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驳回。”
清冷的声音在寂静到能听见中央空调出风声的CEO办公室内响起,不带一丝温度。
温如清将一份缀满了彩色便签的营销方案推回桌面,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核心用户画像”几个字上轻轻敲了敲,力道克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这份方案,从用户数据漏斗的第一环就出了问题。我们晴方的用户,是追求成分安全、理性消费的都市白领,不是需要被KOL铺天盖地洗脑的盲从者。你们用头部网红的报价,去套一个三线博主的转化率模型,是在做慈善吗?”
她抬起眼,目光像两把精准的手术刀,直直刺向面前冷汗涔涔的市场部总监。
“我给你四个小时,重做。我要看到的是逻辑,不是幻想。出去。”
总监如蒙大赦,抱着那份被批得体无完肤的方案,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温如清向后靠进人体工学椅,揉了揉发紧的眉心。五年了,从温家破产,她用变卖所有奢侈品换来的第一笔资金创立晴方开始,她就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永动机,不知疲倦地处理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冷静、理智、高效,是她给自己打造的铠甲。公司里的人都叫她“行走的KPI收割机”,却没人知道,这副冰冷的面具下,藏着一个需要她独自支撑的、摇摇欲坠的家。
就在这时,桌上一部极简款的私人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温瑞。
温如清脸上刚刚松弛下来的线条瞬间又绷紧了,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划开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足以冲破听筒的、压抑又绝望的哭腔。
“姐……姐我完了……王哥说……说公司要雪藏我……”温瑞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天塌下来般的恐慌,“那个综艺……《家有神兽》……他们逼我必须去,不然……不然就解约……”
背景音里,一个尖利而不耐烦的男声隐约传来:“温瑞,我话就撂这儿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自己看着办!”
温如清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安抚,也没有半分动容。直到弟弟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小声的抽泣,她才用那惯常的、没有起伏的语调开口:
“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不想去那个破节目!”温瑞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拔高了声音,“和家人一起上综艺,多尴尬啊!而且……而且我们家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呢?”温-如清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
电话那头的温瑞被噎了一下,委屈巴巴地小声说:“可王哥说,这是公司给的S级资源,我们团里好几个人抢破了头……我要是不去,就彻底没机会了……”
温如清的目光投向窗外,看着脚下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她当然知道,温瑞所在的那个不温不火的男团,能拿到这种级别的资源意味着什么。但她从一开始,就不希望弟弟踏入这个名利场。她宁愿他平庸,也只要他平安。
这大概就是她所谓的“圈养式”保护,一种他永远无法理解的笨拙方式。
沉默在电波中蔓延了十几秒,就在温瑞以为姐姐又要挂断电话时,温如清再次开口了,语气平淡得像在谈一笔几百万的生意。
“想让我陪你去,可以。”
温瑞的眼睛瞬间亮了,连哭都忘了:“真的吗姐?!”
“但是,有个条件。”温如清的语速不疾不徐,“你去告诉你们公司,让顾晏尘给晴方做终身代言人。合同签了,我就去。”
“顾……顾晏尘?”温瑞的声音都变了调。
那个拿遍了国内外三金影帝、出身京圈顶流世家、却从不接任何商业代言的顾晏尘?让他给一个新锐国货品牌做终身代言人?这简直比让火星撞地球还荒唐!
“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这根本不可能!”温瑞急得快要跳起来。
“那就别去。”温如清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那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漠然,“好好读书,或者我出钱,送你出国。别在那个圈子里浪费时间。”
说完,她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她笃定,这个天方夜谭般的条件,足以让那个被宠坏了的弟弟知难而退。
然而,温如清第一次算错了一件事——她算错了温瑞那清奇的脑回路和异于常人的“愚勇”。
三天后,星尘娱乐大楼外。
京市的秋天已经带着凉意,温瑞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将鸭舌帽和口罩又往下拽了拽,只露出一双兔子似的、红通通的眼睛。
他已经在这里蹲守了整整三天。
第一天,他满心忐忑地想,万一能混进去呢?结果被前台保安礼貌地“请”了出来。
第二天,他学聪明了,就守在地下车库的出口,结果站了一天,腿都麻了,别说顾晏尘的影子,连根车毛都没看着。期间还被保安大哥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番,说小伙子当私生饭是没有前途的。
今天,是第三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将他整个人淋得狼狈不堪。
他抱着膝盖,蹲在不远处的一个花坛边,雨水顺着帽檐滴落,砸在地面溅起小小的水花。他又冷又饿,委屈得想哭。
姐姐一定觉得他是个废物吧?什么都做不好,只会哭着求她。
不,这一次不一样。
他一定要做到!一定要让姐姐看看,他不是只会拖后腿的累赘!
