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百棺悬城大唐,天宝九载,冬至前夜。 长安城一百零八坊,万家灯火次第熄灭,
唯余巡夜金吾卫手中灯笼的微光,在深冬凛冽的寒风中摇曳,如同飘忽的鬼火。子时刚过,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骤然撕裂了皇城以北、归义坊死寂的夜空!
尖啸声并非来自某处深宅大院,
而是源自坊内那座早已荒废多年、传说镇压着前朝无数冤魂的镇祟塔! 塔顶,
原本供奉佛骨舍利的七层鎏金塔刹,
此刻竟被一层浓得化不开、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雾气笼罩。雾气翻滚蠕动,
隐隐形成一张巨大而扭曲的痛苦人脸,正对着下方沉睡的巨城无声嘶吼。
更令人魂飞魄散的是塔身! 那座高达十三层的八角石塔,此刻每一层的飞檐翘角上,
竟都倒悬着一口口漆黑的棺材!棺木陈旧,布满苔藓与虫蛀的孔洞,棺盖不知去向。
粗大的、浸透了黑褐色污迹的麻绳将它们牢牢捆缚在飞檐上,
在狂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如同地狱之门开启的***。 整整一百零八口悬棺!
棺口黑洞洞地朝向大地,如同巨兽贪婪张开的獠口。从那些棺口之中,
不断有粘稠的、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暗红色液体淅淅沥沥滴落,
在塔基周围的地面上汇聚成一片不断扩大的、令人作呕的“血沼”。血沼中,
无数细小的、惨白色的蛆虫翻滚蠕动。 而就在塔基正南方的血沼边缘,
一具身着素白中衣的女尸,以一种极其虔诚的姿态跪伏在地。她头颅低垂,长发披散,
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祭拜。她的身体完整,皮肤苍白如纸,
但露出的脖颈、手腕、脚踝处,却布满了密密麻麻、深可见骨的抓痕!
那些抓痕并非来自外部,更像是她自己用指甲生生抠挖出来,皮肉翻卷,
边缘凝结着黑紫色的血痂。 最诡异的是她的脸。 她双目圆睁,瞳孔放大到极致,
凝固着无边的恐惧。然而,她的嘴角却向上咧开,
形成一个极端僵硬、诡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容”。这笑容仿佛是用刻刀硬生生凿上去的,
肌肉扭曲,完全违背了人体自然的生理结构。 一阵裹挟着冰碴的寒风卷过塔顶,
那血色人脸雾气猛地翻腾收缩,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呜咽。同时,所有倒悬的黑棺齐齐震动,
棺内竟传出无数细碎、重叠的呜咽和抓挠木板的声音!
“咚——咚——咚——” 归义坊内,距离镇祟塔最近的一户人家,
门楣上悬挂的辟邪铜镜毫无征兆地轰然炸裂! 整个长安城,在冬至前夜最深沉的黑暗中,
被这百棺悬城、血沼跪尸的恐怖一幕,彻底惊醒。无形的恐慌如同瘟疫,
瞬间席卷了这座当世最繁华的巨城。第一章:钦天·观星案发次日,午时。 皇城,司天台。
此处乃观测天象、推演历法、占卜国运之禁地,常人不得擅入。楼阁高耸,星图罗列,
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墨香与一种特殊的、仿佛来自星辰本身的清冷气息。 顶层的观星台上,
一个身形单薄、裹着厚厚银狐裘的女子,正独自凭栏而立。她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
五官精致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疏离感,尤其那双眼睛,瞳色极浅,近乎银灰,
目光空茫地投向冬日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能穿透云层,直视那常人不可见的星辰轨迹。
她是凌鸢,大唐司天台最年轻、也最神秘的灵台郎。身负异禀,能“观星见气”,
窥见天地间流转的异常能量与常人无法察觉的“气”之轨迹。代价是身体孱弱,畏寒惧光,
常年与药炉为伴。 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伴随着金甲摩擦的铿锵声。来人一身明光铠,
腰佩横刀,正是昨夜第一时间封锁镇祟塔现场的金吾卫中郎将裴琰。他面容刚毅,
