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色戏服民国十七年,春寒料峭的申城。哈同大楼顶层的钟声刚刚敲过九下,
沉闷的声响穿透层层叠叠的雨幕,落在百乐门舞池中旋转的裙摆上,
也落在城西“盛春和”戏班后台那片死寂的血泊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腥气,
混杂着未散的油彩、汗水和廉价线香的味道,构成一幅诡异而黏稠的画卷。
沈夜莺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指尖轻轻拂过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
死者是戏班的当家花旦柳月白,此刻,她身上那件为新戏《霸王别姬》赶制的虞姬戏服,
大红色的缎面上,用金线绣出的凤凰图腾被一片深暗的颜色浸染,仿佛凤凰泣血,
血色如梅绽,在昏黄的灯光下,开出一种妖异的美。“沈小姐,侬是法医,不是来唱戏的。
此地闲人免进,还是请回吧。”一道略带讥诮的男声在门口响起。沈夜莺没有回头。
她的目光专注地落在柳月白的脖颈上,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几乎与皮肤褶皱融为一体的勒痕。
她的手,稳得像握了十几年的手术刀,轻轻拨开死者散乱的鬓发。巡警们分开一条道,
一个身着笔挺藏青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约莫二十七八岁,身形颀长,
戴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双眸深邃如古井,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叫裴砚之,
是警察局新聘的特别顾问,留洋归来,据说对犯罪心理学颇有研究。“裴顾问,
”老巡捕王队长哈着腰,递上一根烟,“侬看,这门是从里头锁死的,窗户也插着销,
阿拉是撞开门才进来的。屋里就柳月白一个人,一把剪子掉在旁边,看着像是自尽。
”裴砚之没有接烟,他的视线扫过整个化妆间。这是一个典型的密室。房间不大,
一张梨花木的梳妆台,一个挂满戏服的衣柜,还有一张供人小憩的软榻。梳妆台上,
胭脂水粉散落一地,一面菱花镜碎成了几瓣,映出支离破碎的人影。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沈夜莺身上。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身形纤细,
仿佛一枝雨打的白玉兰。她明明是“盛春和”戏班新来的青衣,艺名“夜莺”,
一手《锁麟囊》唱得满堂喝彩,此刻却冷静得像个局外人,与这后台的浮华与惊恐格格不入。
“沈小姐,”裴砚之缓缓踱步过去,皮鞋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你和死者,很熟?
”沈夜莺终于站起身,她转过头,一张素净的脸上,眉眼如画,却没什么表情。她张了张嘴,
喉咙里却像被一团棉花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王队长赶紧解释:“裴顾问,
沈小姐她……受了惊吓,老毛病犯了,说不出话。”这是她的老毛病——创伤性失语症。
每当某些特定的场景或情绪被触发,她的声带便会罢工。比如现在,这满屋的金属腥气,
让她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同样充满血腥的夜晚。裴砚之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他弯下腰,
凑到沈夜莺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说不出话?也好。有时候,死人和哑巴,
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他的气息温热,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这味道……像极了母亲遗物里那串沉香佛珠的味道。沈夜莺的心猛地一缩,
童年那场灭门惨案的记忆碎片,伴随着硝烟与檀香的混合气味,瞬间冲进脑海。火光,爆炸,
还有母亲倒下时,手腕上那串断裂的佛珠……她猛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裴砚之。
这个男人,让她感到一种本能的危险。裴砚之却像没事人一样直起身,
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双白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他走到梳妆台前,捻起一片碎裂的镜片,
对着光看了看。“王队长,你说这是自尽?”“是啊,密室,凶器在场,不是自尽是啥?
