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染灵幡,十年痴梦碎人在灵堂,刚送走亲弟。
现在看着我那姗姗来迟的未婚夫端王萧珩,还有他身边那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莲表妹林楚楚,
我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烧得我十年痴心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知微……” 萧珩终于到了,一身玄色锦袍,风尘仆仆,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开口,声音低沉,试图解释。“阿姐!
” 林楚楚比他更快一步,像只受惊的小白兔,提着裙角小跑过来,眼圈红得跟真的一样,
伸手就要搀扶摇摇欲坠的我,“珩哥哥接到消息立刻就赶回来了!路上马都跑死了两匹!
你…你别太难过了,保重身子要紧啊!” 她声音带着哭腔,情真意切。我猛地甩开她的手。
力道之大,让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啊!” 她惊呼一声,顺势柔弱地倒向旁边的萧珩。
萧珩下意识地扶住了她,眉头微蹙,看向我:“知微!楚楚也是好意!你这是做什么?
翊弟的事,本王也很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灵堂里白幡低垂,
弟弟沈翊冰冷的棺椁就停在那里。空气里弥漫着香烛和死亡的味道。
周围站满了前来吊唁的宗亲贵胄,此刻都屏住了呼吸,
眼神在我和萧珩、林楚楚之间来回逡巡,带着探究、同情,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兴味。“好意?
”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砸在寂静的灵堂里,
“萧珩,林楚楚,收起你们这副假惺惺的嘴脸!我看着恶心!
”萧珩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沈知微!注意你的身份!这里是翊弟的灵堂!”“身份?
” 我笑了,笑声嘶哑,比哭还难听,“我什么身份?
一个被你和你这好表妹联手害死亲弟弟的蠢货未婚妻的身份吗?”“你胡说什么!
” 萧珩厉声呵斥,扶着林楚楚的手臂收紧。“珩哥哥……” 林楚楚泫然欲泣,
紧紧抓着他的袖子,“阿姐定是伤心过度,
失了心智才会如此污蔑我们……”周围的贵妇们开始窃窃私语。“国公小姐莫不是真疯了?
”“唉,也是可怜,唯一的弟弟没了……”“可这样攀咬端王殿下,
也太不识大体了……”“污蔑?” 我不再看林楚楚那拙劣的表演,目光死死钉在萧珩脸上,
像淬了毒的针,“萧珩,我问你!三天前,我弟弟沈翊在雁门关被毒箭所伤,
军报八百里加急,子时三刻就送到了你端王府!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他身中奇毒,
只有京城陈院判能解,急需你王府的令牌和那颗宫里赏的千年雪莲救命!
”萧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林楚楚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僵。
“我派了贴身丫鬟在你府外跪求!从子时跪到丑时!嗓子都喊哑了!”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泣血般的控诉,“我自己,在你这王府门前,从丑时等到寅时!又等到卯时!天都亮了!
萧珩!你在哪?!”灵堂里落针可闻。那些窃窃私语消失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又看向萧珩。武将出身的几位老臣,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萧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避开了我逼视的目光,声音有些发紧:“本王…本王那夜……”“你陪着你的好表妹林楚楚,
在城南的观星楼赏花灯!为她‘祈福’!是不是?!” 我替他说了出来,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赏灯?!
”“救命的时候去赏灯?!”“这…这未免太……”林楚楚脸色煞白,
摇摇欲坠:“不…不是的…阿姐你误会了…是我身子不适,珩哥哥才…”“闭嘴!
” 我厉声打断她,目光如刀,“林楚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的‘身子不适’,
比我弟弟的命还重要?”萧珩的脸色由青转白,试图辩解:“本王不知事情如此紧急!
那信使……”“信使?” 我冷笑,从袖中猛地抽出一卷纸,狠狠摔在他脚下!
“这是你王府守卫的轮值记录!子时三刻,军报送达,签收人是你府上侍卫统领!
