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因疫情封校,我和高中同学开黑打游戏时,同学邀请了江屿。
他掩护我吃鸡的瞬间,耳机里传来轻笑:“跟着我跳。
”秘密恋爱在建筑系与计算机系的课表中见缝插针。
他入伍前攥着我的手问:“你会等我的吧?”我考研崩溃那夜,对着他说:“我们分手吧。
”两后的春运车站,他替新女友整理围巾的姿势依旧温柔。列车进站时,
我对着玻璃倒影轻声道:“我没有等你。”雪花落在屏幕上,
遮住了那句从未发出的——“当年其实说了好。”12021年的春天,
是被困在屏幕里的春天。网课窗口在笔记本电脑上缩成一个小方块,像一只无精打采的眼睛。
柯晚靠在宿舍上铺的床栏杆上,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手机屏幕,
微信班级群的消息瀑布一样往下刷,
全是些“收到”“老师辛苦了”“这个PPT看不清”之类的话。窗外,
她大学的校园沉寂得像一张曝光过度的旧照片,人迹寥寥,草木倒是疯长得不管不顾,
绿得有些刺眼。一种巨大的、粘稠的、名为“停滞”的东西,无声地包裹着整个世界。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高中死党张扬在“跳伞小分队”小群里发飙了。
张扬:“@全体成员 人呢人呢人呢!说好的四排上分呢?都长蘑菇了是吧?陈晨,柯晚,
速度上线。G港今天必须拿下!”陈晨秒回:“来了来了,催命啊!”柯晚叹了口气,
把网课的小窗口拖到屏幕角落,让它继续在背景里嗡嗡作响地讲着数据结构,
自己点开了那个熟悉的、枪与火的图标——《和平精英》。
载入界面刺激的枪声划破了宿舍的寂静。她登录,组队邀请立刻弹了出来。
队伍里三个头像亮着:张扬咋咋呼呼的卡通爆炸头,陈晨万年不变的自拍风景照,
还有一个陌生的头像,一片沉静的深蓝色海面,ID是“JiangYu_”。“哟,
晚姐驾到!”张扬的声音立刻从耳机里炸开,带着点亢奋,“快快快,准备!
今天带了个大腿,我高中隔壁班的哥们儿,江屿。建筑系的,贼稳!”“嗨。
”一个男声跟着响起,声音不高,带着点刚睡醒似的低沉沙哑,像羽毛轻轻擦过耳膜。
很干净,没什么多余的废话。柯晚的手指在开麦键上犹豫了一秒,还是按了下去:“嗯,
来了。”地图载入,飞机巨大的轰鸣声塞满了耳机。“跳哪儿跳哪儿?
”张扬一如既往地咋呼。“G港吧,钢枪去!”陈晨提议。“G港人太多,下去就是快递。
”那个叫江屿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静得近乎冷漠,“跟我跳军事基地东南角野区,
搜一波再进圈。”“行,听大神的。”张扬从善如流。飞机航线划过地图,倒计时结束,
四个降落伞齐齐弹出。高空的风声猎猎作响,地面上的房区、公路、山丘急速放大。
柯晚操纵着角色,视角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那个顶着“JiangYu_”ID的身影。
他的降落伞控制得极其精准,稳稳地落在一栋二层红砖小楼的屋顶。柯晚离他稍远,
落在了旁边平房的门口。耳机里传来激烈的枪声和张扬的怪叫:“我靠!旁边有人!房区,
房区!”柯晚刚推开平房的门,还没看清里面有什么,
耳机里就传来尖锐的子弹破空声和角色中弹的闷哼。血条瞬间掉了一大截,她心猛地一沉,
下意识地想找掩体。“别慌,进里屋,关门!”江屿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依旧平稳,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感,“你左前方墙角有把UMP9,先拿了。
”柯晚依言冲进里屋,关门,果然在墙角看到了那把冲锋枪。刚捡起来,
外面脚步声和枪声已经逼近门口。“他从左边绕你窗户了,”江屿的语速快了一点点,
“你守住门,别动。”柯晚屏住呼吸,枪口死死对着那扇单薄的木门。
心跳在耳机里自己的呼吸声中擂鼓。砰!砰!砰!木门瞬间被打穿几个洞,
外面的人显然想强攻。就在那人破门而入的瞬间——哒哒哒哒哒!
