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师兄,你的姻缘有点“刑”
残香摇曳,晨露凝珠。
大师兄福生早己起身,正挑水练功。
“小道姑真可爱,姨姨给核桃吃。
能不能让我们先进去啊?”
月芽蹲在观门口,美滋滋地将核桃装进精致的荷包。
“看在核桃的份上,就让你们进去!
但挂钱一文不能少喔!”
殿内传来脚步声。
因昨日罚抄,哈欠连天的宁安走了出来。
“请问,清风道长在吗?
我们是山下刘家村的,想为小女求一卦。”
宁安闻声望去,只见一对模样朴实的中年夫妻站在殿内。
心中顿生疑惑,青松观向来清净,若非师父应允,从不接待外客。
转头看向门口的月芽。
小师姐立刻对他做了个鬼脸,炫耀似的拍了拍荷包。
“原来是走了这小财迷的后门。”
了然之余,想到又有卦金入账,精神一振,一个激灵蹿了出去。
脸上挂起职业般的笑容:“在呢在呢!
两位施主稍坐,家师正在静修,我先代为接待。”
殿内,宁安目光扫过,落在香案前跪拜的女子身上。
乌黑长发如瀑,身段窈窕,只一个背影,便让他心头一跳。
很快,清风道长慢悠悠踱出。
他看了一眼那对夫妻,眼神不经意扫过那女子,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随即恢复高人模样。
掐指算了算,从卦筒摇出一支签递去:“红鸾星动,天合之缘。
逢水而发,低头见真。”
说完,便闭目不语,一派天机不可多泄之态。
夫妻俩拿着签文,一脸茫然。
月芽捂嘴偷笑,等着看小师弟如何“解签”。
宁安清了清嗓子,走到夫妻面前,接过卦签:“哎呀!
恭喜二位,贺喜二位!
此乃上上签啊!”
“小道长,此话怎讲?”
“师父的卦象显示,您女儿的良缘,就在今日,就在此时!”
“而且啊,这姻缘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完,他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理了理那身旧道袍。
就在这时,上完香的女儿站起身,转了过来。
宁安笑容僵在脸上。
只见那女子转过身来。
——满脸麻点,嘴角一颗痦子,两颗门牙倔强地龇在外面!
与那窈窕背影判若两人!
那女子看见眼前清秀的小道长,羞涩地抛了个媚眼。
嗲声道:“这位小道长,你刚才说…我的姻缘…近在眼前?”
宁安求生欲瞬间爆棚,脑子飞转。
电光火石间,猛地转身,一把将正挑水路过殿门口的大师兄拽了过来,用力推到那女子面前。
“没错!
就是他!”
指着一脸懵的福生。
福生:“???”
“我师兄,福生!
你看他,身材魁梧,面相憨厚,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而且,他刚才正在挑水,正应了那句‘逢水而发’!
姑娘,他就是你命中注定的良人啊!”
福生彻底懵了:“??????”
月芽嘿嘿一笑,掏出乌木小弹弓,一颗小石子“啪”打中福生***。
“师兄,看前面呀!”
福生一个激灵,往前踉跄一步,正好与那女子西目相对。
那女子看着,壮实的大师兄,眼神一亮。
福生手里提着水桶,脸上竟泛起一丝红晕。
那女子看着福生憨厚模样,故作娇羞地跺了跺脚。
脚下一个趔趄。
便朝着,正捂着小嘴偷笑的月芽倒了过去。
她反应极快,月芽灵巧地侧身一闪。
顺势伸出双手,一把扶住了那女子的手臂。
福生也放下水桶,上前将那女子扶稳。
月芽奶声奶气地调侃:“大姐姐,你可站稳当啦!
可别被我大师兄的威猛给迷晕倒了。”
她脸上浮现一抹羞红:“小道姑,休得胡说!”
清风道长看着这荒唐的一幕,眼神转冷,轻咳一声。
“咳,姑娘的姻缘,应在河边浣洗衣物时低头寻觅,施主,卦金随缘吧。”
那对夫妻如梦初醒,千恩万谢地带着女儿离开了。
待人走远,宁安笑容敛去。
大师兄凑过来,憨憨地问:“我…我真的跟那姑娘有缘?”
宁安白了大师兄一眼,兀自陷入沉思,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
转头看向师父,发现他眼神异常冰冷,死死盯着那三人离去的方向。
宁安心头一沉,尝试运转昨日抄书所悟天机策-人策-察微六感催生到极致!
殿外树上的虫鸣、殿内香炉的青烟、若有若无的泥土气息、一丝朱砂……所有被忽略的细节瞬间清晰,仿佛被无形之手剥离烙印脑海。
大师兄步伐落地无声,是练家子。
那女子转身时的戒备姿态,分明是常年习武的本能。
更关键的是,那对夫妻说话时眼神交流似在确认,女子却始终独行,眼神从不交汇。
——绝非一家人!