“只要我够惨,影帝一定会心软的……为了……,我什么都能做……”他像个小傻子一样,对着冰冷的空气喃喃自语,给自己打气。
恰在此时,一辆黑色的保姆车缓缓驶出地库。车内,金牌制作人金源,也是《家有神兽》的总导演,正和好友顾晏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欸,晏尘,你看楼下那个小孩,”金源指了指窗外,“是不是有点眼熟?好像就是节目备选名单里的那个新人,叫……温瑞?”
顾晏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瘦高的身影在雨中缩成一团,显得格外可怜。他本无心理会,这种想红想疯了的小孩他见得太多了。
然而,金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微微蹙起了眉。
“我助理说,这孩子在这蹲三天了,跟个望夫石似的。有点意思啊,为了个资源这么拼。”
三天?
顾晏尘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拿起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很快,一段监控视频被发了过来。
视频里,正是那个叫温瑞的少年,前天在保安试图驱离他时,他情急之下扯下口罩,对着监控探头,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句话。
视频没有声音,但顾晏尘通过口型,清晰地辨认出了那句话——
“我是温家的温瑞!我找顾影帝有急事!”
温家……
这两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顾晏尘记忆深处一道尘封已久的门。
他挥手让司机停车。
“怎么了?”金源好奇地问。
顾晏尘没有回答,而是让助理立刻把温家的资料调出来。五年前那场轰动一时的破产风波,温父温博远一夜白头的照片,以及……晴方创始人,温如清的资料。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一身利落的职业西装,长发挽起,面容清冷,眼神里是淬了冰的疏离与坚韧。和五年前那个在名流宴会上骄傲得像只白天鹅的大小姐,判若两人。
顾晏尘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敲击。
他记得很清楚,温博远是他踏上神坛的起点。
温家出事后,他第一时间想施以援手,却被温如清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电话里,她的声音和现在一样,冷静,骄傲,不给任何人留余地。
“顾先生,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温家的事,自己会解决。”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会让自己的弟弟用这种近乎乞求的方式,来求一个代言?
这巨大的反差,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顾晏尘那颗向来波澜不惊的心,激起了一丝名为“好奇”的涟漪。
他对金源说:“老金,你那个节目,我接了。”
金源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什么?你不是说死都不上真人秀吗?”
“但我有个条件,”顾晏尘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个傻小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我要和温瑞姐弟一起。”
他随即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去,把楼下那个叫温瑞的孩子请上来。告诉他,代言的事不可能,但陪他上一期节目,我可以考虑。”
晴方办公室。
温如清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晚上九点。
这三天,温瑞没有再打来一个电话。她想,他应该是放弃了。也好,省得她再费心。
她拿起外套,正准备下班,私人手机再次响起。
还是温瑞。
温如清的心没来由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上来。她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温瑞压抑着、却依旧无法掩饰的狂喜与邀功的声音,甚至还带着一丝哽咽。
“姐!姐!我做到了!顾影帝……顾影帝他答应了!他说……他可以先陪我们录一期节目看看效果!姐!我做到了!”
“轰——”
温如清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瞬间一片空白。
她听不清温瑞后面还在兴奋地嚷嚷着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辉煌的城市夜景,车流汇成金色的河,奔流不息。
可她的世界,却在这一刻,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她紧紧地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那个傻子……
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做到的?
五年来,她用冷漠和理智为自己和家人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她以为自己算无遗策,能掌控所有事。
可现在,她那个只会被她骂“蠢货”的弟弟,却用一种她最看不起、也最无法理解的笨拙方式,在她固若金汤的壁垒上,硬生生撞开了一道裂缝。
光,就那样猝不及防地,透了进来。
与此同时,城中某高档私人会所的化妆间内。
刚刚结束一场时尚晚宴的“国民初恋”白薇薇,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任由化妆师为她卸妆。
经纪人莉姐递上一份文件,笑道:“薇薇,S级综艺《家有神兽》的最终嘉宾名单敲定了,你看一下,顾影帝竟然真的被金牌制作人请出山了,你的热度稳了!”
