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无声的证人我以为死亡是终结。
是突如其来的心肌梗死带来的、足以撕裂胸膛的剧痛,是视野在瞬间被黑暗吞噬的冰冷,
是意识沉入无底深渊的彻底虚无。但,我错了。当“我”重新恢复感知时,世界变了。
我没有了身体,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我成了一种纯粹的“视角”,
一个被禁锢的“意识”。而我的囚笼,是一枚戒指。我送给安雅的那枚结婚戒指。我的世界,
就是她左手无名指上那方寸之地。我能感受到她皮肤的温度,细腻而温热,像上好的暖玉。
我能“听”到血液在她指尖的血管里安静地流淌,发出我从未留意过的、如同潮汐般的声响。
我能“看”到她所看到的一切——清晨窗帘缝隙里泄露出的微光,牙刷上被挤出的白色膏体,
咖啡杯里袅袅升起的热气。最重要的是,我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那是一种绕过所有语言和逻辑的、最原始的共鸣。她的悲伤,像冰冷的海水,将我彻底淹没。
离婚一个月,我死于一场心脏病。死后,我的灵魂被困在了这枚她从未摘下的戒指里,
成了她生命中最沉默的证人。我记得我们离婚时的场景。
那张被苏曼“无意间”发给我的、安雅与一个陌生男人走进酒店的照片,像一把淬毒的尖刀,
刺穿了我所有的理智。我没有听她任何解释,那个该死的、被我视若珍宝的自尊心,
让我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说出了无数句能将人心撕成碎片的话。“我们完了,安雅。
”我记得自己声音里的冷酷,“我嫌你脏。”她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我想不起来。
或许是我的潜意识,拒绝我回忆起那张被我亲手击碎的、充满震惊与痛苦的脸。现在,
我被困在这里,困在她温热的指间。我能清晰地“听”到她心底的声音,
那声音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空旷的原野里,一遍又一遍地、徒劳地呼喊着我的名字。
“陆言……”她的心在呼唤我。“……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我的整个灵魂,
都在这无声的拷问中,被凌迟。我曾用这枚戒指许她一生,却未曾想,
它竟成了我永恒的囚笼。一个只能见证她的痛苦,
却连一句“对不起”都无法传达的、活该的地狱。第二章:指间的葬礼我的葬礼,
是在一个阴雨天举行的。我“看”不见天空,但我能感受到安雅撑开的黑伞边缘,
不断滴落的冰冷雨水。雨滴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像无数双哭泣的眼睛。
我的“听觉”,一部分来自外界,一部分,则直接源于她的内心。外界的声音,
是司仪程式化的、毫无感情的悼词,是亲友们压抑的啜泣。而她内心的声音,是一片死寂。
那是一种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加深沉的、被彻底掏空后的寂静。她的悲伤,
已经浓稠到无法流动,凝固成一块沉重而冰冷的铅块,坠在我的灵魂之上。
我“看”到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她没有哭,甚至没有表情。
那张曾经在我面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笑得眉眼弯弯的脸,
此刻像一尊精致的、没有生命的陶瓷娃娃。我看到了我的母亲,哭得几近昏厥,
被父亲搀扶着。我看到了我的发小,那个曾经和我勾肩搭背说要当我一辈子兄弟的男人,
此刻正红着眼眶,捶着我的遗像相框。我还看到了苏曼。她站在安雅的身边,
体贴地为她撑着伞,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安雅的肩膀上,仿佛在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她看起来也很悲伤,眼角挂着泪痕,嘴里还在低声劝慰着什么。“安雅,人死不能复生,
你要保重身体……”多么可笑。如果我还有心脏,它现在一定在疯狂地绞痛。
如果我还有眼睛,此刻一定充满了血丝。我多想从这枚戒指里冲出去,
用尽所有力气对安雅嘶吼:“离她远点!就是这个女人,这个你最信任的闺蜜,
毁了我们的一切!”可是,我做不到。我只是一段被困的意识,一个卑微的器灵。
我的愤怒、我的悔恨、我的警告,都只是在这金属的囚笼里,
进行着一场无人知晓的、徒劳的风暴。仪式结束,人群渐渐散去。安雅独自一人,
留在了我的墓碑前。那块冰冷的大理石上,刻着我的名字,