”“那这个呢?”裴砚之指向梳妆台腿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小撮白色的粉末,
几乎与地上的灰尘混为一体。他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在鼻尖轻嗅,“氰化物,
而且是纯度极高的那种。柳月白口中有杏仁苦味,但并不明显,说明剂量不大,不足以致命。
真正的死因,是窒息。”他走到柳月白身边,学着沈夜莺刚才的样子,仔细检查了那道勒痕。
“勒痕由细密的丝线造成,从下颌到耳后,呈上吊之势,但现场没有悬梁之处。这说明,
凶手是用一种极细的线,从背后偷袭,将她活活勒死,再伪装成自尽的假象。”接着,
他走向那扇从内部反锁的门。“这种老式木门,门栓虽然结实,但门轴与门框之间,
总有缝隙。”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细长的铁丝,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
轻易地从门缝外将门栓拨动,只听“咔哒”一声,门栓开了。所谓的密室,不攻自破。
王队长看得目瞪口呆:“乖乖,裴顾问侬真是神了!可……可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先下毒,再勒杀?”“声东击西。”沈夜莺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四个字。她虽然说不出话,
但思维却异常清晰。毒药是为了让柳月白在短时间内失去反抗能力,方便凶手下手。
裴砚之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赞许地点了点头:“没错,是为了让她无法呼救。
柳月白是唱花旦的,嗓子是她的本钱,也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武器。凶手,很懂她。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沈夜莺,带着一丝探究:“沈小姐,你也是唱戏的,你应该比我更懂。
一个戏子,最怕的是什么?”沈夜莺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最怕的,是无法开口歌唱,
是被人扼住喉咙,剥夺声音。就像此刻的她,也像死去的柳月白。她缓缓走到衣柜前,
打开柜门。里面挂满了五光十色的戏服,每一件都承载着一个角色的灵魂。
她的指尖划过那些冰凉的丝绸,最后停在一件不起眼的青衣上。她取下戏服,
在内衬的夹层里摸索着,很快,一张折叠的纸条被她抽了出来。她将纸条递给裴砚之。
裴砚之展开纸条,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字迹,写着一个地址和时间:“今晚九点,
兰心大戏院三号包厢。”落款是一个“裴”字。王队长凑过来看了一眼,惊道:“裴?
难道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裴砚之。裴砚之面不改色,将纸条收进口袋。“看来,
柳月白今晚本有场约会。凶手很可能就是利用这个约会,将她骗到了这里。”他顿了顿,
话锋一转,“不过,这并不能证明什么。申城姓裴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却无法打消沈夜莺心中的疑虑。这个男人出现得太巧,
对现场的洞察力又敏锐得可怕。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那股檀香味,像一把钥匙,
打开了她尘封多年的记忆之门。十三年前,沈家是沪上有名的医药世家,一夜之间,
满门被屠,只有年幼的她被法医老师所救,藏在乡下,改名换姓。那场大火烧掉了一切证据,
只留给她无尽的噩梦和被硝烟味触发的失语症。她苦学法医,混迹戏班,
就是为了寻找当年的真相。而母亲腕上那串檀香佛珠,是唯一的线索。现在,
这条线索的气味,出现在了裴砚之的身上。裴砚之似乎没有注意到沈夜莺复杂的眼神,
他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梳妆台上的一个空首饰盒上。“柳月白的首饰都在,
唯独少了一样东西。她每次上台前,都会戴的一枚点翠簪子,不见了。”他的话音刚落,
一个年轻的学徒战战兢兢地开口:“报告……报告长官,那簪子……我好像知道在哪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学徒吓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地说:“前几天,
我……我看到柳师姐把簪子当了,就在……就在城东的福源当铺。她说……手头紧,急用钱。
”“当铺?”裴砚之的眉毛微微挑起,“有意思。”他转向王队长,“立刻派人去福源当铺,
查清楚那枚簪子的下落,还有,是谁赎回了它。”说完,他脱下白手套,
重新恢复了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他走到沈夜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镜片后的目光让人看不真切。“沈小姐,从现在开始,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方便调查,
你需要一个新身份。”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未婚妻。
”沈夜莺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和抗拒。裴砚之却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侬脑子瓦特啦?别这么看着我。这是命令,不是商量。毕竟,
那张纸条上的‘裴’字,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的话语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住。她知道,拒绝的后果,可能是被当成嫌疑人,
也可能是在她查明真相前,就成为下一个柳月白。后台的灯光忽明忽暗,