白薇薇漫不经心地接过,目光在名单上一扫而过。
顾晏尘、顾小宝……
宋浩天父子……
当她的视线滑到最后一组嘉宾的名字时,她脸上那甜美温柔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特邀嘉宾:温如清 ; 温瑞姐弟
“温如清?”白薇薇喃喃念出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刻骨的嫉妒与厌恶。
莉姐察言观色道:“怎么了?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白薇薇将名单扔在桌上,拿起一杯红酒,轻轻晃了晃,唇边绽开一抹玩味的冷笑。
“何止是有问题。莉姐,你还记得五年前,我刚凭那部校园剧火了点,有个不入流的小作坊找我代言吗?”
“有点印象,好像叫……晴方?”
“对,就是晴方。”白薇薇轻啜一口红酒,眼神变得阴冷,“而这个温如清,就是那个拿着一堆上不了台面的‘地摊货’,求到我面前的创始人。”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呵,真是有缘。没想到五年后,我们还能在全国观众面前重逢。”
2 第二章 初次交锋,冰山下的烟火
节目组的大巴车最终停在了江南一座古镇的入口。青石板路,小桥流水,白墙黛瓦,空气里弥漫着水汽和桂花的甜香。
很美的景,我却无心欣赏。
从上车开始,我身边的温瑞就坐立不安。他几次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又在我冷淡的侧脸前咽了回去。我们姐弟之间,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冰墙,任凭车内另一对嘉宾——“国民初恋”白薇薇和她弟弟如何上演亲密无间的戏码,我们这边依旧是西伯利亚的冷空气。
白薇薇正捏着她弟弟的脸,笑得花枝乱颤:“看你,又冒痘了,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了?回去姐姐给你用最好的护肤品!”
她弟弟也配合地撒娇:“姐,你最好了!”
我收回视线,只觉得有些反胃。这种精心设计过的“真实”,比赤裸裸的虚伪更令人不适。
就在这时,另一辆保姆车停在我们旁边。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简单白T恤和牛仔裤的男人率先走了下来。身形挺拔,气质卓然,正是顾晏尘。
他一出现,周围空气的流速似乎都慢了下来。他没有理会节目组人员的热情迎接,而是转身,从车里抱下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
“叔叔,这里有水欸!”小男孩一落地就挣脱了顾晏尘的手,像只出笼的小鸟,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嗓门清亮,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
“顾小宝,不许乱跑。”顾晏尘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与他在银幕上那些或深沉或狠戾的角色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在我的脸上停顿了一瞬。那是一种平静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审视,却比任何直白的打量都更具穿透力。
我面无表情地迎上他的视线,心中毫无波澜。
对我而言,他不是什么三金影帝,只是一个我暂时需要应付的、复杂的商业合作对象。
节目的第一个环节,在镇中心的一个古戏台上进行。
环节名叫“心有灵犀”,俗称默契问答。
白薇薇姐弟率先上场,当主持人问到“对方为你做过最感动的一件事”时,两人上演了一出感人至深的回忆杀。从“姐姐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我买了最新款的球鞋”到“弟弟在我生病时三天三夜没合眼地照顾我”,说得声情并茂,眼眶泛红,引得直播弹幕里满是“神仙姐弟情”的赞美。
我冷眼旁观,像在看一场拙劣的话剧。
很快,轮到了我和温瑞。
当同样的问题抛过来时,我还没来得及在答题板上写字,身旁的温瑞,那个在我面前只会小声抽泣的少年,忽然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毫无征兆地崩溃了。
“没有……”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砸,“我姐……她从来没有让我感动过!”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导演的耳机里传来导播慌乱的呼喊,主持人的职业笑容僵在脸上,连戏台下看热闹的游客都安静了下来。
温瑞的哭声在这份突如其来的寂静中,被放大了无数倍,显得格外刺耳和难堪。
我能感觉到,一道幸灾乐祸的视线从白薇薇的方向投射过来。
而顾晏尘,他只是微微蹙了蹙眉,那双深邃的眼睛,像两台高精度的摄像机,捕捉着我脸上最细微的表情。
可我没有任何表情。
我只是垂下眼,拿起马克笔,在面前的白色答题板上,平静地写下三个字。
然后,我举起题板。
他出生了。
主持人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温……温总,这……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抬起头,迎向镜头,语气平淡得像在复述一份项目报告,“他的出生,让我明白了什么是责任。感动是一瞬间的情绪,而责任是一辈子的事。我认为后者,比前者更重要。”
这番话,瞬间将温瑞那近乎控诉的个人情绪,拉升到了一个关于亲情与责任的宏大立意上。格局,高下立判。
直播弹幕静止了三秒,随即以井喷之势刷屏:
卧槽!这格局!女总裁就是不一样!