眉宇间带着驱不散的凝重与疲惫。 “凌灵台。”裴琰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镇祟塔的勘验……毫无头绪。” 凌鸢没有回头,银灰色的眸子依旧望着天空,
声音清冷如碎冰撞击:“不是毫无头绪,是‘气’太乱,太凶。” 裴琰走到她身侧,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有灰白的云层:“‘气’?” “嗯。”凌鸢终于微微侧首,
浅淡的瞳孔映出裴琰刚毅却难掩焦虑的脸,“塔顶怨煞冲天,凝而不散,血沼秽气侵地三尺。
悬棺之内,怨气与尸气纠缠,形成一百零八道极阴锁链,将整座塔牢牢锁死,
更隐隐勾连着……地下更深处的某种东西。那跪尸女子,
周身缠绕着一种极其诡异的‘咒怨’之气,非生非死,盘踞在眉心,如同烙印。
” 裴琰听得脊背发凉,他虽不信鬼神,
但昨夜亲眼所见的恐怖场景和此刻凌鸢描述的“气”,都让他明白此事远超常理。
“死者身份已查明,是归义坊‘锦绣绸庄’东家的独女,苏婉娘,年方十七。
三日前刚与城南‘永兴镖局’的少镖头定下婚约,本该是待嫁新娘。家中仆役证实,
她昨夜亥时初还在闺房绣嫁衣,亥时三刻便离奇失踪。门窗完好,守卫未见异常。
” “待嫁新娘……悬棺倒吊……血沼……”凌鸢低声重复,
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栏杆上划过,“冬至将近,阴极阳生……这是极阴冲煞之局。
凶手在‘养蛊’,用百棺的怨煞之气,催化那具跪尸身上的‘咒’。” “‘咒’?
”裴琰敏锐地抓住关键。 “嗯。”凌鸢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丝帕,轻轻捂住口鼻,
压抑住一阵细微的咳嗽,“那女子身上的抓痕,非外力所致,是她自己所为。嘴角的笑容,
也非人为雕刻,而是某种‘咒’在她体内爆发,扭曲了她的肢体和表情。
这种‘咒’……我从未见过如此凶戾、如此诡异的形态,它像活物一样盘踞在尸骸之中,
还在‘生长’。” “可有解法?或追查方向?”裴琰急切问道。此案震动朝野,圣上震怒,
限期破案的压力如山压顶。 凌鸢沉默片刻,银灰色的眸子转向长安城北的方向:“归义坊,
镇祟塔,建于前朝戾帝年间,传说塔基之下,埋着当年被坑杀的十万工匠和反对者的骸骨。
塔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镇物。悬棺倒吊,污血滴落,是在‘污染’这座镇物,
削弱甚至逆转其镇压之力,释放其下的东西。凶手的目标,恐怕远不止一个苏婉娘。
” 她顿了顿,指尖指向脚下:“我需要靠近塔基,最好能进入塔内,
亲自感受那股‘咒怨’之气。另外,查清这一百零八口悬棺的来源。如此数量的棺木,
绝非一日之功,必有线索。” “塔已被彻底封锁,秽气弥漫,常人靠近轻则大病,
重则癫狂。”裴琰皱眉,“悬棺来源,
金吾卫正在全力排查城内及周边所有棺木铺、义庄、古墓。” “常人不可近,但我可以。
”凌鸢的声音平静无波,“我的‘眼’,看得见那些‘气’的轨迹,知道哪里是死地,
哪里是生门。至于棺木……” 她话音未落,观星台入口处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
一名司天台的小吏脸色煞白,跌跌撞撞跑上来,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报……报告灵台郎!
裴……裴将军!城南……城南延祚坊又出事了!
‘永兴镖局’……就是苏婉娘定亲那家……少镖头林震……暴毙!
死状……死状和苏家小姐……一模一样!”第二章:仵作·刻骨延祚坊,永兴镖局。
昔日威名赫赫、门庭若市的镖局,此刻笼罩在一片死寂的恐惧之中。偌大的练武场中央,
临时搭起的白布棚子下,停放着林震的尸体。 尸体同样身着白色中衣,以跪伏姿态摆放,
脖颈、手腕、脚踝处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恐怖抓痕,
嘴角同样凝固着那极端诡异僵硬的“笑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血腥与奇异甜腥的***气味。 裴琰脸色铁青,
金吾卫已将镖局内外围得水泄不通。林震之父,老镖头林威,一夜白头,双目赤红,
如受伤的猛兽般守在儿子尸身旁,拒绝任何人靠近。 “林老镖头,节哀。”裴琰沉声道,
“令郎死因蹊跷,需由仵作验看,方能查明真相,缉拿真凶!” “验看?谁看?