一串密集的子弹从窗外斜射进来,精准地倾泻在那个闯入者身上。敌人应声倒地。
柯晚的角色安然无恙。“出来舔包。”江屿的声音重新恢复那种淡淡的调子,
仿佛刚才那一梭子不是他打的一样。柯晚推开门,
看到那个穿着初始灰色背心和长裤的角色JiangYu_正利落地从窗口跳进来,
动作带着一种干脆的帅气。他走到那个冒着绿光的盒子旁,利索地开始搜索物资。“谢…谢。
”柯晚的“谢”字在喉咙里滚了一下,才低低地发出来。耳机里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像羽毛轻轻拂过。紧接着,是那个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没事,
跟着我跳。”阳光透过宿舍窗户,斜斜地打在她握着手机的手上,带来一点暖意。
屏幕里那个灰色背心的角色,在她视野里似乎清晰了一分。
耳机里张扬和陈晨还在远处和另一队人激烈交火,大呼小叫的背景音里,
柯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屏幕上那个ID——JiangYu_,建筑系。
她默默记下这两个词,指尖蜷缩了一下。那局游戏最后成功吃鸡,
江屿的操作冷静得像个机器,指挥清晰果断。游戏结束,
柯晚主动在游戏里添加了JiangYu_为好友。几乎是秒速通过。一个私聊窗口弹出来。
JiangYu_:“?”柯晚指尖悬在键盘上,她也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加他,
只能道:“刚才谢谢你的掩护。”发出去又觉得太干巴巴,赶紧补了一句,“你打得真好。
”JiangYu_:“还行。你反应挺快,就是有点慌。”隔着屏幕,
柯晚的脸微微热了一下:“有点菜,见笑了。”JiangYu_:“多打打就好了。
下次一起?”柯晚看着屏幕上那句“下次一起?”,
一个“好”字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敲了出去。又玩了几局后,张扬的群语音还没散,
正嚷嚷着复盘刚才的激战:“刚才我那波差点凉了,多亏咱屿哥天神下凡。屿哥,
你真是我亲哥!”江屿的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行了,少拍马屁。下了,还有图没画完。
”“建筑狗没人权啊!”张扬哀嚎,“晚姐,你呢?
”柯晚看了一眼角落里还在嗡嗡讲课的网课窗口,
以及自己刚打开的编程作业界面:“我也下了,代码还没敲完。”“得,学霸的世界我不懂。
”张扬夸张地叹气,“散了散了!明天继续!”队伍解散。宿舍里重新安静下来,
只剩下网课老师平稳的讲述声。柯晚切回主界面,看着那个深蓝色的游戏好友头像,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窗外的阳光偏移了角度,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她点开编程作业的文档,满屏的英文和符号,
那些逻辑和算法却仿佛被那一声“跟着我跳”和一声轻笑搅动得有些难以聚焦。
2日子在网课、作业和日益频繁的“四排”中滑过。
那个深蓝色的头像“JiangYu_”,
渐渐成了柯晚游戏好友列表里最顶端、最活跃的一个。
不再局限于张扬和陈晨组队时才一起打。有时柯晚刚上线,
他的组队邀请就弹了过来;有时他发来一个坐标,柯晚便会抛下写到一半的代码,登录游戏。
虚拟的战场成了他们最常相见的地方。雨林地图闷热潮湿的雨声里,
海岛地图咸腥的海风呼啸中,雪地地图踩雪的咯吱声下,枪炮的轰鸣成了背景音。
江屿的声音透过耳机,成了柯晚世界里一个越来越清晰的锚点。“晚晚,左边树后,一个。
” 不知从哪天起,他对她的称呼从“那个计算机的”或者“柯晚”,
