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头落下,泥土翻飞。
江南的背脊弯成一道紧绷的弧线,汗水顺着她晒得微黑的脖颈滑落,浸透了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六月的太阳毒辣得很,才上午十点,地里已经热得像蒸笼。
"南丫头,歇会儿吧!"隔壁地块的王婶隔着田埂喊道,"这日头能把人烤熟了去。"
江南直起腰,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朝王婶笑了笑:"再干会儿,把这块地锄完就回去给爸熬药。"
她今年十八岁,却已经像个大人一样扛起了整个家。养父病倒在床三年,家里那点积蓄早花光了,还欠了村里不少人钱。去年高中毕业后,她就没再上学,专心照顾父亲和打理家里的几亩地。
锄完最后一行,江南扛起锄头往家走。她家是村头一栋低矮的砖房,墙面斑驳,瓦片残缺,在这依山傍水的小山村里也算得上是最破败的几户之一。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爸,我回来了。"江南放下锄头,轻手轻脚地走进里屋。
床上躺着一个消瘦的中年男人,脸色蜡黄,听见声音睁开眼:"回来了?地里的活别太累着......"
"不累。"江南熟练地倒了碗水,又从炉子上的药罐里滗出黑褐色的药汁,"今天感觉怎么样?胸口还疼吗?"
"老样子。"男人艰难地撑起身子喝药,眉头皱成一团,"这药苦得跟黄连似的。"
江南从兜里掏出两颗野山楂:"给,早上在山上摘的,甜的。"
男人接过山楂,眼神复杂地看着女儿晒得通红的脸:"南南,爸对不起你......要不是我这病......"
"又说这个。"江南打断他,声音轻柔却坚定,"我去做饭,您歇着。"
她刚转身要去厨房,院门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在这个摩托车都少见的小山村,汽车可是稀罕物。江南疑惑地走到门口,看见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停在自家院前,扬起一片尘土。
车上下来三个人: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一个穿着考究的女士,还有一位看起来像是司机的年轻人。三人与这破败的农家小院格格不入。
"请问......"江南警惕地站在门口,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那位女士突然快步上前,眼睛通红:"是江南吗?我是......我是你妈妈啊!"
江南如遭雷击,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
三小时后,江南坐在那辆豪华轿车的后座,双手紧握放在膝上,指节发白。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旧衬衫,只是匆忙换了条稍微干净点的裤子。养父躺在床上老泪纵横地告诉她,十八年前他在县医院当护工时,一个垂死的女人给了他一个女婴和一笔钱,求他把她带走抚养......
而现在,自称是她亲生父母的人说,当年在医院抱错了孩子,他们的亲生女儿被换走了,这些年一直在寻找。
"南南......"副驾驶的女士——林萱,她的"母亲",不停地回头看她,"你不用担心,回家后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江南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家?她的家不是那个破旧的小院吗?那里有她熟悉的药香,有她亲手种的蔬菜,有需要她照顾的父亲......而这些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说要带她回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家"。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江氏集团的千金江北正在豪华酒店举办十八岁生日派对。水晶灯下,她穿着定制礼服,像公主一样被簇拥在中心。
"北北,许个愿吧!"闺蜜们围着她,蛋糕上的蜡烛映得她妆容精致的脸格外明亮。
江北闭上眼睛,嘴角含笑。她不知道愿望还没许下,命运就已经开始转折。
手机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是"妈妈"的来电。她优雅地示意大家安静,接起电话:"妈,你们到哪了?大家都在等......"
电话那头传来哽咽的声音,江北的笑容渐渐凝固。当她听到"找到亲生女儿了"这几个字时,手中的水晶酒杯滑落,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碎成无数片。
如同她完美生活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