谁敢看我儿的惨状!”林威须发戟张,声音嘶哑,“昨夜还好好的!
今早起来就……就变成了这样!门窗紧闭,毫无异响!定是那镇祟塔的恶鬼索命!
是苏家那丫头把灾祸带给了我儿!”他悲愤欲绝,几欲昏厥。 就在僵持之际,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人群后响起: “他不让看,是因为他知道,寻常仵作看了也白看。
” 人群分开,凌鸢裹着厚重的银狐裘,在两名司天台护卫的陪同下缓步走来。
她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呼吸略显急促,显然强撑着病体赶来。
她的目光并未落在情绪激动的林威身上,而是越过他,直直看向白布棚下那具诡异的尸体。
在她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里,林震的尸体周身,
正升腾着一股与苏婉娘同源、却更加浓郁、更加暴戾的暗红色“咒怨”之气!
这股气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盘踞在眉心,并顺着那些自残的抓痕丝丝缕缕地向外散发,
试图侵染靠近它的活物。 “凌灵台!”裴琰见到她,心中稍定。 凌鸢微微颔首,
目光转向林威,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林老镖头,令郎死于非命,
怨气冲天。寻常仵作触碰,轻则神智受扰,重则被怨气缠身,步其后尘。你拦着,
是护子心切,却也断了为他伸冤的唯一生路。” 林威浑身一震,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凌鸢:“你……你是……” “司天台,灵台郎,凌鸢。
”凌鸢报出名号,随即转向裴琰,“裴将军,请清场。另外,我需要一个人。” “谁?
” “陆沉。” 这个名字一出,不仅裴琰,连周围一些资深的金吾卫都露出了惊诧之色。
陆沉,京兆府最神秘的仵作。没人知道他具体多大年纪,只知他技艺通神,
尤擅验看各种离奇死因,甚至能通过尸体“听”到死者临终前的只言片语。但他性情孤僻,
眼盲据说是早年接触了某种极其污秽的邪物所致,常年深居简出,极少露面,
且每次出手,索要的报酬都极其古怪——有时是一块特定年份的古玉,
有时是一捧某处乱葬岗的无根土,有时甚至是要雇主帮他刻一块没有面孔的木牌。
“陆先生?”裴琰皱眉,“他行踪不定,且……” “他在。”凌鸢打断他,语气笃定,
“昨夜镇祟塔异象,他必在城中某处‘听’到了。此刻,他定在等我们去找他。
” 裴琰不再犹豫,立刻派人去请。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镖局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
凌鸢安静地站在棚外,闭目凝神,似乎在极力抵抗着那“咒怨”之气的侵袭,脸色愈发苍白。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个身影出现在练武场入口。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色粗布长衫,身形瘦削挺拔。
他手中拄着一根光滑的枣木盲杖,杖头雕刻着简朴的云纹。
脸上覆着一条约三指宽、同样洗得发白的靛青色布带,遮住了双眼。
露出的下半张脸线条干净利落,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正是陆沉。 他走得不快,盲杖点地的声音清脆而规律,却精准地避开了地上的所有杂物,
径直走到白布棚前,在距离尸体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好凶的‘咒怨’。”陆沉开口,
声音低沉平缓,如同古井深潭,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比昨夜塔下的那位,凶戾十倍不止。新死之躯,怨气却如积年老鬼。
” 林威看着这个眼盲的怪人,嘴唇动了动,最终在裴琰严厉的目光下,颓然退开一步。
“陆先生。”凌鸢上前一步。 陆沉微微侧首,
“听”向凌鸢的方向:“司天台的‘星瞳’?难怪能‘看’得如此清楚。你身上有药味,
还有……星辰运转的轨迹声。很微弱,像将熄的烛火。
” 凌鸢并不意外对方能感知自己:“此咒诡异,侵肌蚀骨,怨念深植尸骸。寻常验看,
恐遭反噬。请先生出手,刻骨问魂。” 陆沉默然片刻,
从怀中取出一个狭长的、看起来极其古旧的乌木盒子。盒子打开,
里面整齐排列着九把大小不一、形状奇特的刻刀。刀身非金非铁,色泽幽暗,
刻满了细密繁复的符文,散发出一种冰冷沉寂的气息。 “刻骨问魂,有损阴德,亦伤阳寿。
”陆沉的声音依旧平淡,“我要的报酬,司天台付得起吗?” “先生想要何物?”凌鸢问。
“此案了结后,我要进司天台‘星陨阁’,待一个时辰。”陆沉道。 此言一出,
裴琰和凌鸢同时色变! 星陨阁,乃是司天台禁地中的禁地!