上面有他的指印!丑时一刻,我的丫鬟绿翘就到了!守卫亲口告诉她你在府内,寅时二刻,
我亲自到这。守卫说你在内院,不便打扰?!”纸卷散开,
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和鲜红的指印,刺目惊心。几个靠得近的宗室子弟伸头去看,
随即倒吸一口冷气,看向萧珩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鄙夷。萧珩看着地上的记录,瞳孔骤缩,
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脸上那点沉痛和疲惫彻底消失了,
只剩下被当众揭穿的难堪和一丝…慌乱?林楚楚更是吓得缩在他身后,连假哭都忘了。
“不便打扰?” 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萧珩,你告诉我,有什么天大的‘不便’,能让你连救命的东西都不肯给?
连见我这个未婚妻一面,听一句‘救我弟弟’都不肯?!”我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极致的愤怒和心寒。“十年!萧珩!我沈知微像个傻子一样跟了你十年!
”“那年你被政敌下毒,命悬一线,是谁跪在宫门外三天三夜,求来了救你命的百年老参?
是我!”“你母妃病重,太医束手,是谁翻遍古籍,找到偏方,亲自尝药试毒?是我!
”“你说要争那个位置,缺军费,我沈家顶着多大的压力,几乎掏空家底支持你?是我!
”“你一句不喜欢我抛头露面,我就收起所有的诗稿画作,困在深宅后院,
像个影子一样活着!还是我!”我一件件数着,声音从愤怒的嘶吼变成冰冷的陈述。
每说一件,萧珩的脸色就白一分。林楚楚更是面无血色。周围的贵妇们,
眼神从鄙夷变成了惊愕,再变成了深深的同情。那些武将老臣,已是满脸怒容。
“我为你付出所有,倾尽所有!换来了什么?” 我指着身后冰冷的棺椁,指尖都在颤抖,
“换来了我弟弟,我沈家唯一的血脉,躺在这里!因为你的‘不便打扰’!
因为你要陪你的好表妹看那该死的花灯!”“不是的…知微,
你听我解释…” 萧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想上前抓住我的手。
“别碰我!” 我猛地后退一步,像躲开什么脏东西。动作太大,扯动了袖袋。
“叮当”一声脆响。一块温润的白玉佩掉落在地。那是我及笄那年,
他亲手给我戴上的定情信物。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和我名字的微字。十年了,我贴身戴着,
视若珍宝。玉佩躺在冰冷的地砖上,映着灵堂惨白的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块玉上。
我看着那块玉,又看看萧珩那张曾经让我神魂颠倒、如今却只剩厌恶的脸。十年痴恋,
十年付出,十年隐忍。像个巨大的泡沫,被弟弟冰冷的棺椁和眼前这个男人虚伪的脸,
轻轻一戳。“啪!”碎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涌了上来,压过了所有的悲痛和愤怒,
只剩下冰冷的决绝。我弯腰,捡起那块玉佩。入手温凉,却再也暖不了我的心。
萧珩看着我捡起玉佩,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知微……”“呵。
”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
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我高高举起那块象征着十年情意、代表着端王正妃身份的玉佩!
“萧珩!”我的声音斩钉截铁,响彻整个死寂的灵堂。“十年情深,今日血债为鉴!
”“你我婚约,就此作废!”“滚!”话音落下的同时,我用尽全身力气,
将那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狠狠砸向地面!“砰——!!!
”一声极其清脆、又极其刺耳的碎裂声,炸裂开来!玉佩四分五裂!细小的碎片,
甚至溅到了萧珩华贵的衣袍下摆上。时间仿佛凝固了。灵堂里,只剩下那玉佩碎裂的余音,
和我粗重的喘息。萧珩彻底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伸出的手还空悬着,
眼神里是巨大的、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猝不及防的痛楚?林楚楚捂着嘴,
眼睛瞪得像铜铃,惊恐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又看看我,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所有的王公贵族、命妇小姐,全都石化了。他们张着嘴,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言语。
只有几个老将军,看着地上粉碎的玉佩,再看向我时,眼中竟流露出几分激赏。
我胸膛剧烈起伏,看着地上那堆再无意义的碎片,又缓缓抬起头,
冰冷的目光扫过萧珩煞白的脸,扫过林楚楚惊恐的眼,最后扫过满堂呆若木鸡的宾客。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着你的好表妹,滚出我沈家!”“别脏了我弟弟轮回的路!