我前一秒还觉得弟弟好可怜,现在觉得姐姐好酷!
感动是情绪,责任是一辈子……破防了家人们!
就在现场气氛逐渐被扭转时,顾晏尘身边那个叫顾小宝的孩子忽然奶声奶气地大声问道:“叔叔,那个哥哥为什么哭呀?是不是他姐姐不给他买奥特曼?”
童言无忌的话语瞬间戳破了现场最后一丝尴尬,引来一阵善意的低笑。
我瞥了一眼顾晏尘,他正低头对侄子小声说着什么,但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那眼神里,惊艳与赞赏一闪而过。
午餐时间,节目组安排了厨艺大赛。
白薇薇为了巩固自己“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人设,第一个冲进了古镇的老灶厨房。结果可想而知,一个连葱姜蒜都分不清的人,把那个小小的厨房折腾得鸡飞狗跳。油溅到身上时发出刺耳的尖叫,炒菜时错把整罐盐当成糖倒进去,全程靠她弟弟和摄像师“不经意”的提醒,才勉强端出一盘黑乎乎的、号称是“爱心炒蛋”的东西。
轮到我时,所有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一个雷厉风行的女霸总,想必也是个厨房杀手吧。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平静地脱下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有条不紊地挽起白色衬衫的袖子。
随着袖口向上卷起,我白皙的小臂暴露在空气中,几道早已淡化、却依然清晰可见的陈年旧疤,一闪而过。
那是在温家破产后,我第一次学着为一蹶不振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弟做饭时,被滚烫的热油溅伤的痕迹。疼痛早已忘记,疤痕却留了下来,像一枚无人知晓的勋章。
我拿起菜刀的瞬间,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笃、笃、笃、笃……”
均匀而富有节奏感的切菜声在厨房里响起。土豆丝细如发丝,肉片薄可透光。处理活鱼,刮鳞去脏,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慌乱,每一个步骤都像是被精密计算过的程序,冷静,高效,充满了奇异的美感。
我做了四菜一汤,其中一道,是可乐鸡翅。
那是温瑞小时候的最爱。
饭桌上,温瑞依旧在跟我赌气,埋着头扒拉着白米饭。但当那盘色泽诱人、香气四溢的可乐鸡翅摆上桌时,他的动作还是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
他终究是没忍住,夹起一块,狠狠地咬了一口。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熟悉的、甜咸交织的味道,瞬间穿透味蕾,撞开了他记忆的闸门。那些被他刻意遗忘、尘封已久的童年画面,大概正在他的脑海里闪回吧。那个时候,家里还没有破产,他总是眼巴巴地围在灶台边,仰着头,看着我笨拙地为他一个人做这道菜。
我看到他的眼圈迅速地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我们之间那堵坚不可摧的冰墙,终于,被一道菜的味道,融开了一丝裂缝。
然而,总有人见不得片刻的安宁。
白薇薇端着一杯果汁,袅袅婷婷地向我走来,脸上挂着她招牌式的、甜美无害的笑容。
“如清姐,你做饭真好吃,太厉害了!”她故作亲热地在我身边坐下,声音甜得发腻,“对了,我弟弟他超喜欢你们晴方的,天天跟我念叨呢。你看……我们这么有缘,要不找个机会合作一下?我帮你们做个友情推广,怎么样?”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我,又抬高了她自己,还想在镜头前把晴方的热度绑上她“国民初恋”的战车。
我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想利用晴方现在的热度来洗白自己、营造亲民人设?白薇薇,你还没这个资格。
我抬起头,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地刺向她。
“白小姐,”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我记得,五年前,当我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老板,拿着晴方第一代产品去你的休息室找你时,你好像说过……”
我顿了顿,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这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白薇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我环视了一圈在场所有人震惊的脸,最后将目光重新落回她青白交加的脸上,甚至还极轻地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微笑。
“不好意思,白小姐。我们晴方现在,依然‘上不了台面’。”
“配不上您‘国民初恋’的身份。”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下一秒,直播弹幕以一种毁天灭地的姿态,彻底爆炸。
#温如清 刚#
