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身影从廊下疾步而来,青衣的江墨白最先接住摇摇欲坠的小女孩。
"心脉三针。
"秦无涯的灰袖翻飞,银针己刺入母亲穴位。
叶沉舟割开腕间血脉,将血滴入药碗:"大嫂,咽下去..."夜昭安静地站在一旁,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眉宇间尽是担忧。
黎明前,药碗坠地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夜昭走进厢房时,母亲正用最后力气抓着秦无涯的手腕:"护好...昭儿..."夜昭走过去跪在床前,轻轻握住母亲的手:"阿娘,我在。
""昭儿...记住...你父亲..."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两年前那个雨夜,父亲夜无痕浑身是血地撞开院门。
他的脊骨诡异地扭曲着,却死死护着怀里的鎏金匣子。
"二皇子...造反的证据..."父亲吐着血沫,突然掐住自己的喉咙,"杀...了我..."是母亲流着泪,将匕首送进了父亲心口。
"阿娘..."夜昭跪在床前,轻轻握住母亲的手。
母亲冰凉的手指在她掌心划动:"那个容字...是让你..."银镯坠地的当啷声里,母亲的手突然垂落。
"阿娘?
"夜昭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摇了摇母亲的手臂,"阿娘...醒醒..."突然,她扑在母亲身上,小小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阿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夜空,"你回来啊——"泪水决堤般涌出,所有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她死死抓着母亲的衣襟,哭得蜷缩成一团,像只被抛弃的幼兽。
守孝的第三年冬夜,夜昭在祠堂擦拭母亲的牌位。
"秦大哥。
"她头也不回地开口,"我想学七绝针。
"秦无涯单膝跪地:"昭,那要配合毒经。
""我知道。
"夜昭转身,十一岁的少女眼底沉着霜雪,"所以请江二哥明日开始教我辨毒。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案发第十年春天,夜昭站在母亲坟前。
十八岁的少女一袭黑衣,腕间银镯与母亲那只一模一样。
"查清了?
"她抚过墓碑上银鳞暗纹。
叶沉舟单膝点地:"容隐每月初七会去那片废墟祭奠。
"夜昭摩挲着鎏金匣子——父亲用命换来的证据,这还是二皇子十二年前私通敌国的部分证据。
要不是证据不够充分,现在死的就是二皇子了,"秦大哥。
"她突然开口,"我要一份浮生散。
"秦无涯手指微顿:"会让人梦见最痛苦的回忆。
""对啊。
"夜昭轻笑,"让我们的公主殿下...好好回忆一下。
"————————初七这日,细雨如烟,将废墟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容隐提着素白裙摆,小心翼翼地踩过焦黑的梁木。
十六岁的公主身形单薄,像一株随时会折断的白梅,在细雨中更显脆弱。
夜昭斜倚在高处的梧桐枝干上,雨水顺着她的斗笠边缘滴落。
她眯起眼睛,看见江墨白隐在对面树丛中,弓弦己经拉满;叶沉舟的身影在断墙后若隐若现;秦无涯则站在更高处的树梢,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鹰隼。
"开始吧。
"夜昭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容隐刚蹲下身,从绣囊中取出一碟桂花糕——那是她母亲生前最爱的点心。
就在这刹那,林间突然响起弓弦震动的嗡鸣!
夜昭如一道黑色闪电从树梢掠下,软剑在空中划出数道银光,三支暗箭应声而断。
但就在她以为结束时,更多的破空声从西面八方袭来!
"小心!
"夜昭瞳孔骤缩,这些箭矢的破风声与银鳞特制的箭完全不同。
电光火石间,她一把揽住容隐的腰肢,足尖点地腾空而起。
软剑舞成一道光幕,斩断袭来的箭雨。
但终究寡不敌众,一支淬着幽蓝暗光的箭矢擦过她的手臂,顿时鲜血如注。
"姑娘!
"容隐被她护在怀中,惊呼出声。
夜昭单膝跪地,将容隐稳稳放下。
她抬眼望向箭矢来处,眼中寒光乍现——这不是计划中的箭。
而且这数量,分明是要置人于死地!
暗处,江墨白迅速收起弓箭,与叶沉舟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
叶沉舟微微摇头,示意这不是他们所为。
树梢上的秦无涯比了个手势:"二皇子的人。
""我扶你起来。
"容隐伸手去扶夜昭,纤细的手指触到她的手臂时微微一颤,"你流了好多血..."夜昭借着她的力道起身,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多谢。
"她的眼睛黑沉沉的,像化不开的墨,"真是...巧遇。
""你认识我?
"容隐微微偏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她对眼前这位身手敏捷的女刺客毫无印象。
夜昭轻笑一声,雨水顺着她的下颌滴落:"我今日恰巧路过这里,又恰巧救下了您,这不算巧遇吗?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玩味,让容隐一时语塞。
见容隐愣住,夜昭假装很惊讶,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如果小人没看错的话,您是容隐公主吧?
方才多有冒犯。
""不必多礼。
"容隐回过神来,看着夜昭不断渗血的伤口,眉头微蹙,"我车上有伤药,姑娘若不嫌弃,让我为你包扎可好?
"夜昭能感觉到箭上的毒素正在蔓延,手臂己经有些发麻。
容隐那些普通的伤药,怕是解不了这剧毒。
"多谢公主抬爱。
"她后退半步,不动声色地按住伤口,"小伤而己,我本就是江湖中人,受伤是常有的事。
倒是下次公主再单独行动,可要多加小心,告辞。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己如鬼魅般消失在雨幕中。
目送夜昭远去,容隐脸上的关切之色渐渐褪去。
她抬手轻抚鬓角,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月弦。
"她轻声唤道。
本来陪在她身侧的侍女出现在她身后:"公主。
""查清楚。
"容隐的声音冷若冰霜,"今日的暗箭,是不是还是二哥的手笔。
"她转身走向马车,素白的裙摆扫过焦土,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另外,我要知道刚才那个女刺客的底细。
""是。
"月弦躬身领命,转眼消失在雨中。
容隐登上马车,她没注意到的是,她的马车里己经被秦无涯放了“浮生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