传说其中收藏着自上古以来坠落神州大地的各种蕴含奇异能量的“天外之物”,
以及历代灵台郎观测到的、无法解释的星象禁忌记录。非掌台亲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凌鸢银灰色的眸子深深看着陆沉覆眼的布带,仿佛要穿透那层布料,看清他真正的目的。
片刻,她缓缓点头:“好。若此案告破,我以灵台郎之名,允你入阁一个时辰。” “成交。
”陆沉不再多言。 他缓步走到林震尸身旁,并未像寻常仵作般立刻动手,而是缓缓蹲下身,
伸出左手,悬停在尸体上方约一寸处。他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指尖却带着一种异于常人的、近乎透明的苍白。 随着他手指的缓慢移动,
棚内无端生出一股阴冷的气流。陆沉覆眼布带下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极力感知着什么。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仿佛在触碰无形的火焰。
“痛……”一个极其微弱、仿佛从九幽地底传来的嘶哑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棚内响起!
声音来源,赫然是那具早已死透的尸体! 周围的金吾卫瞬间汗毛倒竖,
连裴琰都握紧了刀柄。林威更是骇然倒退数步。 “哪里痛?”陆沉的声音低沉而稳定,
如同安抚。 “骨……骨头里……有东西……在爬……在咬……”那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
充满了无边的痛苦与恐惧,“痒……好痒……抓……抓不到……” “是谁?”陆沉追问。
道……红……红色的……影子……好多……好多眼睛……看着我……笑……”声音越发微弱,
带着极致的怨毒,“……婚……不是我的……不是我的错……” 声音戛然而止。
陆沉收回手,指尖竟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他沉默片刻,
从乌木盒中取出一把形似柳叶、刃口极薄的刻刀。 “咒怨已深植骨髓,怨念化形,
盘踞于督脉诸穴,尤以‘灵台’、‘神道’、‘至阳’三穴为甚。”他转向凌鸢的方向,
仿佛在解释,“此咒非寻常怨念凝结,而是以‘婚契’为引,怨血为媒,
刻入骨髓的‘血骨咒’!施咒者,必与死者有极深的‘姻缘’纠葛,
且需取得死者心甘情愿交付的‘心头血’或贴身信物为引。” “婚契?心头血?
”凌鸢和裴琰同时抓住了关键。 陆沉不再言语,手中刻刀稳如磐石,
精准地落在林震尸身背部脊柱之上。他没有剖开皮肉,
那薄如蝉翼的刻刀却仿佛能无视血肉阻碍,直接落在骨骼之上! 刀刃触及皮肤的瞬间,
尸体猛地一颤!一股肉眼可见的暗红色气流自刀尖接触处猛地窜出,
如同毒蛇般扑向陆沉的手腕! 陆沉覆眼布带下的眉头紧锁,
另一只手迅速结了一个奇异的印诀,指尖泛起一层微弱的青光,堪堪抵住那红气的侵袭。
同时,他握刀的手腕稳如磐石,刻刀沿着脊柱以一种极其玄奥的轨迹缓缓划动。
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金石摩擦的细微声响。随着刻刀的移动,
林震背部的皮肤下,竟隐隐浮现出暗红色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诡异纹路!
那些纹路扭曲纠缠,最终在脊柱的几处关键节点,凝聚成几个模糊、却透着不祥气息的符文!
“果然……”陆沉低语一声,刻刀猛地一收。 就在他收刀的刹那—— “咔嚓!
” 一声轻微的脆响! 林震尸身脊柱“灵台”穴对应的位置,
一小块惨白的、带着暗红血丝的骨片,竟被那无形的刻骨之力生生“剜”了出来!