”死寂。死一样的寂静。连香烛燃烧的噼啪声都消失了。只有我那句“滚”,
还在灵堂冰冷的空气里,带着血腥的回音。萧珩死死地盯着我,嘴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深邃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暴怒、难堪。
他扶住林楚楚的手,青筋毕露。就在这时。灵堂外,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我留在王府附近、暗中盯着动静的心腹小厮,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
脸上是见了鬼般的惊恐,声音都劈了叉:“小…小姐!不好了!
王府…王府那边…出…出大事了!林姑娘院里的那个管事嬷嬷…她…她悬梁了!
留…留了血书!”2 寒枝初绽,火葬场启幕灵堂里那句“悬梁”“血书”的尖叫,
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所有人一哆嗦。我猛地转头,死死盯住那个面无人色的小厮。心,
沉得像坠了冰窟。林楚楚院里的人?这时候死了?还留了血书?
萧珩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锐利如刀扫向报信的小厮,
又飞快地瞥了一眼瞬间瘫软在他怀里、抖得像风中落叶的林楚楚。“胡言乱语!拖下去!
” 他厉喝,试图压下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周围的宾客彻底炸了锅,
嗡嗡的议论声几乎要掀翻屋顶。“血书?!”“天爷啊!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端王府…怕是要出大乱子了……”混乱是最好的掩护。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头翻涌的惊疑和冰冷的恨意,没再看萧珩和林楚楚那副狼狈相。
弟弟的棺椁还停在那里。我的翊儿,需要清净。“来人!” 我的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穿透嘈杂,“送客!”“国公府今日闭门谢客,
只待亡者入土为安!”“不相干的人,立刻离开!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伸长脖子、恨不得钻到王府去看热闹的“贵客”,最后钉在萧珩脸上。
“包括端王殿下,和您的表妹。”“请!”那个“请”字,咬得极重,像淬了冰的钉子。
管家带着家丁,强硬地开始“送客”。萧珩还想说什么,被我那几位叔伯辈的老将冷冷一瞪,
话又咽了回去,只能铁青着脸,半扶半抱着几乎瘫软的林楚楚,
在一片探究、惊疑、幸灾乐祸的目光中,灰溜溜地离开了。灵堂终于清静下来。
只剩下冰冷的棺椁,惨白的灵幡,和我。我走到弟弟棺前,指尖划过冰冷的木头。“翊儿,
别怕。” 我低语,声音沙哑,“阿姐在。”“阿姐…会弄清楚的。” 我眼神沉静下来,
“所有的事。”七日后,翊儿葬入沈家祖坟。黄土掩埋棺椁的那一刻,
我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支撑也仿佛被抽走了。回到那个空荡荡、只剩下回忆的国公府,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窒息感。爹娘早逝,翊儿是我唯一的血亲。现在,什么都没了。“小姐,
您…真要搬出去?” 从小伺候我的奶娘张嬷嬷抹着泪,看着我在收拾简单的细软。“嗯。
” 我动作没停,把几件素净的衣裳包好,“嬷嬷,这国公府,我待不下去了。
”“看着这些墙,这些树,全是翊儿的影子。”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吓人,“我得走。
”“可…可您一个姑娘家,搬去那小破院子,可怎么活啊!” 张嬷嬷急得直跺脚,
“外头…外头那些人说的话,多难听啊!”难听?呵。我扯了扯嘴角。搬出国公府不过三日,
那些流言蜚语就像长了翅膀的毒蝇,嗡嗡地钻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茶馆酒肆,勾栏瓦舍,
甚至深宅后院的妇人聚会,都在嚼舌根。“听说了吗?镇国公府那位大小姐,疯了!
”“可不嘛!在亲弟弟灵堂上当众退婚,还砸了端王殿下的定情玉佩!啧啧,多大的胆子!
