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胡同老炮儿，亲眼瞅着捡来的丫头替少爷顶雷。＞少爷烧了祖传的紫檀条案，

他爹罚丫头冰窟窿跪钉板。＞“死丫头片子骨头硬是吧？”后娘滚烫的豆汁儿泼了她满头。

＞直到丫头翻出当年领养证，才知亲爹是港城大亨！

＞她把耗子药拌进少爷的杏仁豆腐：“乖弟，姐疼你。”＞养父跪着求撤诉，

我甩出他走私的账本：“爷们儿，局子里啃窝头去吧您呐！”---腊月里的西北风，

跟小刀子似的，专往人骨头缝里钻。后海边上那冰窟窿，冻得瓷实，上头按那老东西的吩咐，

钉了一排生锈的大洋钉，尖儿朝上，寒光闪闪。我是这片胡同住了六十年的老炮儿，

街坊都叫我德爷。今儿个，我就戳在筒子楼后窗户根儿底下，手里攥着俩磨得锃亮的山核桃，

“嘎啦嘎啦”转着，眼皮子耷拉着，可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冰窟窿中间，跪着个小人儿，

瘦得跟麻杆儿似的，身上那破棉袄薄得跟纸糊的似的，补丁摞补丁。那是宋家捡来的丫头，

叫招娣。名儿就透着股子晦气！膝盖底下那钉板，眼瞅着就把棉裤扎透了，

暗红色的血印子洇出来，在惨白惨白的冰面上，格外扎眼。她小脸煞白，嘴唇冻得乌紫，

牙关咬得死紧，身子跟寒风里的枯叶似的，一阵阵打摆子。前头宋家那三层小洋楼里，

暖风机“嗡嗡”响得跟拖拉机似的，玻璃窗上蒙着厚厚一层哈气。

里头我那“大侄子”宋天宝，打游戏的动静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杀啊！爆他装备！

废物点心！”一股子炸酱面混着红烧肉的腻歪香味儿，顺着风就飘过来了，直往人鼻子里钻。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您可慢着点儿！刚擦的这进口大理石，滑！

”管家老刘那谄媚的动静，甜得齁嗓子，听着就起腻。“滚一边儿去！摔着了让那丧门星赔！

”宋天宝那破锣嗓子，跟他爹宋大脑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跋扈得没边儿。没多会儿，

就瞧见他裹着件油光水滑的黑貂，跟个球似的，从洋楼后门晃悠出来，

手里头还甩搭着一个亮闪闪的小玩意儿——那是他刚从他爹书房顺出来的，

据说是前清宫里流出来的紫檀木嵌螺钿鼻烟壶！他瞅见冰窟窿里跪着的招娣，

俩绿豆眼儿一亮，乐了。这小子从貂皮口袋里掏出个金光闪闪的芝宝打火机，

“咔哒”一声脆响，火苗子“噌”就蹿起来了。“嘿！真他娘的冷！烤烤手，取个暖！

”他怪叫一声，手腕子跟抽筋儿似的猛地一抖！那跳动的火苗子，不偏不倚，

正舔在鼻烟壶底下垫着的那块明黄绸子布上！那布年头久了，又干又燥！“呼啦！

”火苗子见风就长，跟饿狼见了肉似的，瞬间就把那明黄绸子吞了！火星子“噼啪”乱蹦，

溅到旁边条案上铺着的绒布上！那绒布也是老物件儿，沾火就着！

一股子木头混着丝绸烧焦的糊味儿，裹着黑烟，“腾”一下就起来了！

火光映着宋天宝那张肥脸，他不但不慌，反而兴奋得直跺脚！“爸！妈！着火啦！条案！

爷爷留下的紫檀条案！是后院那扫把星招的邪火！”这小子扯着脖子就嚎开了，嗓门儿洪亮，

底气十足，哪儿像吓着的样儿？他爹宋大脑袋，顶着个锃光瓦亮的地中海，

挺着怀孕八个月似的将军肚，跟个炮弹似的从屋里冲出来，脸都绿了。后娘王金凤，

描眉画眼跟个白骨精转世似的，扭着水蛇腰紧随其后。宋大脑袋那俩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

压根不看那冒烟起火的条案和鼻烟壶残骸，就死死钉在冰窟窿里那小人儿身上，

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喽：“丧门星！又是你！招灾惹祸的赔钱货！那是老宋家的传家宝！