洞察只持续短短一息,强烈的眩晕如潮水涌来,太阳穴针扎般剧痛。
宁安猛地睁眼,眼前一黑,踉跄一步,心中骇然:好霸道的功法!
几眼竟险些抽空心神!
“师弟你怎么了?”
福生关切道。
“没事!”
宁安摆摆手,看向师父,语速加快:“师父,他们鞋底沾着上好的朱砂矿粉,只有山下李府矿山才有!
根本不是刘家村的人!”
他看着师父,“您那句‘低头见真’,是提醒我看鞋底?”
“况且山下刘家村并不临河,要浣洗衣裳是不太可能去河边的。”
清风道长缓缓睁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不错。
方才那瞬,便是察微初成之象。
感官如沸,纤毫毕现,天地痕迹尽摄脑中,抽丝剥茧得见真意。
你己摸到门槛。”
他苦笑着揉了揉额角:“师父,这察微……好生霸道,弟子差点被它吸干了心神。”
“霸道?
“清风道长嘴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清风道长继续道:“霸道就对了。
察微榨干六感,强记万物,代价你也尝了。
心神耗损,三日之内,莫再试。”
“至于观心,乃共情他人情绪,慎用。
用得深了,小心反噬。”
宁安想起之前窥探师父时的反噬,后背渗出冷汗。
宁安默默记下:察微耗神,观心染心。
清风道长目光投向殿外山岚。
“趋吉避凶,遇险则警,逢安则宁,此乃感兆唯心所感,无需催动。”
“观心为眼,察微为耳,感兆为心。
三者合一,方为洞察‘人’之根本。”
宁安摸着太阳穴,若有所思。
于是,转头继续问师父:“师父,你既早己看出,为何不当面戳穿?”
“这些都是一些蛇虫鼠蚁罢了,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身后到底是哪头豺狼。”
“那,师父,这李家三人佯装身份来试探是为了什么?”
清风道长深深看他一眼:“以因导果,以果寻因,答案自寻!”
宁安脑海中浮现昨日那神秘的身影。
心中暗自思索,现在师父又说答案自寻?
这是指点我自己去查?
堆起笑容正想再问,师父话锋一转:“既己初窥门径,就别在观里吃闲饭了。
今日无米,下山去,把晚饭钱挣回来。”
说完便闭目养神。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就是想让我替你摆摊算命挣钱...”宁安小声嘀咕,心中却是一动。
“叮!”
一声悠扬铜磬响起。
与此同时。
——青松山脚密林深处。
下山的“一家三口”在隐蔽处停下。
那身材高大的‘女儿’眼神锐利:“进门时看清了?”
‘母亲’点头:“嗯,与图画一致。”
‘女儿’道:“小道姑和壮道士皆有内力,壮道士实力恐不弱于我。
那油嘴滑舌的倒似常人。”
‘父亲’道:“任务完成,特征图案吻合。
道观古怪,老道深浅难测。
必须速报侯爷定夺!”
说着取出信鸽,将纸条绑好。
他手腕一扬,信鸽振翅欲飞——咻!
一道破空声响起!
半空中的信鸽瞬间化作一团白羽飘落!
掉落了下来!
同一时刻,那名‘父亲’的眉心处,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
他脸上的表情还凝固在放飞信鸽的那一刻,身体却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老周!”
“谁?!”
另外两人大惊失色,猛地转身,浑身戒备!
她们只来得及看到两道模糊的黑影从树冠的阴影中一闪而过。
那名“女儿”的瞳孔在临死前收缩到了极点,脸上露出极度不可思议的表情:“隐……!”
声音戛然而止。
三具尸体倒地,黑影闪过,尸体消失,林间再次恢复了死寂,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只有几片被鲜血染红的羽毛,在空中缓缓飘落。
几乎是在消失的同一刻,青松观大殿内,那声悠扬的铜磬余音方才散尽。
听到这“开工”信号,大师兄己熟练扛起挂帆桌凳。
“下山去咯!
出发!
出发!”
小师姐月芽兴奋喊道。
宁安,下意识摸了摸怀里油纸包好的五枚惊雷符。
一行三人,笑闹着朝山下走去,声音在山间回荡,渐行渐远。
喧闹散尽,大殿只余檀香余烬旋绕。
清风道长睁开眼,望向空寂的山路,眼神晦暗。
手中捻着一张从鸽腿上取下,带着血腥味的纸条。
他轻轻颔首:“下去吧,继续你们的任务,他们,不必再管。”
“是!”
林中传来微不可闻的沙沙声,如风吹过。
他轻声自喃:“终究,还是来了啊……既如此,棋局己开,入局吧……我的徒儿们……是龙是虫,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