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W市文化广场时，萧驰恩第无数次低头看手机。
屏幕停留在劲舞团游戏界面，
他们的情侣主页背景是八年前自定义的像素画——两个穿着新手套装的小人站在彩虹桥上，
男生头顶顶着"驰恩"，女生顶着"艾骁"，下面的结婚日期显示着2015年9月10日。
"驰哥，别看了，人来了！"同宿舍的胖子赵磊用胳膊肘撞他一下，朝广场喷泉方向努嘴，
"穿白裙子那个，肯定是！"萧驰恩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
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女生正站在喷泉边缘，手里捏着个粉色发圈转来转去，
旁边站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正对着他们的方向挥手。是陈艾骁，即使隔着三十米，
他也能认出她抬手拢头发时，左手小指会习惯性蜷一下——这个细节她在游戏语音里说过，
说自己打字快是因为小指总不自觉用力。他下意识拽了拽卫衣帽子，
赵磊在旁边偷笑："紧张啥啊，你们俩在游戏里都'老夫老妻'了，现实里还能认生？
"话是这么说，可当真正走到面前，萧驰恩感觉喉咙像被堵住了。陈艾骁比他想象中高些，
皮肤是那种常年不见强光的冷白，眼睛很大，睫毛长到低头时能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看到他时明显也僵了一下，手里的发圈"啪嗒"掉在地上，滚到他脚边。"你...你好。
"陈艾骁的声音比游戏里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你好。"萧驰恩弯腰捡起发圈，
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像触电似的同时缩回，他的耳朵瞬间烧了起来。
"我是陈艾骁，这是我舍友林溪。"白裙子女生往后退半步，把高马尾推到前面。"萧驰恩，
这是赵磊。"他也赶紧把胖子推出去挡枪。林溪和赵磊显然是社交悍匪，
三言两语就聊得热火朝天，讨论着附近哪家奶茶好喝。萧驰恩和陈艾骁被挤到旁边，
中间隔着能再站一个人的距离，谁都没说话。他偷偷用余光看她，
发现她正盯着喷泉里的彩虹发呆，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这个小动作和她游戏里紧张时疯狂点键盘的样子重合在一起，
突然就觉得熟悉起来。"你们俩在游戏里不是能聊到半夜吗？"赵磊端着四杯奶茶回来，
精准地把一杯递给萧驰恩，一杯塞给陈艾骁，"现实里怎么跟俩闷葫芦似的？
""游戏里...不一样。"陈艾骁接过奶茶，吸管戳了三次才戳开，脸颊泛起淡淡的粉。
萧驰恩猛吸一口珍珠，差点被呛到。是啊，不一样。在游戏里，
他们可以戴着耳机对着麦克风大喊，
为了抢一首《恋爱ing》的P点互相吐槽；可以在情侣模式里默契地跳出全连，
屏幕上炸开粉色爱心时，他会说"看见没，哥这技术"，
她会回"明明是我带飞"；甚至可以在深夜的语音频道里，
聊各自藏在心底的秘密——他说高考前压力大到躲在被子里哭，
她说小时候被欺负时总躲在图书馆看书。可现实里，阳光把所有像素都磨成了清晰的棱角。
他看到她耳垂上的小痣，看到她帆布鞋上沾着的草屑，
看到她紧张时会轻轻咬下唇——这些细节都太真实了，
真实到让他不敢像在虚拟世界里那样肆意。他们沿着广场的林荫道慢慢走，
林溪和赵磊在前面打打闹闹，他们俩跟在后面，保持着恒定的距离。偶尔有风吹过，
卷起她的一缕头发，萧驰恩的心跳就会乱掉半拍，想说"头发乱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路过一排长椅时，林溪提议坐会儿。萧驰恩和陈艾骁被安排在同一张长椅的两端，
中间隔着至少三十厘米的空隙。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合着奶茶的甜腻，
像游戏里那个叫"初恋"的房间背景乐。"你...学校离这儿远吗？
"萧驰恩终于找到个话题，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不远，坐公交三站地。
"陈艾骁侧过头看他，阳光刚好落在她眼睛里，亮得像游戏里的特效光，"你呢？
""我也是，不过在马路对面。"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上次看地图，
发现咱们俩学校就隔一条河。""嗯，我也看到了。"她低下头，手指在奶茶杯壁上画圈，
"以前总说，考上W市就能见面了，没想到真的..."后面的话没说完，但萧驰恩懂。
八年前他们还是初中生，在劲舞团的新手频道认识，因为都菜得离谱，反而成了固定搭档。
有天晚上打完游戏，她突然说："我想考W市的大学，听说那里有海。
"他想都没想就接话："那我也考去，到时候带你去看海。"那句话像个秘密约定，
支撑着他们熬过无数个刷题到崩溃的夜晚。每次模拟考失利，他都会打开游戏，
看到她在线就发一句"W市见"，她回一个加油的表情，就觉得又有了力气。