变成了自然而然的“晚晚”。“嗯,看到了。” 柯晚的回应也从最初的拘谨变得熟稔,
手指稳稳地开镜,点射,敌人倒下。“漂亮。” 他的称赞简短,
却总能让她嘴角弯起一点弧度。“你那边脚步声,二楼。”“收到。帮我架一下楼梯口。
”默契在一次次掩护、冲锋、舔包中无声滋长。游戏里,他永远是她的方向,
而她是他最放心的后背。战场外的世界,也通过小小的手机屏幕悄然连接。3深夜,
柯晚被一段死活调不通的代码折磨得头昏脑胀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JiangYu_:“[图片]”点开,是一张拍得有些模糊的图纸照片,线条复杂,
旁边放着啃了一半的面包和一杯早已冷透的咖啡。上面一行小字:“建筑狗的命也是命。
刚交完图,感觉身体被掏空。”柯晚忍不住笑出声,指尖轻快回复:“同是天涯沦落人。
刚干掉一个bug,感觉智商被掏空。”JiangYu_:“[抱拳] 敬勇士,吃饭没?
”柯晚:“没,打算修仙。
”JiangYu_:“[链接:XX粥铺外卖] 这家艇仔粥不错,速度也快。地址给我,
我给你点一份,别真修成仙了。”柯晚看着那个外卖链接,心口像是被温水泡了一下。
她点开,自己下了单,然后拍了张自己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发过去:“谢了,
我自己来就好。你的图纸…挺抽象的。”JiangYu_:“这叫艺术,懂不懂?
等哥以后设计的地标大厦亮瞎你的眼。”柯晚:“拭目以待,别是危楼就行。”他们聊专业,
聊彼此学校奇葩的封校规定,聊张扬在游戏里又闹了什么笑话,聊食堂难以下咽的饭菜,
也聊解封后想去哪里。话匣子一旦打开,时间就像指缝里的沙,流得飞快。从深夜到凌晨,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微微发烫,映亮柯晚含着笑意的眼睛。她知道了他们系馆彻夜不熄的灯火,
知道他喜欢冷色调,讨厌香菜,熬夜画图时只喝冰美式。4第一次线下见面,是在初夏。
封校政策终于松动了一些,允许学生在报备后有限制地出入。
见面的契机是张扬咋咋呼呼地在群里喊:“兄弟们!解封曙光,出来透口气啊。
我们学校西门新开了家烤肉店,据说贼香!晚姐,屿哥,阿晨,搞起?
”地点定在张扬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公园。柯晚到的时候,
远远就看见张扬标志性的爆炸头和陈晨在入口处张望。还有一个背对着她的男生,
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深灰色运动裤,肩背挺直,身形清瘦挺拔。“晚姐!这儿!”张扬眼尖,
大声招呼。那个背影闻声转了过来。四目相对的一瞬,柯晚感觉周围的蝉鸣似乎都静了一秒。
他和游戏里的感觉很像,又不太一样。屏幕里的冷静沉稳化作了现实中清晰立体的五官,
下颌线干净利落,鼻梁很挺,眼神明亮,带着点探究和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和想象中熬夜画图的建筑狗形象有点反差,清爽得过分。“柯晚?”他开口,
声音和耳机里听到的一模一样,低沉微沙,像夏日午后掠过树梢的风。“嗯,江屿。
”柯晚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指尖却悄悄掐了一下手心。他笑了笑,
那点笑意在阳光下显得很干净。那顿烤肉吃得热闹非凡。张扬和陈晨负责插科打诨,
气氛热烈。江屿话不算多,但每次开口都恰到好处,偶尔抛出的冷幽默总能戳中笑点。
他烤肉的动作很熟练,烤好的肉总是很自然地放到中间盘子里,
或者顺手夹给离烤盘稍远的柯晚。“晚姐,尝尝这个牛舌,屿哥烤的,火候绝了!
