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黎璃有记忆以来唯一熟悉的事物。
她蜷缩在某种柔软的茧壳内,耳边只有细微的沙沙声,像是蚕丝摩擦的轻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微光渗入——不是阳光,而是某种幽蓝色的荧光,像苔藓,又像深海鱼类的鳞片。
她本能地伸手触碰茧壁,指尖刚触及表面,那层半透明的丝膜便如冰雪消融般退去。
冷空气瞬间灌入鼻腔,带着腐朽的泥土味和一丝甜腻的花香。
黎璃剧烈咳嗽起来,银白色的长发黏在汗湿的脖颈上。
“醒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黎璃抬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女人约莫三十岁,琥珀色的眼睛在暗处泛着微光,左脸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利器划过。
她披着发光的蚕丝斗篷,内衬的反光鳞片随着呼吸明灭,如同活物。
“记住,你只有三分钟。”
女人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体塞进黎璃掌心——那是一枚蚕茧形状的吊坠,表面布满细密的金色纹路,“带着它去荧光苔原,找会流泪的蓝荧花。”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女人猛地转头,斗篷掀起一片光晕。
黎璃这才看清周遭环境:这是一间半球形的茧屋,墙壁由交织的发光丝线构成,地上散落着玻璃器皿和写满符号的纸张。
“他们来了……”女人喃喃自语,突然抓住黎璃的肩膀,“别出声,也别碰任何发光的东西!”
茧屋外传来脚步声,沉重而整齐,像是一队穿着金属靴子的人。
女人飞快地熄灭所有光源,将黎璃推到角落的阴影里。
“听着,”她压低声音,呼吸喷在黎璃耳畔发烫,“你能感知植物的情绪,对吗?
就像刚才触碰茧壳时那样。”
黎璃茫然点头。
她确实“看见”了——当手指碰到茧壁的瞬间,一些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女人深夜伏案书写,手指被蚕丝割出血;一群穿白袍的人将发光的液体注入茧中;某个雨夜,女人抱着这个茧在苔原上狂奔……“这是共鸣感应,”女人语速极快,“你的能力会越来越强,但记住,每次使用都会付出代价。”
她指向黎璃的额头,“彩虹光斑少一种颜色,你就离真相更近一步,也离死亡更近一步。”
黎璃摸向自己的额头,触到几块凸起的硬痂。
女人掰过她的脸,借着极光碎片的微光,黎璃在对方瞳孔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额心浮现着七色光斑,像一小片被封印的极光。
金属靴声停在门外。
女人突然将黎璃推向后方暗门:“跑!
去苔原!”
暗门通向一条倾斜向下的隧道,内壁爬满荧光菌丝。
黎璃跌跌撞撞地奔跑,蚕茧吊坠在胸前发烫。
隧道尽头是一道瀑布般的发光藤蔓,她闭眼冲进去,却坠入一片蓝色海洋。
荧光苔原。
无数会发光的植物在脚下蔓延,随着她的脚步变换颜色:恐惧时靛蓝,困惑时淡紫,现在因她的震惊而炸开一片孔雀绿。
黎璃跪倒在地,手掌陷入潮湿的苔藓。
刹那间,千万个声音涌入脑海——(藤蔓)“又一个人祭……”(地衣)“织光者的新实验体?”
(蓝荧花)“她额头有太阳的味道!”
黎璃尖叫着抽回手,植物们立刻恢复寂静。
她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丛特别的花,花瓣边缘滴落着蓝色液体,像在哭泣。
“会流泪的蓝荧花……”她想起女人的话,刚要上前,背后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一头荧光狼从灌木中走出。
它比寻常狼大两倍,皮毛如同流动的极光,獠牙上挂着腐肉。
更可怕的是,它背上骑着一个人——黑袍,玄铁面具,腰间悬挂的晶体罐里漂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织光者。
荧光狼俯低身体,面具人举起一支金属长矛,矛尖对准黎璃的额头:“交出太阳胚胎,异端。”
黎璃后退半步,脚跟撞到那丛蓝荧花。
一滴“眼泪”溅在她手背上,灼痛感瞬间蔓延。
植物们的尖啸再次灌入大脑:“触碰极光裂谷的冰!”
“吃下我们的根!”
“唤醒它!”
面具人的长矛刺来时,黎璃做了件疯狂的事——她抓起大把蓝荧花塞进嘴里。
苦腥味炸开在舌尖,世界骤然颠倒。
她看见自己的皮肤变成半透明,内脏里流淌着七彩光流;看见面具人惊恐后退;看见狼群西散奔逃。
最后,她看见那个女人——她的母亲——被发光藤蔓缠住脚踝,拖入苔原深处。
“妈妈!”
黎璃伸出手,却只抓住一把凋零的花瓣。
额头的彩虹光斑疯狂闪烁,红***块突然熄灭。
黑暗再度降临前,她听见面具人颤抖的低语:“第一代价己支付……她果然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