骨片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不规则,
上面赫然烙印着一个完整的、仿佛用鲜血绘制、还在微微蠕动的诡异符文! 与此同时,
尸体眉心那股盘踞的暗红“咒怨”之气猛地一滞,随即剧烈地翻腾、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
颜色竟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丝!
陆沉迅速用一个特制的、内壁刻满符文的玉盒将那块骨片收起。他脸色更加苍白,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这便是‘血骨咒’的核心咒印之一。
”陆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此咒歹毒无比,
需以特定生辰八字、且身负婚约之人的心头精血或贴身骨血之物为引,刻入骨髓。一旦发作,
中咒者会感受到万蚁噬骨般的剧痛奇痒,神智混乱,最终在无法忍受的痛苦中自残而死,
死后怨气被咒印锁于尸骸,化为更凶戾的咒怨之毒。苏婉娘身上的咒印尚未完全成熟,
故怨气稍弱。林震身上这个……已是完全体。” 他转向早已惊骇失语的林威,
声音冰冷:“林老镖头,令郎死前三日,可曾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
可曾丢失过什么贴身之物?尤其是……沾染过他血迹的东西?” 林威浑身剧震,老泪纵横,
努力回忆着,突然,他猛地抬头,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惊怒:“血……血迹……有!三日前,
就是和苏家交换庚帖那晚,震儿在练功房练新得的‘破风刀法’,不慎割伤了左手虎口!
当时……当时苏家派来送定礼的一个管事就在一旁!
他还好心递上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给震儿止血!
那帕子……那帕子震儿随手擦了血就扔在一边了!难道……难道?!
”第三章:红绳·绣楼线索瞬间指向苏家! 裴琰立刻下令,
金吾卫精锐直扑归义坊锦绣绸庄苏府。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苏府上下二十七口人,
一夜之间,尽数暴毙的惨烈现场! 府邸大门敞开,
庭院内、回廊下、房间中……到处都是仆役丫鬟的尸体。死状各异,
有的像是惊恐奔逃中被无形之物扼杀,脖颈扭曲;有的蜷缩在角落,
七窍流血;有的则如同苏婉娘和林震一样,身上布满了自残的抓痕,嘴角凝固着诡异的笑容,
只是程度稍轻。 整座府邸死寂无声,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
更诡异的是,几乎所有尸体的手腕或脚踝上,都缠着一根细细的、褪色的红绳!
红绳打着一个简单的同心结,看起来廉价而陈旧。 “血骨咒……蔓延了!
”凌鸢站在苏府大门外,银灰色的眸子扫过这座被死亡笼罩的宅院,
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在她眼中,整个苏府都被一层粘稠的暗红色“咒怨”之气笼罩,
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腐烂的毒瘤。无数细小的、由怨气凝结的红色丝线,
从那些尸体身上蔓延出来,如同活物般在空中蠕动、交织。 “是那个管事!
”裴琰咬牙切齿,“他取走了林震染血的帕子,又用某种方法,将咒下在了苏婉娘身上!
苏婉娘发作后,咒怨失控,反噬了整个苏府!” “不止。”陆沉拄着盲杖,站在凌鸢身侧,
覆眼布带下的脸微微朝向苏府深处,“源头还在里面。咒怨之气,如同蛛网,中心最浓。
” 三人带着金吾卫精锐,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踏入这座死宅。
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血污和冰冷的尸体之间。那些空中蠕动的怨气红丝,
仿佛有生命般试图缠绕靠近的活人,但在靠近凌鸢周身三尺时,
便被一股无形的、带着星辰清冷气息的力量驱散。
陆沉则依靠手中那枚得自林震尸身的骨片咒印散发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咒怨之气的源头,指向了苏府后院深处,
一座精致却透着阴森的二层绣楼——苏婉娘的闺阁。 绣楼门窗紧闭。楼前的小院里,
跪伏着几具同样有抓痕和诡异笑容的尸体,是苏婉娘的贴身丫鬟。
她们手腕上同样缠着褪色的红绳。 裴琰示意手下戒备,亲自上前,
一脚踹开了绣楼紧闭的房门!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腥***气息混合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闺房内一片狼藉,绣架翻倒,丝线散落一地。正中央,
苏婉娘生前绣制的那件华美的大红嫁衣,被撕扯得破破烂烂,胡乱扔在地上,
上面沾满了暗黑色的污迹。 而就在那件破败嫁衣的上方,悬吊着一具尸体!