把你拆零碎了卖也赔不起一根木头渣儿！跪瓷实喽！钉板没把你膝盖骨钉穿喽，甭想挪窝！

”王金凤那张抹得煞白的脸也变了形，

尖得像锥子似的手指头差点戳招娣眼珠子里：“小贱蹄子！克死你亲爹妈不够，

还想一把火把我们家都点了？天宝吓出个好歹，把你填了护城河都不解恨！

”她手里端着碗刚出锅、滚烫滚烫还冒着白气的豆汁儿，手腕子一翻，“哗啦”一下，

一点没糟践，全扣招娣脑袋上了！烫！钻心的烫！那股子酸泔水混着焦糊的怪味儿，

糊了她满头满脸。滚烫的豆汁儿顺着脖子往下流，烫过皮肉，再叫腊月风一激，那滋味儿，

跟下了油锅又捞出来扔冰窖里似的！招娣浑身猛地一抽，牙关咬得“咯咯”响，

愣是没吭一声。“腰杆子给我挺直喽！赔钱货！敢塌下去一星半点试试！”王金凤那声音，

比冰溜子还冷，还脆生。膝盖底下那锈钉子，又往肉里深了几分。风卷着雪沫子，

跟小刀子似的往招娣那破棉袄的窟窿眼里钻，脸上黏糊糊的豆汁儿混着血水，冻成了冰壳子。

这金窝银窝，跟这丫头没一毛钱关系。宋天宝得意的嘎嘎怪笑，王金凤毒蛇吐信似的咒骂，

宋大脑袋阎王爷宣判似的咆哮，搅和在一起，织成一张又厚又黏的大网，

把这可怜丫头死死摁在这冰窟窿地狱里。养女？姥姥！

连宋家花园里那只会学舌的八哥儿都不如！八哥儿饿了还有人喂瓜子仁呢！这钉板上的日子，

熬鹰似的。疼麻了，冻木了，人也就僵了。天擦黑，宋家小楼灯火通明，跟水晶宫似的。

招娣这儿，黑黢黢一片，就剩半口气儿吊着，眼瞅着要成冰坨子。

“招娣姐…招娣姐…” 蚊子哼哼似的声儿，在筒子楼黑黢黢的墙根儿底下响起，

带着哭音儿。是我那傻徒弟柱子的小闺女，小娟儿。心善，随她爹。小丫头缩在黑影里，

冻得直跺脚，哆哆嗦嗦把一个冻得硬邦邦、沾着炉灰的窝头，

从冰窟窿边上铁栏杆的缝隙里塞了进去。窝头砸在冰面上，“咕噜”滚了两下。

“快…快啃两口…我…我偷摸藏的…”小娟儿声音抖得不成样，眼睛惊恐地瞟着宋家小楼，

怕得要死。招娣那眼珠子，跟蒙了层灰似的，没啥神采，就盯着那石头蛋子似的窝头。饿？

早饿过劲儿了，心里头空得慌，跟这冰窟窿一样，又冷又黑。“作死的赔钱货！

爪子往哪儿伸呢！” 炸雷似的一声吼！王金凤的狗腿子张妈，

胖得像个发面馒头裹了层油布，叉着腰堵在小娟儿面前，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

后头跟着俩五大三粗的帮闲，跟门神似的。

“张妈…招娣姐她…”小娟儿吓得“噗通”就瘫地上了，话都说不利索。“她个屁！

一个捡来的丧门星，也配吃食？老爷太太心善，留她条贱命在这儿‘修行’，

那是她祖坟冒青烟了！”张妈三角眼一翻，抬脚就把小娟儿踹了个跟头，

伸手就去够那冻窝头。就在她那油乎乎的肥爪子要碰到窝头的当口，招娣不知哪来的劲儿，

胳膊猛地从栏杆缝里伸出去，跟铁钳子似的，一把攥住了窝头！冰疙瘩硌着她冻裂的手心，

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抬起糊满豆汁儿冰碴子的脸，

从打绺的头发缝里死死盯着张妈那张横肉乱颤的脸，那眼神，死沉死沉的，没一点活气儿。

“嘿！反了你了？！”张妈被她那眼神刺得一激灵，随即恼羞成怒，

抄起旁边一根胳膊粗、冻得梆硬的通火棍，隔着栏杆就朝招娣捅过来！“当啷！

”通火棍狠狠捅在铁栏杆上，火星子四溅！震得张妈那身肥肉直颤悠，俩帮闲赶紧扶住。

招娣没被捅着，可那动静震得她膝盖在钉板上猛地一挫！一股子钻心的疼直冲脑门，

眼前一黑，嗓子眼一股腥甜。她舔了舔裂开的嘴角，一股铁锈味儿。怪了，这味儿一下肚，

脑子反而清亮了，像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只剩下冷，冷到骨头缝里的恨。

她就那么死死盯着张妈，眼珠子都不带错缝儿的。张妈被她盯得后脊梁发凉，

嘴上还不饶人：“呸！晦气玩意儿！看什么看？给你脸了？给我浇！太太说了，

这贱骨头欠拾掇，拿雪水给她醒醒神儿！”后头一个帮闲立马抄起旁边铁桶，

里头是刚铲的积雪混着脏水。“慢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来。宋天宝裹着貂，

