项圈将予以清除。”清除?
这个词像一颗冰冷的子弹射入脑海。我猛地低头,这才注意到项圈正前方,
一个微小的液晶屏嵌在冰冷的金属中。
鲜红的数字正在无情地跳动:29:47…46…45……每一秒的流逝,
都伴随着颈动脉在金属压迫下传来的微弱搏动。死亡,正以分秒计数的形式,
扼在我的喉咙上。“骨钥?拼时间?”我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
目光下意识地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疯狂搜寻。什么骨钥?在哪里?广播沉寂下去,
如同从未响起过。仓库重归死寂,
只剩下我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和那倒计时微弱却致命的滴答声。恐惧像冰冷的藤蔓,
缠绕住四肢百骸。但我强迫自己狠狠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冰冷空气——冷静,陈默,冷静!
找!必须找到那该死的“骨钥”!我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地面,
掠过厚厚的灰尘、凝固的油污、零散的金属碎片。突然,一抹异样的惨白刺入眼帘。
就在离我不到两米远的09号轮廓线旁,一个沾满污垢的小东西半掩在尘土里。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指尖触到一片冰冷、坚硬、带着不规则边缘的物体。捡起来,
在昏暗的光线下辨认——是一块骨头碎片。不大,约莫两寸长,边缘参差,
像是被暴力砸碎或啃噬过。它表面被仔细打磨过,异常光滑,而在那光滑的表面上,
刻着一个清晰的数字:“7”。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上来。这就是“骨钥”?
用骨头刻成的钥匙?一种生理性的厌恶和更深的寒意攫住了我。这念头让我胃里翻江倒海。
我猛地抬头,视线像雷达一样扫射开去。更多的惨白碎片在灰尘中若隐若现!
它们散落在各个角落,有些就在那些白色人形轮廓线旁边,有些滚落在废弃机器的阴影里,
有些甚至卡在生锈管道的缝隙中。“有人吗?”我嘶声喊了出来,
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撞出空洞的回响,“还有人醒着吗?回答我!”死寂。
只有我自己的声音在回荡,带着绝望的尾音。“我……我醒了。
”一个微弱、颤抖的女声从我右前方传来,带着浓重的哭腔。循声望去,
在靠近04号轮廓线的地方,一个蜷缩的身影正挣扎着坐起来,是个年轻女孩,
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我也是……”又一个男人的声音,嘶哑而疲惫,
来自02号轮廓线附近。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皱巴巴的夹克,
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茫然。紧接着,
第三个、第四个……如同被我的呼喊从噩梦中强行拽醒,
一个个身影陆续在惨白的光线下坐起,***着,摸索着自己脖子上的项圈,
脸上写满了与我如出一辙的惊恐和不解。很快,加上我自己,仓库里醒着的活人,一共八个。
还有两个位置空着——01号和07号。01号轮廓线里,空空如也,
只有地上刺目的白色粉末勾勒出一个缺失的人形。而07号……我的目光凝固在那里。
那具轮廓线里,并非空无一物!光线斜斜打过去,
勉强能看清那里面确实躺着一个人形的物体,但极其怪异。那“身体”似乎……残缺不全?
躯干部分异常干瘪,一条手臂诡异地扭曲着,而且,在它头部本该是脸的位置,
光线勾勒出的是一片狼藉的、令人心悸的凹陷和破碎感,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和内脏***的甜腻气味,正隐约从那个方向飘散过来,钻入鼻腔,
让我胃部一阵痉挛。其他醒来的玩家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骇人的景象。
那个年轻女孩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夹克男脸色惨白如纸,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07号……他……他怎么了?
”一个穿着工装服、看起来像技术工人的男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着07号轮廓的方向。
没人能回答。只有那具残缺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无声的恐怖,
像一个不祥的注脚。它提醒着我们所有人,这不是噩梦,是真实发生的地狱。失败,
或者……违规?代价是什么?项圈的清除?还是……被啃噬?“都……都别愣着了!
”夹克男猛地吼了一声,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他指着自己项圈上鲜红的倒计时,“看!
时间!只有二十几分钟了!找那些骨头!快找!