”张扬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还不忘夸。柯晚夹起一片,肉质鲜嫩弹牙,确实好吃。她抬头,
正好撞上江屿看过来的目光。他手里拿着夹子,
下巴朝她面前的蘸料碟微抬了一下:“试试那个干碟?配牛舌不错。”“好。
”柯晚依言蘸了一点,辛辣鲜香在舌尖炸开。她点点头:“嗯,好吃。”他嘴角弯了一下,
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翻动烤盘上的肉,跳跃的火光映亮了他专注的侧脸。柯晚低下头,
小口吃着肉,感觉脸颊的温度似乎比烤炉更热几分。散场时已是傍晚,
夕阳给街道镀上一层暖金色。四个人在公交站分开,张扬和陈晨一路,柯晚和江屿同方向,
但不同学校,需要坐不同的车。“我送你到车站。”江屿很自然地对柯晚说。“不用不用,
就几步路。”柯晚连忙摆手。“顺路。”他言简意赅,已经迈开了步子。
张扬和陈晨挤眉弄眼地笑着挥手告别。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傍晚的风带着白天的余温。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有脚步声轻响,气氛有点微妙的安静。“你们学校…封校还严吗?
”江屿打破了沉默。“还好,比之前松点了,但进出还是要报备。”柯晚回答,
目光看着前方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一高一矮,偶尔会轻轻重叠。“嗯,我们也是。
”他顿了顿,侧头看她,“你们计科的课业,压力也挺大吧?看你经常半夜还在搞代码。
”“习惯了就好。你们画图不也一样?”柯晚也侧头看他,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睫毛上,
染上一层浅浅的金色,“上次那张图…画完了?”“交了,差点要命。”他无奈地耸耸肩,
“老师说要‘体现结构的力量感与空间的流动性’,鬼知道怎么流。
”柯晚被他逗笑了:“听起来像在造喷泉。”他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少了点游戏里的冷峻,多了些少年气。笑声在傍晚的街道上散开,很轻快。柯晚的车站到了,
公交车刚好缓缓进站。“车来了。”柯晚指了指。“嗯。”江屿停下脚步,看着她,
“路上小心。”“你也是。”柯晚刷了卡上车,隔着车窗玻璃朝他挥了挥手。车子启动,
透过车窗,她看到他依旧站在站台上,身影显得有些单薄,直到车子转弯,彻底看不见。
手机震动了一下。JiangYu_:“到了说一声。”柯晚看着那行字,
靠在公交车冰凉的椅背上,窗外掠过的晚霞映在她脸上,她低头打字:“好。
”一个秘密的花园,在真实与虚拟的交界处悄然建立起来。不再需要张扬和陈晨作为桥梁,
游戏成了他们最方便的掩护。在“跳伞小分队”的群里,
他们依旧是配合默契但交流仅限于游戏的队友。只有跳出那个群,在私聊的频道里,
在一次次避开旁人目光的短暂相见中,那个花园才真正绽放。5课业的间隙,
成了最珍贵的时光碎片。柯晚抱着厚厚的专业书从图书馆出来,手机震动。
JiangYu_:“刚下课,饿扁了。老地方?”她嘴角不自觉上扬:“好,十分钟后。
”“老地方”是柯晚学校附近一条小巷深处的小面馆,不起眼,但味道地道。柯晚到的时候,
江屿已经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夕阳的光线穿过有些油腻的玻璃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低着头在看手机,
手指滑动着屏幕,大概是建筑相关的资讯或者图集,神情专注,
侧脸线条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柯晚在他对面坐下,他才抬起头,
眼底立刻浮起笑意:“来了?快吃,面要坨了。”没有多余的客套,
仿佛这样相对而坐吃一碗面,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他顺手把桌上那罐辣椒油往她面前推了推:“给你加的,多放点?”“知我者,江屿也。
”柯晚笑着挖了一大勺红油浇在面上,瞬间香气四溢。两人各自埋头对付碗里的面条,
偶尔交流几句课堂上的趣事或者遇到的难题。他吐槽结构力学老师的变态考题,
她抱怨编译原理如同天书。碗里的热气氤氲上升,模糊了彼此的面容,
却让这种心照不宣的靠近感更加清晰。周末,江屿有时会来找她。
借口往往是“去你们学校附近的书店找本绝版建筑图册”,
或者“陪张扬那家伙看个球虽然他鸽了”。他们像普通同学一样在校园里散步,
在人少的湖边找个长椅坐下,分享一副耳机听歌,或者在自习室各自占据一张桌子,
他摊开厚厚的图纸和马克笔,她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打代码。