#白薇薇黑历史#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在一片死寂中,我感觉到一道饶有兴味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抬眼望去,正好对上顾晏尘的目光。
他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个茶杯,看着这场由我一手掀起的风暴,嘴角勾起一抹真正的、再也无法掩饰的、兴味盎然的微笑。
3 第三章 失控的篝火,真相的前夜
午餐桌上那场由我掀起的风暴,余波未平。白薇薇被经纪人以“补妆”为由,脸色惨白地带离了现场,直播镜头暂时切到了其他嘉宾的和谐互动上,但空气中那股紧绷而尴尬的气氛,却久久未能散去。
温瑞埋着头,将那盘可乐鸡翅吃得干干净净,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我一眼。我不知道那熟悉的味道在他心中搅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是片刻的温情,还是更深的怨怼。
我也不在意。
短暂的午休后,导演组清了清嗓子,宣布了下午的任务——“神兽交换日”。
规则很简单,嘉宾互换,去体验带别人家“神兽”的滋味。经过一番抽签,分组结果尘埃落定:顾晏尘带白薇薇的弟弟白宇,而我,则对上了那个社牛天花板顾小宝。
至于温瑞,他抽到的任务是……暂时一个人待着,完成“孤单的寻宝游戏”。
我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这个安排显然是节目组为了避免矛盾升级的刻意为之。他们大概是怕温瑞再哭,或者怕我再“刚”。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顾小宝一听要跟我一组,立刻从他叔叔顾晏尘身边挣脱出来,像颗小炮弹一样冲到我面前,仰着脸,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冰山姐姐,他们说你很凶,是真的吗?”
我还没开口,他已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不信。我叔叔说,越是看起来像冰山的人,心里越是住着一座火山。姐姐,你心里有火山吗?会喷发的那种吗?”
这孩子……
我看着他天真烂漫又语出惊人的脸,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而他口中的叔叔——顾晏尘,正站在不远处,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不再仅仅是兴味,还多了一丝探究。仿佛我不是一个合作对象,而是一道他很想解开的谜题。
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白薇薇的弟弟,那个染着一头亚麻色头发、看上去就一脸叛逆的少年白宇,突然将手里的任务卡一摔,冲着导演喊道:“我不干了!凭什么他可以一个人去寻宝,我就要跟着一个老古董?”
他口中的“老古董”,自然指的是顾晏尘。
全场哗然。一个新人,当众diss三金影帝?
白薇薇的经纪人脸都绿了,连忙上前去拉他。白宇却一把甩开,梗着脖子,眼神充满挑衅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温瑞身上。
“喂,胆小鬼,”他冲着温瑞扬了扬下巴,“你敢不敢跟我换?你来带顾影帝,我去陪你那个只会寻宝的‘孤单’任务?”
这挑衅的意味太过明显。他不敢直接惹我,便将矛头对准了最软的柿子——温瑞。他想替他姐姐,把刚才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温瑞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紧紧攥着拳头,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习惯了在我的羽翼下逃避,却没想过有一天,战火会直接烧到他自己身上。
“好啊。”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是我。
我平静地看着那个色厉内荏的少年,又看了看手足无措的温瑞,对导演组说:“既然这样,那就换吧。我带白宇,让温瑞跟顾小宝一组。顾影帝……应该没意见吧?”
我将问题抛给了顾晏尘。
顾晏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他竟然笑了。那是一种了然的、甚至带着几分纵容的笑意。他冲我微微颔首:“温总安排得很好。”
于是,分组成了最终的定局:我带着满身是刺的白宇,去完成那个所谓的“寻宝游戏”。而温瑞,则要独自面对社牛十级的顾小宝。
古镇的午后,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青石板路上。
温瑞的灾难,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小瑞哥哥,你跑快点呀!宝藏不等人的!”顾小宝像只精力无限的猴子,在前面上蹿下跳。
温瑞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小瑞哥哥,你为什么叹气呀?是因为找不到宝藏吗?没关系,我叔叔说,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小瑞哥哥,你当爱豆是不是要化很浓的妆?那你卸了妆还这么好看吗?”