可真的到了W市，站在彼此面前，海好像突然变得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刻她的睫毛在阳光下颤动，重要的是她说话时会轻轻歪头，
重要的是他们之间那片沉默的空气里，藏着比八年游戏时光更汹涌的东西。
"要不...我们回学校吧？"陈艾骁看了眼手机，突然站起来，"下午还有班会。
"萧驰恩也跟着站起来，心里有点失落，又有点松了口气。告别时，
林溪说："下周我们宿舍约着去博物馆，你们俩也来吧？人多热闹。
"赵磊立刻附和："对啊对啊，驰哥说他历史超好，正好给我们当导游。"萧驰恩刚想反驳，
就听到陈艾骁小声说："好啊。"他抬头看她，她也刚好在看他，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像游戏里两个完美契合的舞步，在空气里激起无声的涟漪。她的脸颊更红了，
飞快地低下头："那...下周见。""嗯，下周见。"看着她们转身离开的背影，
赵磊撞了撞他的胳膊："行啊驰哥，有进展啊。"萧驰恩没说话，
只是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广场的风还在吹，梧桐叶落在脚边，
像游戏里那些没捡起来的金币。他拿出手机，点开和陈艾骁的聊天框，输入又删掉，
最后只发了一句："安全到学校了告诉我。"没过几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到啦，
你也是。"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笑脸表情，和她游戏里常用的那个一模一样。
萧驰恩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笑脸，突然觉得，现实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第二次见面定在周日上午。W市博物馆门口，萧驰恩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穿着新买的白衬衫，
手里攥着昨晚查了半宿的博物馆攻略。赵磊嘲笑他像要去相亲，
他嘴硬说"不能在女生面前露怯"，心里却承认，确实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好一点。
陈艾骁她们宿舍是掐点到的。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牛仔外套，扎着低马尾，
额前的碎发用个小夹子别住，露出光洁的额头。看到萧驰恩时，她眼睛亮了一下，
主动走过来："你来挺早啊。""怕...怕堵车。"萧驰恩又开始紧张，
手指不自觉地卷着攻略纸。"他是紧张！"赵磊从后面跳出来拆台，
"昨晚对着镜子练了半小时自我介绍。"陈艾骁的脸瞬间红了，低下头笑起来，
肩膀轻轻抖动，像游戏里那个"开心"的动作特效。萧驰恩瞪了赵磊一眼，耳根却比她更红。
博物馆的安检口排着队，林溪拉着另外两个舍友讨论着先看哪个展厅，赵磊凑过去插科打诨。
萧驰恩和陈艾骁被落在后面，这次他没再刻意保持距离，稍微靠近了一点，
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呼吸声。"你对历史感兴趣吗？"陈艾骁突然问，声音比上次自然了些。
"还行，"萧驰恩赶紧拿出攻略，"我查了下，这里有个古代婚礼展，好像挺有意思的。
""真的？"她眼睛亮起来，"我最喜欢看那些传统仪式了。"穿过青铜器展厅时，
导游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萧驰恩假装认真听，其实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旁边的陈艾骁身上。
她看得很专注，眉头微微蹙着，手指会轻轻点着玻璃展柜，像在清点游戏里的道具。
有个小孩子跑过撞到她，萧驰恩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扶了她一下，掌心碰到她胳膊的瞬间，
两人都顿了一下。"谢谢。"她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慌乱。"没事。"他赶紧收回手，
假装去看旁边的鼎，心脏却跳得像打鼓——比在游戏里跳180的速度还快。
逛到书画展厅时，队伍渐渐散了。林溪她们被一幅仕女图吸引，赵磊在旁边讲冷笑话，
萧驰恩和陈艾骁则顺着走廊往深处走，不知不觉脱离了大部队。"这里人少多了。
"陈艾骁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放松。"嗯。"萧驰恩看着她的侧脸，
阳光透过高窗落在她脸上，把绒毛都照得清清楚楚，"你...平时喜欢看这些？""嗯，
"她点点头，眼睛里闪着光，"觉得古人很厉害，能用那么简单的工具做出这么美的东西。
就像...就像在游戏里用基础舞步跳出满分一样。"他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