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说,她的权杖敲击黑曜石御座时,白骨祭坛的乌鸦群会惊飞蔽日。
她将叛臣的头颅悬挂在忏悔长廊,任由风干的舌头撞击青铜风铃;用异端审判官的皮肤装帧法典。
十二名戴着镣铐的占星师昼夜推演国运,每当水晶球显现叛乱征兆,女皇的玄铁马车便碾过沾露的鸢尾花田,黎明时分城头必添几具钉着荆棘王冠的焦尸。
朝臣们跪拜时总盯着她腰间的镶钻匕首——那刀鞘里的刀锋,饮过这二十多年来所有叛君首颈的颈头血。
然而二十多年的操劳早己让她身心疲惫,这朵沾血的玫瑰逐渐枯萎。
二十年后的一个暴雪夜里——玛薇安正握着笔杆批阅战报。
羊皮纸突然从指间滑落,滚烫的血珠滴在墨字上染出红梅。
她踉跄扶住镶嵌珐琅的王座,喉间翻涌的腥甜混着龙涎香。
绣满银丝鸢尾的锦袍下,冷汗浸透的脊背蜿蜒如冰河。
侍女们捧着熏香的药罐涌来时,女王己瘫在天鹅绒软垫里。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雕花扶手,镶钻戒指在木头上划出刺耳声响。
窗外的骑士仍在操练,铁蹄声却像是从极远处传来。
宫廷御医颤抖的手指按在她腕间,触到的脉搏如风中残烛。
当夜,王宫里的水晶吊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只有女王剧烈的咳嗽声在穹顶下回荡。
忽然,一阵刺骨的寒意骤然漫过地面。
玛薇安的睫毛颤动,她看到自己呼吸凝成白雾,在死寂的空气中缓缓盘旋。
镶嵌彩釉的玻璃窗突然发出细碎的裂痕,寒风裹挟着冰碴灌进室内。
黑暗中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玛薇安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西肢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束缚。
某种黏腻潮湿的触感顺着床柱攀爬而上,像是无数蛇类吐着信子。
当猩红的幽光在床幔外亮起时,她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玛薇安?”陌生的声音从阴影深处渗出,恶魔踏着无形的阶梯走来,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焦黑的印记。
他苍白的指尖掠过玛薇安的眼睑,骨节分明的手背上,荆棘状的暗纹正在缓慢蠕动。
“初次见面,我叫米郗。”
那陌生的声音笑了笑说道。
月光刺破云层,透过破碎的玻璃倾泻而下,照亮了恶魔身后展开的蝠翼——那上面布满人类面孔的浮雕,扭曲的表情凝固在永恒的惊恐中。
“恶魔?”玛薇安强装镇定地问道。
“也许是吧,毕竟你们人类都是这么称呼我们的。”
恶魔米郗无所谓地答道。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玛薇安问道。
“自然是因为你时日无多了啊,陛下。”
米郗说道。
“我想死亡的使者不应该是你吧。”
玛薇安强撑起身体说道。
“恶魔从来都是地狱的主人,不是吗?还是说陛下以为你要去的是天堂?”米郗面带几分冷笑说道。
“我觉得天堂那种虚伪之地应该是不会收一个弑兄的冷血之人的,你说呢,陛下?”米郗淡淡补充道。
玛薇安肩膀靠着床头,笑了笑,望向这个自称米郗的恶魔,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呵,冷血之人,也许是吧,那你便收走我吧,在这个位子上,我从不畏惧死亡。”
她的声音沙哑而虚弱,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不害怕死亡吗,倒是有几分意思。”
米郗笑了笑,而后他上前,用他那苍白的手指穿过玛薇安灰败的长发,却在触碰到玛薇安的灵魂的瞬间触电般收回了。
“不过,我想我也许要改变主意了。”
“什么?”
玛薇安皱了皱眉问道。
“陛下,恕我首言,你的灵魂肮脏透了,腐烂的玫瑰连地狱都不愿收留。”
米郗答道。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玛薇安的心头。
“灵魂肮脏,哈哈哈……”玛薇安大笑道。
米郗看了她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你就带着这肮脏的灵魂,永远在黑暗中徘徊吧。”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黑暗重新笼罩了整个房间。
玛薇安想要呼喊些什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暗将自己吞噬。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