还有一张我生前最得意的、笑容灿烂的照片。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轻轻地,
拂过照片上我的脸。她的指尖,是冰凉的。透过戒指,我能感受到那股寒意,
一直刺入我灵魂的最深处。雨还在下,不大,却很密,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她就那么站着,
一动不动,仿佛要和这阴冷的雨天,一同站成永恒。许久,许久,
我才终于“听”到她内心那片死寂的冰原上,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一个破碎的、带着无尽疲惫的声音,从那缝隙里,幽幽地飘了出来。“陆言,
你这个混蛋……”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就这么走了,
把所有问题,都留给了我一个人。”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
落在了戒指的铂金戒面上。是她的眼泪。那滴泪,像一滴滚烫的熔岩,烙在我的灵魂上,
烫出了一个永不磨灭的疤痕。第三章:褪色的合影葬礼之后,安雅的生活,
像一部被按下了静音键的黑白电影。她辞去了原本那份需要频繁社交的工作,
换成了一个可以在家完成的翻译任务。
她把自己关在了我们曾经的家里——那个充满了我们欢声笑语,
如今却只剩下空旷回音的房子里。我成了她唯一的、最亲密的“室友”。
我看着她每天在固定的时间起床,煮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然后坐在电脑前,
开始一天的工作。她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那种明媚的笑容。大多数时候,
她都是面无表情的,仿佛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但每当夜深人静,
当整个世界都沉睡了,她内心那座被强行压抑的火山,才会开始活过来。
她有一个秘密的仪式。她会从卧室床头柜最深处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相框。相框里,
是我们结婚时的合影。照片上的我,西装革履,意气风发,搂着穿着洁白婚纱的她,
笑得像个傻子。而她,依偎在我的怀里,幸福得像拥有了全世界。那时的我们,是真的相信,
可以一直这样,直到白头。她会坐在地毯上,把相框紧紧地抱在怀里,
就像抱着一个易碎的梦。她不说话,也不哭出声。但我能感受到,那股排山倒海的悲伤,
是如何从她的心脏里,一波一波地涌出来,将她反复凌虐。我的灵魂,也在这悲伤的潮水中,
被撕扯,被浸泡,直到腐烂。我“听”着她心里的独白,那是一场无休止的、对我的审判。
“陆言,照片为什么会到你手里?你为什么不来问我?哪怕……哪怕你来质问我,
跟我大吵一架也好啊……”“你知道吗,那天我去酒店,
是为了给一个从国外回来的长辈送一份紧急文件。那个男人,是长辈的司机……我跟他,
前后不过说了三句话……”“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一个都不接。我发了多少条信息,
你一条都不回。然后,我就只等来了一份冰冷的离婚协议书……”“我那么爱你,陆言。
爱到可以为你去死。可是你,却用‘我嫌你脏’这四个字,杀了我一次。”原来,
这才是真相。一个如此简单,甚至有些可笑的真相。我,陆言,一个自诩聪明理智的男人,
就因为一张照片,一句谎言,亲手摧毁了我的爱情,我的婚姻,我的人生。
我甚至没有给那个我声称最爱的女人,一次解释的机会。我的自尊,我的骄傲,
在绝对的真相面前,显得如此愚蠢,如此不堪一击。我多想告诉她,我知道了,我错了。
我多想拥抱她,告诉她我有多么悔恨。可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
抱着我们那张已经褪色的合影,在黑暗中,无声地流泪,直到天明。她流下的每一滴泪,
都像一颗沉重的铆钉,将我,更深地,钉死在这枚戒指的十字架上。而我的罪,
是无法被饶恕的,永世不得超生。第四章:背叛的回响转机,或者说,更深一层的地狱,
是在一个寻常的下午到来的。安雅在整理旧物。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我跟随着她的手,拂过一本本书,一件件旧衣服,
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对过往的追忆。然后,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苏曼”。
