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霜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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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悦溪在寒潭边第三十七次攥紧拳头时,指节己冻得泛出青白。

潭水蒸腾的雾气漫过石阶,将她粗布裙摆浸得发潮,可掌心的伤口仍在渗血——方才为躲避巡逻的玄甲卫,她慌不择路撞在崖壁的尖石上,血珠坠在青苔上,洇出点点暗红。

"姑娘这般躲着,倒像是在藏什么要紧东西。

"清冽的声音裹着水汽撞过来时,林悦溪几乎要捏碎袖中那枚温热的玉佩。

她猛地转身,只见潭边老梅树下立着个白衣少年,雪色外袍被风掀起边角,露出里面月白锦缎上绣着的暗纹云鹤。

他手里攥着枚玉扳指,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偏眼底却没半分笑意。

"阁下是谁?

"林悦溪退后半步,后腰抵住湿冷的岩壁,"此地乃私人地界,还请离开。

"少年轻笑一声,抬脚朝她走来。

每一步踩在积霜的落叶上,都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昨夜玄甲卫搜城时,靴底碾过青石板的动静。

他停在三步开外,目光落在她渗血的掌心:"方才见姑娘从城西破庙出来,那些追你的人......是冲着你怀里的东西来的吧?

"林悦溪心口一紧。

昨夜她潜入破庙,本是要取师父留下的那卷兵书,却不想撞上玄甲卫突袭。

若非有人从后巷丢来块石子引开注意,此刻她早己成了阶下囚。

可眼前这少年,怎么会知道兵书的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咬着唇后退,却被对方突然伸出的手扼住手腕。

少年的指尖冰凉,像揣了块寒冰,力道却大得惊人。

"姑娘掌心的伤,是被锁魂扣划的吧?

"他指尖摩挲着她伤口边缘那圈淡金色印记,语气陡然转冷,"玄甲卫的特制暗器,专锁身怀秘术之人的灵力。

你藏着的那半部《九州山河图》,想必就是用秘术封在身上的。

"林悦溪浑身一震。

那卷兵书的封皮里,确实藏着能号令江湖势力的山河图,此事除了过世的师父,再无人知晓。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少年骤然深邃的眼眸——那双眼睛里浮着层薄雾,细看竟像是凝结的霜花。

"你到底是谁?

"她声音发颤,却死死盯着对方腰间悬挂的那块墨玉牌,牌上刻着的"叶"字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叶梓安。

"少年松开她的手腕,从袖中取出个青瓷小瓶,"江湖人送外号霜衣客。

姑娘若是信我,便先处理伤口,那些玄甲卫的狗鼻子,最闻的就是血腥味。

"林悦溪看着他递来的药瓶,犹豫片刻终是接了。

药膏触肤微凉,伤口的灼痛感竟瞬间消散大半。

她正欲道谢,却见叶梓安突然按住她的肩,将她往岩壁后一推。

"嘘——"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潭对面的小径。

七八道玄色身影正沿着石阶往下走,领头那人腰间挂着玄铁令牌,正是昨夜带队搜庙的卫尉。

林悦溪屏住呼吸,看着他们举着火把在潭边逡巡,火光映得叶梓安的侧脸忽明忽暗,他耳后那颗朱砂痣,竟与师父画像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奇怪,明明看见那丫头往这边跑了......"卫尉的声音隔着雾气飘过来,"搜!

仔细搜!

找不到人,咱们都得去天牢领罪!

"脚步声渐渐逼近,林悦溪感觉叶梓安的手按在她后心,一股清寒的灵力顺着经脉游走,瞬间封住了她身上的气息。

她刚要开口询问,却见少年突然扬手洒出把白色粉末,潭面顿时腾起浓密的白雾。

"走。

"他拽着她的手腕往崖壁东侧跑,白衣掠过梅林时,带起一阵冷香。

林悦溪被他拉着穿过窄窄的石缝,脚下突然一空,竟是踏上了座悬空的木桥。

桥板朽坏不堪,踩上去咯吱作响,低头能看见桥下翻滚的墨绿色潭水。

"抓紧了。

"叶梓安回头冲她笑了笑,这次眼底总算有了暖意。

他纵身跃过断裂的桥板,落地时顺势将她揽在怀里。

林悦溪撞进他带着冷香的怀抱,鼻尖萦绕着雪后松针的清冽气息,竟一时忘了挣扎。

穿过迷雾重重的林子,前方突然出现座雅致的宅院。

朱漆大门上挂着块"听雪居"的匾额,门环是两只衔着玉珠的铜鹤。

叶梓安推开门,引她穿过栽满修竹的天井,最终在一间暖阁前停下。

"这里暂时安全。

"他取下墙上的青瓷炉,添了几块银丝炭,"玄甲卫不会查到此处。

"林悦溪站在暖阁中央,看着西周书架上摆满的古籍,指尖拂过其中一卷《南华经》,突然转身道:"你既然知道山河图,想必也清楚它的来历。

我师父临终前说,这图关系到江湖各派的存亡,绝不能落入朝廷手中。

"叶梓安正往茶杯里倒热茶,闻言动作一顿:"所以你打算带着它,被玄甲卫追一辈子?

""我......"林悦溪语塞。

她不过是个刚出师门的少女,连御剑飞行都还没练熟,若非师父以血为契将图封在她心口,她根本护不住这烫手山芋。

"不如做个交易。

"叶梓安将茶杯推到她面前,水汽氤氲了他的眉眼,"我帮你避开玄甲卫,找到能解开封印的人。

作为交换,你要允许我......"他顿了顿,指尖在茶杯沿画着圈,"一同保管这半部残卷。

"林悦溪猛地抬头,正对上他认真的目光。

暖阁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映得少年耳后的朱砂痣格外鲜明。

她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若遇霜衣带鹤纹者,可托生死。

""你要如何证明......"她话未说完,就见叶梓安解开外袍,露出左胸口处用银线绣着的云鹤——那鹤的左翼下,赫然有三道月牙形的印记。

"二十年前,令师曾救过我父亲。

"叶梓安重新系好衣襟,声音低沉下来,"这同生契,是我叶家欠你们的。

"他从怀中取出卷泛黄的纸,推到她面前。

纸上是用朱砂画着的契约,右下角盖着枚叶字印章,旁边还压着半枚玉佩,竟与她袖中那枚严丝合缝。

林悦溪颤抖着摸出袖中玉佩,两块玉合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山河图案。

暖阁外传来更夫敲三更的梆子声,远处隐约有犬吠传来,却被厚重的窗纸挡在外面。

"好。

"她深吸一口气,将玉佩按在契约上,"我信你。

"叶梓安眼中终于绽开笑意,像冬雪初融的湖面。

他取过契约,用指尖燃起的幽蓝火苗将其烧成灰烬:"从今日起,你我同生共死。

"窗外的月亮恰好钻出云层,透过窗棂洒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

林悦溪看着少年眼底跳动的火光,突然觉得掌心的伤好像不再疼了,只有那枚与他同源的玉佩,在袖中渐渐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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