“小瑞哥哥……”
面对顾小宝这台永动机式的“十万个为什么”,温瑞的CPU很快就烧了。他被绕得晕头转向,只能“嗯嗯啊啊”地敷衍着。
他们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停下来休息。顾小宝拧开水壶喝了一大口水,然后,他侧过头,用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看着温瑞,突然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小瑞哥哥,你姐姐做饭那么好吃,人也那么酷。今天早上在台上,你为什么要说她不好,还哭了呀?”
这个问题,像一根无形的长针,又轻又准地,刺破了温瑞一直以来用委屈和误解给自己构建的那个厚厚的保护壳。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啊……为什么?
姐姐做的可乐鸡翅的味道还残留在唇齿间,那份被遗忘的温暖,让他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悲惨童年”产生了动摇。
“我……我没有……”他涨红了脸,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连自己都觉得毫无底气。
顾小宝却歪了歪头,一脸认真地继续追问:“可是你哭了呀。我妈妈说,男孩子不能随便哭的,除非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姐姐……真的让你那么委屈吗?”
温瑞哑口无言。他张着嘴,看着眼前这个七岁的孩子,第一次被迫从一个纯粹的、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自己对姐姐的种种偏见和控诉。那些他以为的“罪状”,在孩子清澈的目光下,似乎……显得有些可笑和幼稚。
而另一边,我的“寻宝”之旅,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喂,我渴了。”白宇吊儿郎当地跟在我身后,语气里满是故意刁难,“我要喝镇东头那家网红奶茶店的‘限定杨枝甘露’,现在,你去给我买。”
我脚步未停,看都没看他一眼。
“还有,”他见我没反应,变本加厉地说道,“我朋友说新出了一款限量版游戏机,叫什么‘战神5典藏版’,国内没货。你现在要是能帮我买到,我就勉强配合你录完这个破任务,不然免谈。”
说完,他抱起手臂,一脸“我就知道你办不到”的得意表情。他大概以为,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足以让我这个“冰山女总裁”气急败坏,或者低声下气地求他。
毕竟,刚才在饭桌上,我让他姐姐丢尽了脸。他这是在用一种幼稚的方式,为他姐姐“复仇”。
我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
我没有动怒,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像在分析一份即将被毙掉的项目策划案。
“白宇,十七岁,高二。昨天凌晨三点零七分,你还在和你那个叫‘K神之光’的队友双排打游戏,战绩是二十三局六胜,输了十七局。你最后骂了他一句‘菜得像猪’,然后下线。”
白宇脸上的得意表情,瞬间凝固了。
我继续用平稳无波的语调陈述着:“你手腕上这条红绳,是你那个谈了三个月的小女友,上周在城隍庙花五十块钱给你求的。她告诉你她求的是学业进步,其实求的是姻缘。顺便说一句,她月考的英语成绩,只有三十七分。”
白宇的脸色由白转青,嘴巴微张,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我。
我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终于带上了一丝冷意,那是一种属于CEO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姐姐白薇薇,草根出身,没有背景。为了维持‘国民初恋’的人设,拿到那部仙侠剧的女二号,她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高强度健身,疯狂背台词。她饭局上喝的酒,比你这辈子喝过的奶茶都多。”
“你现在理直气壮地在这里挥霍、叛逆、耍脾气,你挥霍的每一分钟,浪费的每一分钱,都是在为她的未来埋下一颗又一颗的定时炸弹。”
我盯着他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的瞳孔,一字一句地说道:“等她哪天被资本抛弃,彻底倒了。你以为,你的‘战神5V’和‘限定杨枝甘露’,还会有人替你买单吗?”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白宇被我这番话,震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脸上的表情,从不屑到震惊,再到羞愧,最后化为一片茫然的灰败。
他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只比他大几岁的女人,看到的不是他表面的叛逆,而是他行为背后,那可悲又可笑的一切。
这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较量。
这是降维打击。
良久,就在我以为他会恼羞成怒地跑掉时,他却默默地低下头,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瓶从未开封过的矿泉水,拧开瓶盖,用一种近乎僵硬的姿势,递到了我的面前。
“……对不起。”
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接过水,喝了一口。
我知道,这个叛逆期的少年,被我彻底驯服了。
夜幕降临,古镇亮起了温暖的灯火。
节目组在客栈的院子里升起了一堆篝火,所有的嘉宾和工作人员都围坐在一起。
这本该是温馨的时刻。
然而,对我来说,这是审判的前夜。
节目组大概是想搞点煽情环节,特意用音响播放着舒缓而感伤的音乐。白薇薇姐弟经过一下午的“修复”,又开始上演“神仙姐弟情”,白薇薇温柔地为白宇擦去嘴角的蛋糕屑。顾晏尘则安静地坐在顾小宝身边,听着小家伙叽叽喳喳地分享着下午的“寻宝”经历。
每一幕和谐的画面,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反复切割着温瑞本就混乱不堪的神经。
那盘可乐鸡翅带来的短暂温情,此刻在他心中,已经彻底发酵成了更深、更浓的委屈——
你明明可以对我好,为什么偏偏不?你明明会做我最爱吃的菜,为什么从小到大,我记忆里的你,永远是那么冷漠,那么无情?