空气里弥漫着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键盘的敲击声、还有窗外隐约的鸟鸣。偶尔抬头,
目光越过书本和屏幕在空气中短暂交汇,一个无声的微笑,便足以让心底泛起涟漪。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陪伴本身就成了最安心的语言。这种心照不宣的状态持续了小半年。
张扬和陈晨依旧在游戏里大呼小叫,毫无察觉。现实世界里,
柯晚的室友只知道她有个“建筑系打游戏很厉害的朋友”,
江屿的哥们儿也顶多调侃一句“屿哥最近跑XX大学那边挺勤快啊?有情况?
” 他总是轻描淡写地挡回去:“找资料,打球。”只有一次,在一个深秋的夜晚。
他们看完一场午夜场的电影出来,街上已经行人稀少,路灯昏黄,梧桐树的叶子落了一地,
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晚风带着沁骨的凉意。江屿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
一圈一圈仔细地围在柯晚的脖子上,动作轻柔。
带着他体温和淡淡洗衣液清香的羊毛围巾瞬间驱散了寒意。柯晚抬眼看他,
路灯的光晕在他头顶,他低垂着眼睫,神情专注得像在对待一件珍贵的作品。那一刻,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虚化了,只剩下他指尖偶尔擦过她下颌皮肤带来的细微触感,
和他近在咫尺的、温热的呼吸。围巾围好,他没有立刻退开,手依旧搭在她的肩上。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晚晚,”他低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带着一丝犹豫,又带着某种确认,“我们这样…”柯晚的心猛地一跳,脸颊瞬间滚烫。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有路灯细碎的光,也有她清晰的倒影。然后,
她微微踮起脚尖,一个很轻、很快的吻,羽毛般落在他微凉的唇上。一触即分。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江屿的眼底瞬间涌起巨大的错愕,
随即被汹涌的笑意和某种滚烫的情绪淹没。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收紧,将她拉近,低下头,
深深地吻了回去。不再是试探的触碰,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积蓄已久的渴望,温热而坚定。
秋夜的冷风被彻底隔绝在两人紧密相贴的方寸之间,
世界只剩下彼此唇齿间交换的温度和急促的心跳声。没有一句“在一起”的宣言。
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街角,在这个落叶纷飞的深秋夜晚,一个吻,
便是他们之间最隐秘也最郑重的契约。秘密的花园,终于开出了独属于两人的花。
6日子在甜蜜的隐秘中流淌,期末的钟声敲响,现实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
开始漫过花园的边缘。江屿变得异常忙碌。他整日整夜地泡在系馆的模型室里,
切割材料、粘合模型、渲染效果图,通宵成了家常便饭。柯晚发过去的消息,常常石沉大海,
隔上几个小时甚至大半天,才能收到他疲惫不堪的回复:“在赶图,刚看到。”“模型崩了,
心态也崩了。”“晚晚,早点睡,别等我。”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柯晚的脸,
那些简短的、浸透着倦意的文字,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心头。她理解,学业为重。
她自己也正被繁重的课业压得喘不过气,数据结构、算法分析、操作系统,
每一门都需要投入海量的时间。她努力把自己埋进代码和书本里,
试图用忙碌冲淡那份等待的焦灼。难得的见面,也变得奢侈而短暂。一次难得的晚餐后,
两人沿着江边散步。晚风吹拂,带着水汽的微凉。江屿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重:“晚晚,我…打算去当兵。”柯晚的脚步猛地顿住,
仿佛被钉在原地。江风似乎瞬间变得凛冽起来,穿透了薄薄的外套。她转过头看他,
路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看不清具体表情,只能感受到一种压抑的郑重。
“当兵?”她的声音有些发飘,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嗯。”他点了点头,