捧着个鎏金暖手炉，看戏看得正美。他踢了踢地上的雪疙瘩，溜达到铁栏杆外头，居高临下，

眼神里全是坏水和猫玩耗子似的得意。“我的好姐姐，”他拉长了调子，阴阳怪气，

“跪着舒坦不？啧，这血乎刺啦的，瞧着就疼。”他假模假式地咂咂嘴，接着又咧开嘴，

露出那口被烟熏黄的板儿牙，“不过呢，你弟我今天手气壮，赢钱了，心里痛快。这么着，

”他用他那双锃亮的意大利小牛皮鞋尖，

踢了踢栏杆边一滩混着泥浆、血水、豆汁儿的脏冰碴子，“你爬过来，

把这儿给小爷舔干净喽。舔得溜光水滑，让爷瞧高兴了，兴许…爷大发慈悲，赏你条破围脖？

咋样？”他后头几个跟班捂着嘴，“嗤嗤”地乐，跟耗子叫似的。

冷风卷着雪粒子刮过招娣脸上的伤，针扎似的疼。她低下头，看着那滩恶心的脏冰碴子汤儿，

里面晃悠着宋天宝那张被油水泡发了、写满恶毒的肥脸。肚子里那股空落落的劲儿没了，

换成了沉甸甸往下坠的黑，带着烧心烧肺的恨，直沉到脚底板。那恨没温度，

比这腊月天的西北风还冻人。她慢慢抬起头，脸上没啥表情，连嘴角的血都懒得擦。

就死水一潭。她看着宋天宝。时间像是冻住了。宋天宝脸上那点不耐烦快挂不住了，

正要张嘴让张妈她们动手。“天宝！滚回来！少跟那晦气东西沾边儿！

”宋大脑袋带着火气的吼声，跟破锣似的从前头炸过来。宋天宝撇撇嘴，觉得没劲，

啐了一口：“***没劲！脏了小爷的眼！”裹紧貂皮，带着跟班骂骂咧咧走了。

张妈她们也狠狠剜了招娣一眼，像拖麻袋一样把小娟儿拽走了。后海边上，彻底死静。

就剩招娣呼哧带喘的粗气，还有膝盖在钉板上挪动时，

皮肉擦过锈铁发出的、让人牙酸的“滋啦”声。她挪到栏杆边，离那滩脏冰碴子就差一拳头。

慢慢抬起脸，瞅着宋家小楼灯火通明的方向。那死水潭子似的眼底最底下，

一小簇幽蓝幽蓝的火苗子，“噗”地一下，悄没声儿地着了。没热乎气儿，

但够把这片金玉其外烧成一片白地！武大郎卖豆腐——人怂货软？姥姥！

这回是冻豆腐拌黄瓜——硬碰硬！这活地狱的日子，在宋天宝那兔崽子跟人飙车，

把腿撞折成三截棍之后，总算消停了点。他那“宝光阁”里乱成一锅粥，

宋大脑袋急得把协和的老专家都请家里来了，王金凤更是哭天抢地，

保险柜里那些黄鱼金条、存折跟流水似的往外淌。整个宋家，

眼珠子都长宋天宝那条打着石膏的瘸腿上去了。没人管的犄角旮旯，

成了招娣唯一能喘气的地儿。后院那冰窟窿钉板总算没人提了。她拖着两条快不是自己的腿，

一瘸一拐，躲着那些往宝光阁送人参鹿茸的佣人，像个没声儿的影子，

溜达到了宋家最背阴、最没人气的地方——后头小佛堂边上那间堆破烂的储藏室。

那破屋子里头，灰有三尺厚，供着我那短命的老街坊，宋大脑袋死鬼前妻，

一个叫李秀娟的苦命女人的牌位。那牌位灰扑扑的，缩在落满灰的供桌最里头旮旯，

跟她在这大宅门里活过的那几年一样，悄没声息，屁都没留下一个。

招娣脑子里关于这便宜妈的影子，早就糊成一片了。就记得一点点暖乎气儿，

还有股子淡淡的、苦苦的药味。王金凤进门后，关于这女人的事儿就成了雷区。

佣人们嘴巴闭得死紧，宋大脑袋更是提都不提。

就听厨房最老的帮工孙婆子有回喝多了二锅头，抹着眼泪跟我叨叨过两句，

说秀娟生招娣的时候伤了元气，病病歪歪拖了几年，油尽灯枯，

最后人就跟那熬干了的药渣似的，悄没声儿地没了。

储藏室一股子陈年老灰和木头朽了的霉味儿。招娣用手，用根捡来的破擀面杖，

在厚厚的灰土里扒拉。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没眼泪，就剩下累，累得骨头缝都酸，

还有股说不出的憋屈，堵在心口窝，上不去下不来。扒拉到牌位后头那块松动的墙砖时，

擀面杖头“咚”一声，敲着个空腔。她心里咯噔一下。鬼使神差地，她把擀面杖一扔，

用那冻得跟胡萝卜似的、裂着血口子的手，也不管脏不脏疼不疼，死命去抠那块砖。一下，

两下…砖头松了，被她抠了出来。后头是个巴掌大的黑洞洞！洞里没金银财宝，

就塞着一块洗得发白、边角都磨毛了的蓝粗布！布头皱巴巴地裹着个东西。她哆嗦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