主持人看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拿起话筒,用一种充满磁性的、煽情的语调说道:“家,是每个人心中最柔软的港湾。在我们的记忆深处,总有一些关于家人的画面,或温暖,或遗憾。今晚,在这温暖的篝火旁,让我们敞开心扉,把那件让你印象最深刻的事,说出来,分享给大家,好吗?”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我和温瑞身上。
我知道,这是节目组精心设计的爆点。
而温瑞,就是那颗已经点燃了引线的炸弹。
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那盘可乐鸡翅,那句“你姐姐真的让你那么委屈吗”,以及眼前这刺眼的“阖家欢乐”,终于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我……”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声音哽咽,对着面前那几台黑洞洞的摄像机,开始了那段后来血洗全网的、毁灭性的控诉。
“我小时候……我姐姐从来不抱我,也从来不亲我!别的小朋友都有姐姐贴贴,我没有!我每次想靠近她,她都躲开!”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
“我七岁的时候,养了第一只小狗,我给它取名叫‘旺财’,我那么、那么喜欢它!可是有一天,我放学回家,旺财不见了!是她!是她嫌旺财脏,嫌它掉毛,背着我,偷偷把它送人了!我找了它好久,哭了一个星期!她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现场的气氛开始变得凝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白薇薇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胜利的微笑。
温瑞的哭诉还在继续,他像是要将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在这一夜,全部倾泻出来。
“还有一次!我记得特别清楚!我就是吃了一颗糖,彩色的,很漂亮!被她看见了,她二话不说,冲过来,直接用手从我嘴里硬生生把糖抠了出来!还联合爸妈,把我狠狠打了一顿!那是我童年最大的阴影!就为了一颗糖!”
说到最后,他几乎泣不成声,他看着我,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不解,做出了最后的总结陈词:
“虽然……虽然你从小到大都对我这么坏,这么冷血……但是姐姐,我还是……我还是最爱你的……”
这句看似深情实则道德绑架的结束语,将他彻底塑造成了一个饱受原生家庭伤害、却依旧善良得令人心疼的完美受害者。
轰——!!!
直播间的弹幕,在这一刻,以一种毁天灭地的姿态,彻底爆炸了。
卧槽!!!!我听哭了!这是人干的事吗?!
天啊!心疼死温瑞了!这是什么绝世小可怜啊!
#温如清冷血# 这个词条我今天必须给它刷上热搜第一!
不抱不亲,送走爱犬,抠糖还挨打……这是姐姐还是后妈啊?太窒息了!
一生要强却被亲姐姐伤得遍体鳞伤的弟弟……呜呜呜我爆哭!
白薇薇团队下场了!各大营销号开始带节奏了!温如清完了!
现场导演的对讲机里,传来导播声嘶力竭的吼声,声音大到连我都能听见:“爆了!热搜前十占了六个!服务器……服务器快要扛不住了!!”