我的灵魂猛地一紧。安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里,传出苏曼一如既往的热情声音。“安雅,在忙吗?我刚从国外出差回来,
给你带了礼物,晚上一起吃饭吧?”安雅的声音很平淡:“不了,最近没什么胃口。
”“别这样嘛,你都把自己关了多久了?人要往前看啊。陆言他……唉,算了,不提他了。
我知道一家新开的日料店,味道超棒的,我保证你喜欢!”苏曼的语气里,
充满了不容拒绝的亲昵。安雅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会挂断电话。但最后,
她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那个晚上,我见证了一场最完美的、最恶毒的表演。
在装修雅致的日料店里,苏曼坐在安雅对面,殷勤地为她布菜,说着各种笑话逗她开心,
扮演着一个无可挑剔的“中国好闺蜜”。“安雅,说真的,你也该考虑开始新的生活了。
”酒过三巡,苏曼状似无意地提起了话头,“你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不能总活在过去。
说句你不爱听的,陆言当初那么对你,根本不值得你为他这样。”安雅握着茶杯的手,
微微一顿。苏曼没有察觉,或者说,她假装没有察觉,继续说道:“当初那件事,
我到现在都觉得陆言做得太过分了。那张照片,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他手机里去了。
我发誓,我当时只是想发在我的私密朋友圈里,
吐槽一下那个司机长得有点像我的某个前男友,我设置了仅自己可见的啊!”我的灵魂,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原来是这样!原来那把捅向我的刀,
是她递出去的!那个所谓的“误会”,从头到尾,都是她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苏曼还在继续她的表演,语气里充满了懊悔与自责:“都怪我,安雅。如果不是我手滑,
你们就不会……我真的,我太对不起你了。”她说着,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而安雅,
我可怜的、天真的安雅,竟然还反过来安慰她。“不关你的事,苏曼。”安雅的声音很轻,
“是我和陆言之间,本身就缺乏信任。他……他太骄傲了。”“他那不是骄傲,是自私!
”苏曼立刻接话,语气里充满了对我的“不忿”,“幸好你们离了。真的,安雅,
离开那样的男人,是你的幸运。”幸运?
我“看”着苏曼那张写满了“关切”与“真诚”的脸,只觉得一阵阵反胃。我能感受到,
她内心深处,那股隐藏在所有热情之下的、对安雅的嫉妒,像一条黏滑的毒蛇。
她嫉妒安雅的家世,嫉妒安雅的才华,甚至嫉妒我曾经给予安雅的、毫无保留的爱。所以,
她要毁了它。她成功了。我终于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可这真相,比无知更让我痛苦。
我成了一个怀揣着惊天秘密的幽灵,一个无法开口的复仇者。我的仇恨,我的愤怒,
在这小小的戒指里疯狂地燃烧,却连一丝火星都无法传递到现实世界。我只能,
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爱人,被她的仇人,温柔地拥抱在怀里。
第五章:灵魂的低语在洞悉了苏曼的阴谋之后,我的世界,从一片悲伤的灰色,
变成了一片愤怒的赤红。悔恨与仇恨,像两条毒蛇,日夜不停地啃噬着我的灵魂。
我变得焦躁,疯狂。我渴望力量,任何形式的力量,只要能让我冲破这该死的禁锢,
只要能让我向安雅传递万分之一的真相。我开始尝试,
用我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意志”,去影响这枚戒指。起初,是徒劳的。
我的所有意念,都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戒指依然只是戒指,
沉默地圈在安雅的指间,随着她的喜怒哀乐,变换着温度。但我不放弃。
当安雅因为工作而长时间敲击键盘时,我会努力地想象“冰冷”,试图让她感到一丝不适,
从而停下来休息。当她在深夜里再次陷入悲伤的回忆时,我会拼命地想象“温暖”,
希望能给她带去一丝虚假的慰藉。日复一日,周而复始。我的灵魂,
像一个被关在囚笼里的囚犯,日夜不停地用身体撞击着铁栏。终于,在一个雨夜,我成功了。
那晚,安雅发了低烧。她一个人裹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上,昏昏沉沉。
我能感受到她身体散发出的异常热度,以及她内心因为生病而变得格外脆弱的情绪。
她又在想我。“陆言……我好冷……”她在心里,无意识地呢喃着。“暖起来!给我暖起来!