”“我看啊,就是被宠坏了!仗着国公府的势,不知天高地厚!现在好了,国公爷没了,
小将军也没了,看她以后怎么狂!”“还克亲呢!克死了爹娘,又克死了弟弟,
谁沾上谁倒霉……”“端王殿下真是倒了血霉,摊上这么个疯妇……”这些声音,
或多或少都飘进了我赁下的那个简陋小院。院墙低矮,根本挡不住外面的风言风语。
绿翘气得直哭,好几次要冲出去跟人理论,被我死死拉住。“嘴长在别人身上。
” 我坐在院子里唯一一张小石凳上,翻看着一卷泛黄的医书,那是外祖父的遗物,
“随他们说去。”“可是小姐!他们污蔑您!说您……” 绿翘眼泪汪汪。“说我克亲?
说我疯了?” 我抬眼,目光平静无波,“那就疯给他们看。”绿翘愣住了。我放下医书,
看着墙角那株在寒风中瑟缩着、却顽强抽出一点嫩芽的野蔷薇。“人活着,
靠的不是别人的嘴。”话虽如此,麻烦却不会因为你沉默就放过你。搬出来的第五天,
我正在收拾那间小小的、准备用来开药铺的临街门脸。东西不多,但处处透着寒酸。“知微!
”一个熟悉又令人作呕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手一顿,没回头。萧珩来了。
他一身华贵的紫色常服,衬得人模狗样,身后跟着两个捧着硕大精美礼盒的侍卫。他走进来,
狭窄的门脸顿时显得更加逼仄。他皱着眉打量这简陋的环境,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他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责备,“胡闹!”“跟我回去。
”“端王府才是你的家!”他伸手,似乎想拉我。我侧身避开,
冷冷地看着他:“端王殿下走错门了吧?这里没有您要找的人。”“沈知微!
” 萧珩脸上那点虚伪的温和瞬间挂不住了,声音沉下来,“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翊弟的事…是本王疏忽了,本王…有愧于你。
” 他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说出“有愧”两个字,听起来无比别扭,“这些,
是本王的一点补偿。”他一挥手。两个侍卫立刻把礼盒放在地上,打开。嚯!珠光宝气!
一盒是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钗环首饰,流光溢彩。另一盒,
赫然是几株品相极好、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老山参和灵芝!“哇!
” 门外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几个街坊邻居,眼睛都直了,发出低低的惊呼。“天爷!
这么多宝贝!”“端王殿下真是大手笔啊!”“我就说嘛,大小姐闹归闹,
殿下心里还是疼她的……”“这要是我,早就磕头谢恩了……”萧珩听着外面的议论,
下巴微微抬起,似乎找回了一点属于端王的威严和自信。他看着我,放缓了语气,
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包容:“知微,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只要你肯回来,
本王可以既往不咎。这些东西,你先收下,好好补补身子,看看你,
都瘦成什么样了……”他伸出手,又想碰我的脸。眼神里,
带着一种混杂着愧疚、施舍和习惯性掌控的复杂情绪。“啪!”一声脆响。不是我打了他。
是我猛地抬脚,狠狠踹翻了那两个敞开的、珠光宝气的礼盒!动作干脆利落,
带着一股狠劲儿!沉重的盒子翻倒在地。价值千金的珠宝首饰像垃圾一样滚落一地,
沾满了灰尘。那几株名贵的药材也狼狈地摔了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萧珩和他那两个侍卫。他们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我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
面无表情,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棱:“王爷的东西,脏了我的地方。”“带着这些垃圾,滚。
”我的目光扫过地上狼藉的“补偿”,又落到萧珩那张瞬间铁青、写满震惊和暴怒的脸上。
“还有,别叫我知微。”“你不配。”萧珩的脸,由青转红,又由红转黑。
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握着拳的手背指节发白。他死死瞪着我,那眼神,
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好…好得很!沈知微!” 他几乎是咬着牙,
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你给本王等着!”他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连地上的“垃圾”也顾不上捡。那两个侍卫手忙脚乱地收起这些东西,灰溜溜地追了出去。
门外看热闹的人,鸦雀无声。刚才还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此刻全变成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她…她真敢啊……”“端王殿下的东西…说踹就踹了?
”“这沈家小姐…是真疯了还是……”我懒得理会那些目光。弯腰,
捡起滚到脚边的一支金簪。掂了掂,挺沉。随手就扔进了墙角那个装废弃药材的破篓子里。
“叮当”一声脆响。像是对刚才那场闹剧最讽刺的注脚。绿翘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跑过来,
又气又急:“小姐,您…您怎么……”“怎么了?” 我挑眉,“嫌我败家?”“不是!