主持人手里的平板上,实时滚动的恶毒评论一闪而过,几乎要溢出屏幕。
全网的同情,全网的愤怒,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滔天的洪水,朝着我,这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冷血姐姐”,席卷而来。
在温瑞歇斯底里的哭声中,在现场工作人员同情又鄙夷的目光中,在网络世界山呼海啸的谩骂声中,镜头缓缓地、带着一种审判的意味,推向了我的脸。
然而,他们失望了。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委屈,没有慌乱,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我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平静地看着篝火对面,那个哭到几乎抽搐过去的、我的弟弟。
那份极致的、可怕的沉默,与周围的喧嚣形成了最诡异的对比。
我的沉默,不是默认,不是心虚。
而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可怕的……宁静。
坐在不远处的顾晏尘,眉头紧锁。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死死地锁定在我的身上。他没有看那场博取了全世界同情的表演,而是在看我。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相信,只有一种混杂着震惊、不解,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的心疼。
他知道,这不对劲。
这太平静了,太不正常了。
而故事的真相,远比所有人想象的,要荒诞一万倍。
4 第四章 世纪反转,她的铠甲
院子里的篝火“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或错愕、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脸。全世界的喧嚣仿佛都汇聚于此,通过温瑞撕心裂肺的哭诉,通过直播间那即将冲破屏幕的亿万条弹幕,凝成了一座无形的、名为“审判”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身上。
主持人手足无措地拿着话筒,嘴巴张了又合,想说几句场面话来缓和气氛,但在触及我那双平静得宛如深潭的眼眸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从没见过一个身处舆论风暴眼中心的人,能有如此可怕的定力。
白薇薇的嘴角,那抹胜利的微笑已经毫不掩饰,她甚至体贴地递给身旁的弟弟一张纸巾,眼角的余光却像淬了毒的钩子,牢牢锁着我,仿佛在欣赏我被万箭穿心的狼狈模样。
而顾晏尘,他眉头紧锁,那双洞察世事的深邃眼眸,此刻写满了凝重与探究。他没有被那场惊天动地的哭诉所蒙蔽,他的直觉告诉他,在这场看似一边倒的审判之下,隐藏着某种被扭曲的、惊人的真相。
在所有声音的顶点,在温瑞的抽泣声中,我终于动了。
我没有理会任何人,目光穿过跳动的火焰,精准地落在那个还在用眼泪博取全世界同情的弟弟身上。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这嘈杂混乱的闹剧,清晰地传进了现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温瑞。”
我叫了他的名字。
“你说我从来不跟你贴贴。”我的语调平稳得像在做一份项目总结报告,不带丝毫情绪,“你还记不记得,你三岁那年,特别喜欢在老宅院子西北角的梧桐树下玩泥巴?”
温瑞的哭声猛地一滞,挂着泪痕的脸上满是茫然。
我继续说道:“那不是普通的泥巴。那是前一天晚上,家里散养的那只芦花大公鸡拉的屎,混了一夜的雨水和烂树叶形成的。你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把那些黏糊糊、热乎乎的东西捏成小狗、小猫、还有奥特曼,乐此不疲。圈子里的人都叫你‘泥巴战神’,但我私下里给你起了个外号,叫‘炸屎玩家’。”
我顿了顿,平静地反问他:“你说,这种情况下,谁敢跟你贴贴?”
“噗——”
现场不知是谁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又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顾小宝仰起天真的脸,好奇地拉了拉顾晏尘的衣角:“叔叔,什么是炸屎呀?听起来好好玩的样子。”
顾晏尘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他只能僵硬地按住侄子蠢蠢欲动的身体。而白薇薇脸上那得意的笑容,则彻底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生理性的嫌恶。
直播间的弹幕,在这一刻出现了诡异的停顿。
……等等,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炸……炸屎???
画风怎么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了???
温瑞彻底懵了,他模糊的童年记忆里,确实有那么一段沉迷于在梧桐树下塑造“艺术品”的光辉岁月,但他从不知道,那“艺术品”的原材料,竟是如此……惊天动地。
我没有给他太多消化这荒诞真相的时间,第二个问题接踵而至,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锐利。
“你说我狠心送走了你的旺财,让你哭了一个星期。”
“你是不是忘了,你把那只路边捡来的小土狗抱回家的第三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的声音不大,却让温瑞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你因为对狗毛严重过敏,引发了急性哮喘吗?你喘不上气,脸都憋紫了,连夜送到医院抢救。医生说再晚半个小时,你就没了。不送走旺财,是想让你去陪它一起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