”我在灵魂深处,用尽全力嘶吼着。我将所有的意识,所有的执念,
都凝聚成一个最简单的指令——“温暖”。突然,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能量流动。
仿佛我灵魂中某道看不见的壁垒,被我疯狂的执念,硬生生地冲开了一道裂缝。
一股微弱的力量,顺着我的意志,从我的灵魂核心,涌向了戒指的金属戒身。戒指,
真的开始发热了。那不是安雅体温的反射,而是一种源于内里的、持续而温和的热量。
安雅似乎也感觉到了。她在昏沉中,无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戴着戒指的左手。
她把戒指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像是在汲取那份微不足道的暖意。
“……陆言……”她又在叫我的名字。这一次,声音里,少了一丝怨怼,多了一丝依赖。
我成功了。我,一个已经死去的亡魂,第一次,用我的意志,干预了现实世界。
那份成功带来的狂喜,瞬间席卷了我的整个灵魂。尽管这力量如此微弱,
微弱到只能改变一枚戒指的温度。但这对我来说,却像是在无尽的黑暗中,
看到的第一缕曙光。我不再只是一个被动的观察者。我是一个守护者。尽管,我的守护,
她永远不会知道。从那天起,我开始疯狂地练习我这新得到的能力。
我像一个刚刚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不知疲倦地,
让戒指在“冰冷”与“温热”之间切换。我的灵魂,在这一次次的练习中,
似乎也变得更加凝实。我能感觉到,我能调动的“能量”,正在缓慢地增长。我开始期待,
期待有一天,我能积攒起足够的力量,去做一些……不仅仅是改变温度的事情。比如,
当苏曼再次靠近安雅时,用一阵刺骨的冰冷,去警告她。比如,在某个关键的时刻,
用我的方式,告诉安雅,我一直都在。我从未离去。第六章:时间的苔藓春去秋来,
花开花落。时间,是世界上最不动声色,也最强大的力量。它能让最深刻的伤口结痂,
也能让最鲜活的记忆,蒙上一层灰尘。三年。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我就这样被困在安雅的指间,看着时间在她身上,刻下缓慢而清晰的痕迹。她的生活,
渐渐从黑白,恢复了一点稀薄的色彩。她不再整日将自己锁在家里。
她开始接受一些朋友的邀约,会去看看画展,听听音乐会。她脸上的笑容,也偶尔会浮现,
虽然那笑容,总是像雨后的昙花,短暂而脆弱,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哀愁。
她再也没有在深夜里,抱着我们的合影无声地痛哭。那个相框,
被她收进了储藏室最深的角落,和我所有的遗物一起,被时间封存。她似乎,正在慢慢地,
走出那段由我带来的、毁灭性的过去。我该为她高兴的,不是吗?这不就是我,
这个卑微的、充满悔恨的灵魂,一直所期望的吗?可是,当她生活里的“我”的痕迹,
越来越少时,一种新的、比悔恨更尖锐的恐慌,开始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灵魂。
我害怕被遗忘。我害怕有一天,她会彻底忘了我,忘了我们曾经那么深刻地爱过。我害怕,
我将成为她人生中一个可以被轻易翻过去的名字,一个无足轻重的注脚。这种恐惧,
让我对我那微弱的力量,更加依赖。我成了她生活中一个看不见的“守护灵”。
当她熬夜工作时,我会让戒指变得冰冷,提醒她该休息了。当她因为电影情节而感伤时,
我会让戒指变得温暖,仿佛一个无声的拥抱。当她过马路时,如果有一辆车靠得太近,
我会拼尽全力,让戒指产生一种针扎般的刺痛感,让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她当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杰作”。她只会偶尔疑惑地看看手指上的戒指,
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但这已经足够了。每一次成功的干预,
都像是在向我自己证明——我还存在,我还在她的生命里,我还能……保护她。这三年里,
苏曼依然时不时地出现在安雅的生活中。她依然扮演着那个完美的闺蜜,对安雅嘘寒问暖,
关怀备至。每一次她靠近安雅,每一次她的手,触碰到安雅的身体,
我都会毫不吝啬地释放出我所有的恶意。我会让戒指变得像南极的冰块一样寒冷,
甚至带着一丝丝电击般的麻痹感。安雅会因此而皱眉,会下意识地把手抽回来。“怎么了?