”死亡的倒计时像无形的鞭子抽在每个人的背上。短暂的、被恐惧冻结的时间瞬间破碎。
八个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脖子上套着死亡倒计时的人,如同被投入滚水中的蚂蚁,
在巨大而冰冷的仓库里疯狂地散开、摸索、翻找。“这里!一个‘3’!
”技术工人在一堆锈蚀的铁管下摸出一片骨头,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亢奋。
“我找到个‘分’字!刻的是‘分’!
”那个最先醒来的年轻女孩在一个废弃的木箱角落发现了一片稍大些的骨片,
上面清晰地刻着一个汉字——“分”。这个发现让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了一瞬。汉字?
不是只有数字?规则没说清楚!“我……我找到一个‘秒’……”一个身材瘦小的眼镜男,
颤抖着举起一片骨头,上面刻着“秒”。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这里是个‘时’!
”另一个方向,一个穿着运动衫、体格健壮的男人也举起了手中的骨片。汉字!
代表时间单位的汉字!
“分”、“秒”、“时”……还有大量的数字碎片……混乱的线索碎片在我脑中急速碰撞。
规则是拼出“当前时间”。那这些代表单位的汉字骨片,必然也是拼图的关键部分!
它们需要和数字组合起来,才能构成完整的时间表达!“别管那么多了!先都拿到中间去!
”夹克男暴躁地吼着,他手里捏着两片刻着数字的骨片,
仓库中央那片被微弱光线照亮、相对空旷的水泥地——那里显然是广播里说的“中央区域”。
我们像一群被死亡驱赶的拾荒者,在灰尘和阴影中跌跌撞撞,
把找到的每一片惨白的碎骨都搜集起来,汇聚到中央区域。很快,
一小堆沾满污迹的骨头碎片堆积起来。时间在无声的恐惧中流逝,
项圈上的红色数字冷酷地跳动着:18:32…31…30……“快!大家分头拼!
数字放一起,汉字放一起!快!”夹克男蹲在地上,双手神经质地快速扒拉着那堆碎骨,
试图将数字和代表时间单位的汉字分类。
技术工人、运动男、年轻女孩……所有人都围了过去,蹲在那一小堆决定生死的碎骨旁,
手指颤抖着,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拨弄、拼凑。“现在……现在到底是几点?
”年轻女孩带着哭腔问,声音抖得厉害。没人知道。仓库封闭,没有窗户,
只有高处泄下的惨白光线,根本无法判断外界的时间。“猜!只能猜!
”夹克男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沿着太阳穴滑落,“先按我们醒来的时间大概估!
广播说三十分钟,我们大概……大概昏迷了多久?半小时?一小时?
现在可能是……下午三四点?”混乱的猜测毫无意义。
、2、3、4、5、6、7、8、9、0……汉字碎片被挑出来:“时”、“分”、“秒”,
但数量明显不足,尤其“秒”字只有眼镜男找到的那一片。“还缺单位!还缺一个‘分’!
一个‘秒’!”技术工人焦急地喊道,目光疯狂扫视着周围的地面,“快找!快找啊!
”“妈的!07号那边!他那边肯定有!
”运动男猛地指向07号轮廓线那具可怖的残缺尸体,“谁去看看!
”07号……那具被啃噬过的尸体。空气瞬间凝固了。那浓烈的血腥和***气味仿佛更重了。
没人动。恐惧像冰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混乱的求生之火。
那具尸体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警告。“我去!”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穿着深色外套的中年男人,他之前没怎么说话。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眼神里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
大步走向那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区域。我们的目光都死死追随着他。他蹲下身,强忍着恶心,
在那具破碎、散发着恶臭的“尸体”周围摸索。他翻动着那身破烂的衣服,
手指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暗褐色的粘稠物。“怎么样?”夹克男忍不住催促。
深色外套男人没有回答,他的手在尸体侧面的口袋里停住了,然后猛地抽了出来。
他摊开手掌,掌心赫然躺着两片惨白的骨头碎片!一片刻着“分”,一片刻着“秒”!
找到了!他快步走回中央区域,将这两片关键的骨片丢进骨堆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仿佛看到了渺茫的希望。“齐了!单位齐了!”技术工人声音发颤,“快!拼数字!
”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
项圈冰冷的触感和那不断减少的鲜红数字像烧红的烙铁贴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中央区域的拼凑场面混乱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