尸体同样身着素白中衣,跪伏的姿态。脖颈、手腕、脚踝处布满深可见骨的抓痕。
嘴角凝固着那标志性的诡异笑容。 是那个递帕子的苏府管事,吴德! 他死了。
死状与苏婉娘、林震如出一辙! “是他?他死了?那咒……”裴琰愕然。 “不,
他不是源头。”凌鸢的目光越过吴德的尸体,死死盯着闺房内那张挂着粉色纱帐的拔步床。
陆沉也微微侧首:“床下。有东西。活的……或者,半死不活的。” 裴琰心中一凛,
示意手下。两名金吾卫壮着胆子,用长矛小心翼翼地挑开了垂落的床幔,探向床底。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 床下没有活物,也没有尸体。
只有一口小小的、只有一尺见方的、用劣质红漆涂抹的薄皮棺材! 棺材没有盖子,
里面铺着一些褪色的碎布。碎布之上,
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两个用粗糙草纸扎成的、巴掌大小的纸人!
一个纸人穿着简陋的红色纸衣,代表新娘。 另一个纸人穿着黑色的纸衣,代表新郎。
两个纸人的脸上,都用粗糙的笔墨画着扭曲的五官,嘴角同样向上咧开,带着诡异的笑容。
它们的手腕处,用细细的红线紧紧缠绕在一起,打着一个死结。红线的颜色,
与府中尸体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而在两个纸人的心口位置,
各插着一根细长的、锈迹斑斑的棺材钉!钉子上,还沾染着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新娘纸人的旁边,
还放着一小块折叠起来的、带着暗褐色污迹的棉布帕子——正是林震擦血的那块!
“冥婚……血契……草人代身……棺材钉锁魂……”凌鸢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
“有人在用邪法,强行缔结阴婚!以苏婉娘和林震的生辰八字、贴身信物林震的血帕,
苏婉娘的头发或指甲?为引,将他们强行‘配对’。吴德只是个执行者,
一个被利用的可怜虫,他接触了核心的邪物这口红漆小棺和草人,
最终也被反噬的咒怨杀死。” “强行缔结阴婚?目的是什么?”裴琰不解。
“为了‘养’。”陆沉接口道,他用盲杖轻轻点了点地面,
“用这对被强行扭曲姻缘、怨气冲天的‘新人’的魂魄和尸骸,作为最上等的‘肥料’,
去‘喂养’镇祟塔下那个被百棺悬城唤醒的‘东西’!苏府满门,只是被波及的池鱼。
吴德的死,代表这个‘养料’已经成熟,被‘收割’了。” 他转向凌鸢:“灵台郎,
昨夜镇祟塔顶,那血雾人脸,可有变化?” 凌鸢回想昨夜在司天台“看”到的景象,
脸色骤变:“有!昨夜子时尖啸后,那人脸曾短暂清晰,对着皇城方向……张开了嘴!
像是在……‘吞吸’着什么!
难道……” “它在吞吸这对‘新人’被咒怨催化到极致的怨魂!”陆沉的声音斩钉截铁,
“冬至将近,阴极阳生,是邪物力量由盛转衰的关键节点,也是它最需要‘进补’的时候!
苏婉娘和林震,就是被选中的祭品!百棺悬城,污染镇物,释放邪物;阴婚血咒,培育怨灵,
作为其破封而出的最后‘血食’!” “那下一个目标……”裴琰的心沉到了谷底。
“下一个被选中的‘新人’。”凌鸢银灰色的眸子看向皇城方向,那里,无形的龙气盘踞,
但此刻,在她眼中,那煌煌龙气之下,似乎也缠绕上了一丝不祥的暗红,
“凶手要喂养的‘东西’,胃口很大。一对‘新人’,恐怕不够。
”第四章:星轨·祭台苏府惨案,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将长安城本已绷紧的恐慌推向了顶点。
流言四起,人心惶惶,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骚乱。圣上连下三道严旨,
命金吾卫与司天台不惜一切代价,三日之内必须破案! 压力如山。 司天台内,
灯火彻夜不熄。巨大的星图在凌鸢面前缓缓旋转,
她银灰色的眸子死死盯着星图上的几处关键星宿,指尖在虚空中快速划动,
计算着常人无法理解的轨迹。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不时爆发出剧烈的咳嗽,
咳得撕心裂肺,指缝间甚至渗出血丝。 “紫微垣帝星晦暗,
北斗勺柄指向西南……奎宿、娄宿星光紊乱,隐有血色……角宿、亢宿之间,
死气盘踞……”她一边咳,一边急速低语,“镇祟塔的位置……正在角、亢二宿分野之下!