映着裴砚之嘴边那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沈夜莺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既是解开谜题的钥匙,也可能……是通往地狱的引路人。她的人生,
从踏入这个血色后台开始,便被强行拉入了一场名为“谎言”的戏剧。而她,必须扮演下去,
直到幕落之时。2 双面人设翌日清晨,
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停在了法租界霞飞路的一栋洋房前。沈夜莺提着一只小小的皮箱,
站在车门边,有些迟疑。眼前的三层小楼,红砖白墙,带着浓郁的英伦风情,
门口的铁艺大门上,缠绕着盛开的蔷薇。这里,就是裴砚之的家,也是她未来一段时间里,
需要扮演“女主人”的舞台。“怎么,怕了?”裴砚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今天换了一身浅灰色的格子西装,少了几分昨夜的压迫感,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儒雅。
沈夜莺摇了摇头,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她不能怕,这场戏,她必须演下去。走进客厅,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檀香味,比昨天在他身上闻到的更加醇厚。沈夜莺的心跳漏了一拍,
目光下意识地在屋内搜寻。客厅的布置简约而考究,一整面墙的书柜,从地板直抵天花板,
里面塞满了各种外文原版书。另一侧的壁炉上,挂着一幅抽象派的油画,色彩大胆而凌乱。
一切都显得很有品味,却也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清冷。“你的房间在二楼左手第一间。
”裴砚之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家里的佣人张妈会照顾你的起居。记住,从现在起,
你是沈夜莺,留洋归来的新派女性,我的未婚妻。我们相识于一场酒会,一见钟情,
即将完婚。”他像是在背诵一段早已写好的台词,语气平淡,不带任何感情。沈夜莺点点头,
表示明白。她提着箱子,沉默地走上二楼。她的房间宽敞明亮,
带着一个可以看到花园景色的阳台。床单是新换的,带着阳光和皂角的气息。梳妆台上,
甚至还摆放着一瓶法国香水和几本最新的时尚杂志。裴砚之的准备,周到得令人心惊。
他似乎很擅长构建一个完美的假象。关上房门,沈夜莺立刻打开皮箱。
箱子里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大部分空间都被各种瓶瓶罐罐和精密的金属工具占据。
这是一个小型的移动法医实验室。她从夹层里取出一个笔记本,
上面记录着她多年来追查灭门案的所有线索。她翻到最新的一页,
用娟秀的字迹写下:“裴砚之,警局顾问,留洋背景,熟悉犯罪心理学。身上有檀香味,
与母亲遗物线索重合。家中檀香味更浓,来源待查。对柳月白案洞若观火,
极可能隐瞒关键信息。需重点监视。”写完,她将笔记本重新藏好。她知道,住进这栋房子,
既是监视,也是被监视。她和裴砚之,就像两只互相试探的刺猬,谁先露出柔软的腹部,
谁就输了。晚饭时分,张妈准备了丰盛的四菜一汤。餐桌上,
裴砚之用餐的姿态优雅得如同教科书。他切牛排的动作精准而利落,
让沈夜莺不由得联想到他在案发现场分析案情时的样子,同样是冷静到冷酷。“尝尝这个,
布丁是张妈的拿手好戏。”裴砚之将一小碗焦糖布丁推到她面前。沈夜莺拿起勺子,
却没什么胃口。她满脑子都是柳月白的案子。当铺那边有消息了吗?那枚点翠簪子,
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裴砚之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慢悠悠地开口:“当铺那边查过了。簪子确实是柳月白当的,但第二天就被人赎走了。
赎走簪子的人,是‘盛春和’戏班的班主,钱四海。”“钱四海?
”沈夜莺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钱四海一直对柳月白照顾有加,
甚至有传闻说他想娶柳月白做填房。他赎回簪子,似乎合情合理。“没错。
”裴砚之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更有趣的是,就在柳月白死后的第二天,钱四海就登报,
说要解散‘盛春和’戏班。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解散戏班?沈夜莺的心沉了下去。
“盛春和”是她好不容易才混进去的地方,那里有她追查线索的希望。如果戏班解散,
一切都将前功尽弃。“所以,我今天下午去拜访了一下钱班主。”裴砚之端起咖啡杯,
轻轻啜了一口,“他告诉我,戏班最近经营不善,入不敷出,加上当家花旦横死,人心惶惶,
不得已才做出这个决定。”“是借口。”沈夜莺在心里说。她不相信这个说辞。
“当然是借口。”裴砚之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在他的办公室里,
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什么味道?”沈夜莺用眼神追问。“硝烟味。
”“轰——”这个词像一颗炸弹,在沈夜莺的脑海中瞬间引爆。
童年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冲天的火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烧焦的木梁坍塌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她看到父亲将她死死护在身下,温热的血滴在她的脸上。
“啊——”一声压抑的、破碎的音节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她的双手紧紧抓住桌布,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的失语症,再次被触发了。“夜莺?