目光望着远处江面上轮船模糊的灯火,“家里一直有这个想法。我自己…也想试试。两年。
”他顿了顿,补充道,“义务兵。”两年,这两个字像冰冷的秤砣,沉甸甸地砸在柯晚心上。
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之前隐约的担忧在这一刻被无情地证实。她张了张嘴,
想问“为什么”,想问“你想清楚了吗”,想问“那我们呢?”但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
她不能阻止他去成为更好的自己。他侧过身,面对着她,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认真:“晚晚,”他伸出手,温热的手指有些用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掌心带着薄汗,“等我两年,好吗?”手腕被他攥得有些发疼,
那温度却无法驱散柯晚心底迅速蔓延开来的寒意。等我两年,这像是一个承诺,
又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她看着他,
看着他眼底那份混杂着期待、不安和某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痛得无法呼吸。江风呜咽着从他们之间穿过。
远处轮船悠长的汽笛声,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柯晚没有挣脱他的手,只是垂下眼帘,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手腕上的力道清晰地传递着他的紧张和等待。最终,她故作开心的道:“好呀!
等你去了部队,就可以好好锻炼了,以后我也是有腹肌看的人了”柯晚的回应,
落在江屿耳中,像是一颗定心丸。他紧绷的肩膀似乎微微松弛了一些,
攥着她的手指也稍稍松开,转而变成十指相扣。他拉着她继续沿着江岸往前走,
步伐似乎轻快了一些,开始低声说着他的计划,入伍前的准备,对部队生活的想象,
语气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柯晚被他牵着走,手指被动地蜷缩在他的掌心,
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和薄茧。他的话断断续续飘进耳朵,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漆黑江面上,那一点点的碎光,
像极了此刻她心中破碎的、无法言说的忧虑。两年,七百多个日夜。
她看着江屿在昏暗光线中显得异常坚毅的侧脸轮廓,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他们脚下的路,正在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延伸。7江屿入伍的日子定在夏末。
临行前的那段日子,像被按下了加速键,又像在浓稠的糖浆里艰难跋涉,
每一刻都充满了倒计时的紧迫感和黏稠的离愁别绪。他变得异常珍惜时间。
停蹄地处理各种琐事:打包宿舍物品寄回家、和哥们儿聚餐告别、办理各种繁琐的入伍手续。
但无论多忙,他总会挤出时间来找柯晚。有时候是短暂的午餐时间。他顶着烈日,
出现在柯晚的宿舍楼下,只为了能和她一起吃顿食堂,聊上二十分钟。
柯晚看着他晒得微红的脸颊和眼下的青黑,心疼得说不出话,
只能把自己餐盘里的肉默默夹给他。“多吃点,之后就吃不到了。”她低声道。“没事,
听说部队伙食不错。”他大口扒着饭,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眼神却贪恋地流连在她脸上。
有时候是深夜。他结束一天的奔波,疲惫不堪地给她发消息:“睡了吗?我在你楼下。
”柯晚会立刻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溜出宿舍楼。深夜的校园寂静无声,
只有路灯孤独地亮着。他靠在宿舍楼外那棵老槐树下,身影被拉得很长。看到她出来,
他会张开手臂,将她紧紧拥入怀里。拥抱的力道很大,
带着一种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的不舍,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身上有夏夜的气息,
有奔波后的汗意,还有属于他的、让她安心的味道。他们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地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