” 绿翘跺脚,“您这样彻底得罪死了端王,他要是报复……”“那就让他来。
” 我打断她,眼神锐利,“我沈知微,现在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大不了,” 我扯出一个冰冷的笑,“鱼死网破。”日子还得过。我的小药铺,
磕磕绊绊地开张了。门脸小得可怜,招牌也朴素得只有一个“沈氏药堂”的字样。起初几天,
门可罗雀。除了几个实在看不起病、抱着死马当活马医心态的穷苦人,根本没人光顾。
流言蜚语像跗骨之蛆。“就是她!克死弟弟那个!”“听说疯疯癫癫的,开的药能吃吗?
”“端王殿下都不要她了,晦气……”我充耳不闻。该晒药晒药,该看书看书。
绿翘急得嘴上起泡。这天下午,来了个穿着粗布衣裳、面色蜡黄的老妇人,
抱着一个烧得小脸通红、气息微弱的孩子,噗通就跪在了门口。“大夫!求求您!
救救我孙子吧!” 老妇人哭得撕心裂肺,
“城里的医馆…都说…说没救了…让…让准备后事啊……”她显然也听到了那些流言,
眼神里满是绝望和最后一丝挣扎的希冀。我放下手里的药杵,走过去。蹲下身,
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烫得吓人。又翻开眼皮看了看,搭上细弱的手腕。脉象浮紧而数,
是风寒入里化热,兼有惊厥之兆。情况确实凶险。“抱进来。” 我起身,声音平静。
绿翘连忙帮着把孩子抱进里间简陋的诊床上。外面看热闹的人又聚了起来,指指点点。“哟,
还真敢接啊?”“这要是治死了,可有好戏看了!”“啧啧,胆子真肥……”我没理会。
取出银针,凝神静气。几针下去,快、稳、准。孩子急促的喘息似乎平缓了一丝。
我又迅速写下药方,让绿翘去后院小灶煎药。用的是最普通、但配伍极其精当的药材。
药煎好,一勺勺小心翼翼地喂下去。我在旁边守着,不时施针引导药力。从下午到掌灯时分。
孩子滚烫的体温,终于开始一点点退下去。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虽然还在昏睡,
但小脸不再是骇人的通红,恢复了一点血色。“退…退烧了?
” 一直紧张得浑身发抖的老妇人,颤抖着手摸了摸孙子的额头,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扑通又给我跪下,“活菩萨!您真是活菩萨啊!谢谢!谢谢您救了我孙子的命啊!
”门外那些等着看“治死人”好戏的闲汉,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几个原本也带着疑虑的街坊,眼神也变了。“真…真救活了?
”“这沈家小姐…有点本事啊……”就在这时。一辆极其不起眼、甚至有些旧的青布马车,
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的小药铺门口。车帘掀开。一个穿着素雅、气质却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
扶着丫鬟的手走了下来。她目光沉静,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扫了一眼药铺的招牌,
又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锐利却不失温和。“姑娘就是沈家小姐?” 她开口,声音温润,
却自有一股威严。“是。” 我微微颔首,不卑不亢。“方才见姑娘施针用药,颇有章法。
” 美妇人微微一笑,“不知可否为我诊个脉?老毛病了,烦扰多年。”她伸出手腕。
那手腕上戴着一只通体翠绿、水头极足的镯子,衬得肌肤胜雪。我心里微微一动。这气度,
这镯子…绝非普通富户。我引她入内,仔细诊脉。脉象沉细而涩,伴有细微弦紧。
“夫人可是每逢阴雨或节气变换,便头痛如裂,尤以两侧为甚?且夜不能寐,心烦意躁?
” 我问。美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姑娘果然好脉息。正是如此,
太医院的方子吃了不少,总不见大好。”我心中有数了。“此为肝气郁结,风阳上扰之症。
” 我提笔,斟酌着写下药方,“夫人此症,非猛烈攻伐之药可解,需徐徐疏导,平肝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