你怎么了?”裴砚之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沈夜莺的眼前一片模糊,
餐桌、水晶灯、裴砚之的脸,都开始旋转、扭曲。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火场,
四周都是绝望的哭喊和灼热的空气。突然,一双温热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那双手很稳,
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的手一点点掰开。“看着我。”裴砚之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深呼吸。那只是过去,已经结束了。”沈夜莺抬起头,
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镜片后面,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平时的讥诮和疏离,
而是……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硝烟味,只是因为钱四海的办公室里,
有人刚刚抽过劣质的卷烟。”裴砚之解释道,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他的触碰,像一股暖流,慢慢驱散了她身体里的寒意。
沈夜莺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但喉咙依旧像被火烧过一样,干涩疼痛。“看来,你的病,
比我想象的要严重。”裴砚之松开手,恢复了惯常的淡漠表情。他站起身,
走到客厅一角的柜子前,打开了一个抽屉。沈夜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那是一个收藏柜,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物件:一枚生锈的子弹壳,一只断了跟的女式高跟鞋,
一条褪色的丝巾,甚至还有一把沾着干涸泥土的钥匙……这是……裴砚之的病态收藏癖。
他收集的,都是受害者的遗物。沈夜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个男人,
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险和深不可测。他一面扮演着正义的化身,另一面却有着如此阴暗的癖好。
他到底是谁?裴砚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银质药盒,走回来递给她。
“这是德国产的镇定剂,下次再发作,就吃一粒。”沈夜莺没有接。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收藏柜。裴砚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即了然地笑了笑:“别误会,
这些只是我研究案情的‘道具’。每一件物品背后,都藏着一个死者的故事。了解它们,
才能了解凶手。”他的解释天衣无缝,但沈夜莺一个字也不信。她仿佛看到,
在那些冰冷的“道具”中,很快就会增加一件属于柳月白的遗物——那枚消失的点翠簪子。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裴砚之走过去接起电话,只听了几句,
脸色便沉了下来。“我知道了,马上过去。”他挂断电话,拿起沙发上的外套,
对沈夜莺说:“钱四海死了。就在他的办公室里,上吊自杀。”又一个“自杀”。
沈夜莺站起身,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往外走。她知道,她必须去现场。车子在夜色中疾驰,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在沈夜莺的脸上明明灭灭。她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脑海中,
一边是童年火场的硝烟,一边是裴砚之收藏柜里那些冰冷的遗物。她和裴砚之,
一个在光明下追寻真相的法医,一个在阴影中与罪恶共舞的顾问。他们伪装成最亲密的夫妻,
却在心底里对彼此设下重重防线。这场双面人生的戏,充满了谎言与试探。
而她隐隐有种预感,钱四海的死,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拉开序幕。
她必须在身份被撕裂前,找到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真正的“导演”。
3 身份撕裂“盛春和”戏班的后台,与柳月白死时一般无二,
只是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血腥味,被一股陈腐的霉味所取代。钱四海的尸体悬挂在屋梁上,
一根麻绳深深地勒进他肥胖的脖颈。他的脚下,一张倒地的太师椅,
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他“自尽”的决心。王队长愁眉苦脸地站在一旁,看到裴砚之和沈夜莺,
像是看到了救星:“裴顾问,侬总算来了。这……这真是见了鬼了,怎么又死一个?
阿拉戏班是犯了什么太岁啊?”裴砚之没有理会他的抱怨,径直走到尸体下方。
他没有抬头看尸体,而是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面。沈夜莺也跟着蹲下,
她的专业素养让她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地面很干净,除了太师椅倒地时留下的一点划痕,
几乎没有别的痕迹。但沈夜莺的目光,却被钱四海那双崭新的布鞋吸引了。鞋底很干净,
与这积满灰尘的后台地面格格不入。她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鞋底的边缘,
一点湿润的、暗红色的泥土黏在了她的指甲缝里。裴砚之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抬起头,
与沈夜莺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相同的答案:这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钱四海是在别处被杀,然后被凶手搬运到这里,伪装成自杀。“把他放下来。
”裴砚之对一旁的巡警命令道。尸体被小心翼翼地解下,平放在地上。
沈夜莺戴上随身携带的薄胶手套,开始进行初步尸检。她解开钱四海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