塔下所镇,必与东方青龙七宿有关!” “咳咳……百棺悬城,
污血滴落……对应奎、娄二宿主‘库楼’、‘天仓’,乃聚敛、刑罚之星……血污天仓,
是大凶之兆!预示……咳咳……牢狱倾覆,灾殃积聚!” “苏婉娘,
生辰乙亥年丁亥月……林震,丙子年戊子月……水命相叠,亥子交汇,阴极之至……是了!
他们是特意挑选的‘极阴之体’,最适合作为阴婚祭品,滋养阴邪!
” “下一个目标……必须同样满足生辰极阴,且身负有效婚约!时间……就在冬至子时!
那是阴极阳生、阴阳逆转的刹那,
也是那邪物力量最盛、最需‘血食’稳固冲破最后镇封的时刻!” 凌鸢猛地抬头,
眼中银芒爆射:“查!立刻排查全长安城所有官媒、私媒记录!
找出所有在冬至前三日内交换庚帖、定下婚约,
且男女双方生辰八字皆为亥、子年、亥、子月出生的新人!快!
” 司天台的效率被发挥到极致。庞大的户籍和媒聘资料被飞速调集、筛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距离冬至子时,只剩下不到十二个时辰! 终于,
一份名单被紧急送到凌鸢面前。 名单上,
只有一对新人符合所有苛刻条件: 男方:李承嗣,工部尚书李林甫远房侄孙,
生辰:庚子年壬子月壬子日极阴之水。 女方:崔明月,博陵崔氏旁支庶女,
生辰:癸亥年乙亥月己亥日极阴之水。 定亲日期:冬至前两日即今日。
定亲地点:长安城东南,乐游原,祭星台! “祭星台?!”凌鸢看到这个地点,
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乐游原,地势高敞,视野开阔,
自古便是长安士女登高望远、祭祀星辰之所。前朝时,曾在此修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祭星台,
用以观测天象,祭祀二十八宿。但自本朝司天台建立后,此台便逐渐荒废。
“祭星台……乐游原……那里是……”凌鸢脑中灵光乍现,手指急速在星图上划过,
“角宿!亢宿!祭星台的位置,正好对应着东方青龙七宿的角、亢二宿分野!
与镇祟塔塔基所镇遥遥相对,如同阴阳两面!” 她猛地看向窗外,天色已近黄昏,
暮霭沉沉。 “凶手要在祭星台,完成最后一对‘新人’的血祭!用这对生辰至阴的新人,
在角亢分野之地,于冬至子时阴阳逆转之刻,完成最后的‘引星’仪式!
将苏婉娘、林震这对‘怨灵血食’的‘力量’,通过星轨,直接‘灌注’给镇祟塔下的邪物!
助其彻底冲破封印!”凌鸢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快!去祭星台!
通知裴将军!还有……带上陆先生!” 她强撑着站起身,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几乎栽倒。一旁的护卫连忙扶住。 “灵台郎!
您的身体……” “无妨……”凌鸢推开护卫,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
倒出两粒赤红色的丹药吞下。一股灼热的气流瞬间在体内炸开,
强行压下了翻腾的气血和刺骨的寒意,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病态的红晕。
这是司天台的秘药“燃星丹”,以燃烧生命本源为代价,换取短暂的精力爆发。 “走!
”她眼神锐利如刀,率先冲出了司天台。第五章:血祭·引星乐游原,祭星台。 残阳如血,
将荒芜的原野和那座巨大的、由青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古老祭台染上一片凄艳的红。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草和尘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当凌鸢、陆沉在金吾卫精锐的护卫下赶到时,祭台周围已是一片死寂。
没有预想中的守卫森严,也没有邪异的法阵光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