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边境的雾
小波数着护照上的签证章，指尖划过那个烫金的 “缅甸联邦共和国”，油墨的味道像块没干透的膏药，糊得人鼻腔发闷。
出发前夜，实验室的师弟们凑钱在烧烤摊送行。
油烟裹着孜然味钻进博士服的褶皱里，大师兄举着啤酒瓶，泡沫顺着瓶颈往下淌：“去东南亚当心点，听说那边电信诈骗扎堆。”
炭火气 “噼啪” 炸开，火星子落在小波的裤腿上，烫出个芝麻大的小洞。
“正规公司，签了劳动合同的。”
小波把合同从包里抽出来，纸页被夜风掀得哗哗响，像只挣扎的白鸟。
薪资条款那页被他用红笔圈了三道，西十万的数字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飞机降落在昆明长水机场时，云层正压在跑道尽头。
穿碎花衬衫的男人举着 “星途科技” 的纸牌，嘴角的痣随着笑动来动去：“小波博士吧？
我是王经理，接您去边境办手续。”
他的皮鞋沾着泥点，说话时总往小波的行李箱瞟，眼神像只探头探脑的耗子。
面包车在盘山公路上扭来扭去，像条被扔在地上的蛇。
小波盯着窗外飞掠的树影，手机信号一格格往下掉，最后彻底消失在隧道深处。
王经理递来一瓶矿泉水，瓶盖没拧紧，晃出的水珠子在他手背上打了个滚：“过了瑞丽口岸就到缅甸了，那边信号不好，先把手机关了省电。”
塑料瓶捏在手里软塌塌的，瓶身上的生产日期被磨得模糊不清。
小波拧开喝了一口，水味里掺着股铁锈的腥气，像被人嚼过又吐出来的口香糖。
边境小镇的街道飘着股檀香味，穿筒裙的女人背着竹篓擦肩而过，银饰碰撞的叮当声里混着摩托车的轰鸣。
王经理把车停在一家挂着 “勐巴娜西酒店” 招牌的馆子前，霓虹灯牌接触不良，“娜” 字的竖弯钩总在闪烁，像根不断抽动的舌头。
“先在这儿住一晚，明天一早过关。”
王经理把行李箱拖进房间，轮子在地毯上留下两道灰痕，“晚上有个技术碰头会，合作方的人过来聊聊项目细节。”
空调挂机在墙上哼哧哼哧喘着气，吐出的风带着股霉味。
小波坐在床沿，看着窗外渐渐浓起来的雾，玻璃上的水汽晕开，把街对面的 “边境免税店” 招牌泡成一团模糊的光晕。
他摸出手机想给母亲报平安，屏幕上 “无服务” 三个字像块冰，冻得指尖发麻。
敲门声响起时，走廊里的壁灯正忽明忽暗。
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捧着个保温杯，镜片后的眼睛在阴影里闪了闪：“小波博士？
我是项目合作方，姓刘。”
他说话时，保温杯的盖子没拧紧，氤氲的热气顺着指缝爬出来，带着股苦杏仁的怪味。
“技术方案我带来了。”
男人把一叠 A4 纸放在桌上，纸张边缘卷曲着，像被水泡过的海带。
小波刚要伸手去拿，对方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先喝杯茶暖暖身子，边境晚上凉。”
玻璃杯底沉着几粒褐色的碎渣，茶水晃了晃，映出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吊灯。
小波想起师妹说过的，有些***会有苦杏仁味。
他刚要开口，男人突然捂住他的嘴，保温杯 “哐当” 摔在地上，褐色的液体在地毯上洇开，像朵迅速绽放的毒蘑菇。
意识沉下去的最后一刻，他看见窗帘被风掀起个角，雾从边境线那边漫过来，白得像裹尸布。
王经理站在门口，嘴角的痣在阴影里动了动，像只刚吸饱血的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