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战场上的孩子
大炎王朝与西戎铁骑的决战，刚刚落幕。
残阳如血，将天际染成一片凄厉的暗红，仿佛天空也被这惨烈的厮杀撕裂，淌下无尽的哀伤。
这血色浸透了大地，浸透了折断的旌旗，更浸透了层层叠叠、姿态各异的尸体。
断裂的长矛斜插在僵硬的躯干上，破碎的盾牌散落如枯叶，凝固的血泊在夕阳下反射着粘稠、不祥的光泽。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腥气，混杂着尸体在初春寒风中开始***的甜腻恶臭，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窒息的地狱气息。
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在尸堆间茫然徘徊，不时发出几声悲怆的长嘶，用鼻子拱着昔日主人的冰冷身体。
偶尔，从尸山血海的深处，传来几声微不可闻的***，那是尚未咽气的伤兵在绝望中发出的最后哀鸣，很快又被死寂吞噬。
秃鹫成群地盘旋在低空，黑色的羽翼在血色的天幕下投下不祥的阴影，发出贪婪的聒噪，等待着盛宴的开始。
林道的意识，如同无形的风，掠过这片死亡之地。
在他那超越凡俗的“视界”中，这片战场呈现出另一幅更诡异、更本质的景象。
不再是单纯的尸骸与残兵，而是……一片沸腾的、混沌的、濒临熄灭的灵魂之海！
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被狂风席卷的萤火虫群，在战场上无序地飘荡、明灭。
它们是那些刚刚逝去的士兵们残留的灵魂碎片，承载着他们临死前最强烈的意念。
刻骨的不甘、焚天的愤怒、撕心裂肺的痛楚、对故乡黄土的深深眷恋、以及最后时刻爆发出的、如同野兽般的勇猛……这些混乱而强烈的情绪碎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常人无法感知的、巨大而污浊的混沌阴云，笼罩在血狼原上空，发出无声的咆哮与悲鸣。
它们正在飞速地消散，如同投入火焰的雪花，即将彻底归于虚无。
林道冰冷的天道意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描着这片混乱的能量场。
他需要载体，一个能容纳这狂暴灵魂能量的容器。
一个能承载他破局希望的“天命之子”。
他的“目光”扫过战场边缘的冻土。
那里，一个被遗弃的襁褓格外刺眼。
襁褓里，一个小小的婴儿身体早己僵硬冰冷，小小的脸蛋覆盖着一层薄霜，青紫的嘴唇微张，生命的气息早己断绝。
这是一个被战争轻易碾碎的、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一个念头，如同在死寂冰原上点燃的野火，在林道那近乎虚无的意识核心中疯狂滋长、蔓延！
就是它！
这个冰冷的、小小的躯壳，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勉强合适的容器！
一个尚未被其他灵魂完全烙印的空白！
没有时间犹豫，灵魂碎片消散的速度远超想象。
林道立刻调动起自己那微乎其微、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干涉力量。
这过程，比推动一片雪花艰难亿万倍！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赤手空拳的人，试图在惊涛骇浪的怒海中，小心翼翼地引导几股最狂暴的激流。
他的意念化作无形的、脆弱到极点的丝线，艰难地伸向那混沌阴云之中，精准地捕捉、缠绕住那些最浓郁、最坚韧的灵魂碎片——通常是那些战至最后一刻、意志最为不屈的士兵所遗留的。
每一缕碎片的捕捉，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消耗着他本就微薄的天道本源。
“来！”
林道无声地咆哮着，将全部的存在意志都压榨出来，如同在悬崖边缘勒住狂奔的烈马。
几股、十几股、数十股……狂暴的灵魂能量碎片被强行拉扯、汇聚，化作一股驳杂而汹涌的洪流。
在林道意志的艰难引导下，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山洪，疯狂地冲向那具冻僵的婴儿尸体！
能量涌入的瞬间，死寂的婴儿身体猛地一震！
不是心跳的恢复，不是血液的流动。
而是庞大而混乱的灵魂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
强行冲开了这具小小躯壳的死亡桎梏，以最粗暴的方式，点燃了生命最底层的、本能的生机！
“噗！”
婴儿紧闭的双眼，在昏暗的暮色中，骤然睁开！
瞳孔深处，不再是婴儿应有的纯净与懵懂，而是如同破碎的星云在疯狂旋转、碰撞！
无数混乱的光影在其中闪烁、爆炸——有刀光剑影的战场残影，有濒死怒吼的扭曲面容，有故土炊烟的模糊温暖……狂暴、痛苦、不甘、原始的求生欲，以及一种被强行“塞”进去的、驳杂而强大的生命力，在这双小小的眼眸中交织、沸腾、燃烧！
这光芒亮得惊人，如同两颗在尸山血海中骤然点亮的、充满野性的星辰！
“呃…啊……”一声嘶哑、破碎的呜咽，从婴儿青紫的嘴唇中挤出。
那声音完全不似新生儿的啼哭，更像是受伤幼兽在濒死边缘发出的、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嘶鸣。
这声音在死寂的血狼原边缘回荡，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诡异力量。
林道的意识在完成这惊天动地之举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弱与震荡。
他“看”着那双燃烧着混乱星辰的眼眸，感受到那具小小躯壳内狂暴翻腾的灵魂力量，一股巨大的疲惫与难以言喻的期待同时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