”苏曼会关切地问。“没什么,”安雅会摇摇头,“可能是血液不循环,手指有点麻。
”苏曼当然不会怀疑什么。她只会看到安雅对她的亲密接触,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抗拒。
这就够了。这是我的战争,一场无声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战争。然而,我所有的努力,
所有的自我安慰,都在那个男人出现之后,变得摇摇欲坠。时间,并没有治愈一切。
它只是在伤口上,长出了一层薄薄的苔藓。而在苔藓之下,依然是深可见骨的、腐烂的血肉。
而那个男人,他带来的,是一把足以撬开所有伪装的、锋利的铲子。
第七章:不速之客他叫顾远。我是在一场朋友的画展上,“见”到他的。那天,
安雅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天鹅般优美的脖颈。
她站在一幅色彩明亮的油画前,看得入神。整个人,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安静而美好。
然后,顾远就那么走了过来。他很高,穿着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
身上有股干净的、像是被阳光晒过的味道。他没有直接和安雅搭讪,
而是站在了她旁边的另一幅画前,用一种恰到好处的、不会让人觉得冒犯的声音,
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这位画家的用色,真是大胆。明明是描绘深海,
却用了这么温暖的橘色调,像是把一整片黄昏,都沉入了海底。”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
温和,像大提琴的泛音。安雅被他的话吸引,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顾远也适时地看向她,
脸上露出一个礼貌而温和的微笑:“抱歉,打扰到您了。只是看到这幅画,有些有感而发。
”“没有。”安雅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了顾远正在看的那幅画上,“你说得对,
像是沉入海底的黄昏……这个比喻,很美。”“是吗?”顾远的眼睛亮了一下,那光芒,
真诚而热烈,“我叫顾远,一个业余的摄影爱好者。您呢?”“安雅。”他们就这样,
认识了。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我不得不承认,顾远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他英俊,
儒雅,谈吐不凡。最重要的是,他很聪明。他懂得如何用一种最自然、最舒服的方式,
去接近一个内心有壁垒的女人。从那天起,顾远开始出现在安雅的生活里。
他会“偶遇”在安雅常去的那家书店,然后推荐给她一本她可能会喜欢的书。
他会以请教翻译问题为由,约安雅在咖啡馆见面,然后顺理成章地,聊到彼此的生活和爱好。
他从不急切,从不冒进。他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温柔而坚定地,一步步,
瓦解着安雅的防线。而我,这个被困在戒指里的幽灵,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痛苦,比悔恨更磨人的酷刑。我能清晰地感受到,
安雅那颗冰封了三年的心,正在因为顾远的出现,
而产生一丝丝微小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动。当她和顾远聊天时,
她内心的那片灰色冰原,会偶尔,飘过一抹淡淡的、温暖的色彩。而那色彩,对我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