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的工作台还保持着三天前的模样——鎏金怀表的齿轮散落在丝绒垫上,放大镜斜压着半页维修单,松香与机油的气味凝固在八月末的暑热里。
最奇怪的是那盏黄铜台灯依然亮着,暖光笼罩着桌角刻痕:1923.06.17。
林修远蹲下来擦拭表油渍,突然发现师父惯用的螺丝刀插在柚木地板缝隙里。
刀尖沾着暗红色碎屑,凑近闻竟有铁锈味。
他顺着地板纹路摸索,在陈列柜底部摸到个冰凉的金属物——那是师父从不离身的怀表,表盖内侧用摩斯密码刻着"7-21-4"。
时针诡异地停在2:15,正是师父失踪那天的丑时。
警员宋临川捏着证物袋皱眉:"你师父程时安最近接触过什么人?
"玻璃展柜映出两人变形的倒影,林修远突然想起上周收的古怪座钟。
客户坚持要亲自送货,戴皮质手套的手指在钟摆上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
当时师父脸色骤变,当晚就把座钟锁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挂钟突然敲响三点,林修远才发现所有钟表都比标准时间快了七分钟。
在堆满零件的储藏架后,他找到本1997年的《钟表艺术》,内页夹着张泛黄的当票:民国十二年六月十七日,程氏当铺收鎏金打簧怀表一枚,当银元二十整。
扉页还有行褪色钢笔字:"齿轮转动时,真相在第七声钟响后现身。
"宋临川用紫外线灯扫过工作台,木纹里浮现出荧光数字"437"。
这个数字在林修远手机里跳出来——师父最后通话的尾号,也是那台神秘座钟的编号。
当他掀开地下室防尘布时,座钟玻璃罩内竟有新鲜指纹,钟摆下方压着片带血渍的齿轮,齿数正好是21个。
暴雨更急了,林修远盯着突然开始倒走的座钟,秒针每跳七下就颤动一次。
宋临川的手机屏幕亮起:"刚查到,1923年6月17日是程家当铺被血洗的日子。
"他们同时看向墙上的月份牌——今天正是农历六月十七。
座钟的青铜钟摆在紫外线灯下泛出诡异的幽蓝,林修远数着倒走的秒针,发现每逢第七秒就会轻微卡顿。
宋临川用镊子夹起那片带血渍的齿轮,21个齿尖在强光下像野兽的獠牙。
"这不是现代机芯零件,"他转动着齿轮,"看氧化层,至少是民国时期的物件。
"地下室突然响起齿轮咬合的咔嗒声。
那台编号437的座钟玻璃罩内,鎏金雕花的十二时辰盘正在自行旋转,子时位置渗出暗红色液体。
林修远用师父教的密码表破译,发现时辰盘背面刻着"申-酉-戌-亥"西个地支——正是1923年血案发生的时辰。
当他的手指碰到液体时,宋临川猛地拽回他手腕:"别碰!
法医刚确认这是人血混合钟表油的混合物。
"档案室尘封的案卷记载着当年的惨状:程氏当铺在民国十二年六月十七日深夜遭劫,掌柜程墨卿与七名伙计被捆在自鸣钟上放血致死。
验尸报告特别提到,死者伤口呈齿轮状撕裂,凶器疑似某种特制钟表工具。
林修远翻到证物照片时呼吸凝滞——染血的鎏金怀表,正是现在师父贴身收藏的那只。
暴雨夜的电光中,林修远突然想起师父总在雨天擦拭的旧照片。
他冲回工作室,从桃木匣底层找出那张1923年的全家福:穿长衫的程墨卿身旁站着穿西装的青年,两人手腕都戴着双齿轮手链。
放大镜下的西装青年领针,竟与送货客人胸前的蛇形领针一模一样。
宋临川的手机突然收到加密邮件,技术科还原了被删除的监控片段:失踪前夜,程时安将437号座钟拆开,取出了藏着微型胶卷的齿轮组。
最后画面定格在他惊恐放大的瞳孔里,倒映着某个正在报时的青铜钟摆。
当林修远用摩斯密码解读怀表刻字时,座钟突然发出七声嘶哑的鸣响。
钟体裂开的夹层里滑出张硫酸纸,上面是用血绘制的齿轮结构图——21个齿尖标注着现代地址,每个地址旁都画着不同时辰的月相。
宋临川的警用终端突然警报大作:这些地址对应着本市七家百年老字号,最近都收到过古董钟表维修的匿名委托。
暴雨冲刷着"永时轩"的玻璃橱窗,林修远发现所有陈列钟表的秒针都开始同步震颤。
师父工作台抽屉深处,静静躺着张被机油浸透的当票复刻件——民国十二年六月十七日,程墨卿当掉的不是怀表,而是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