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带着咸腥气味的液体蛮横地灌入我的口鼻,撕裂般涌入我的肺部。
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四肢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
每一次挥动都牵扯着濒临崩溃的神经。头顶上方,隔着晃动的水波和扭曲的光线,
是顾泽那张脸。没有一丝波澜,没有半分旧情,只有一种彻底解脱后的漠然,
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深处亘古不化的寒冰。他按在我后脑勺的手,
那只曾无数次温柔拂过我发丝的手,此刻却成了将我死死摁向深渊的冰冷铁钳,稳定、坚决,
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残忍。“微微,戴着它,会克我的运道,不吉利。
”他温润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带着令人心安的哄骗,如同裹着蜜糖的砒霜。
我那时怎么会傻到……信了?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瞬,
肺腑里炸开的剧痛和那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了我。“呃——咳咳咳!
”我猛地从一片混沌的窒息感中挣脱出来,如同破水而出的溺水者,
大口大口贪婪地吞咽着空气,喉管里***辣的疼,带着濒死的铁锈味。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眼前是熟悉得令人心悸的天花板吊顶,
繁复的水晶灯折射着窗外透进来的、过分刺眼的光线。这不是海底。
不是那个冰冷绝望的死亡牢笼。我……活着?剧烈的眩晕感袭来,我撑起身,
视线扫过床头柜。电子时钟猩红的数字,像用血刻上去的烙印——07:15 AM。
日期清晰地跳动着,正是我被顾泽拖进深海谋杀的前一天。二十四小时。只有二十四小时。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要捏爆,残留的溺毙感混合着滔天的恨意,
瞬间冲垮了刚刚复苏的感知。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捂住嘴,冲进卧室附带的洗手间,
对着光洁的白色陶瓷面盆剧烈地干呕起来。除了酸涩的胆汁,什么也吐不出来,
只有身体深处那被背叛、被谋杀、被像垃圾一样丢弃的剧痛在反复撕扯。镜子里映出一张脸。
苍白,毫无血色,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冰凌,燃烧着疯狂和毁灭的欲望。
这就是沈微,一个即将在二十四小时后被自己深爱的丈夫亲手溺毙的女人。
我死死盯着镜中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指甲深深掐进冰冷的台面边缘,留下几道白色的划痕。
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流咆哮,烧灼着我的每一寸理智。顾泽!苏晚!你们欠我的,
我要你们百倍、千倍地还回来!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自己颈间。那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
安静地贴在我的锁骨下方,触感微凉。就是它。前世顾泽用最温柔的语气编织谎言,
哄骗我摘下了这枚从不离身的祖传之物。他虚伪地说它克夫,会妨碍他的事业。而我,
这个天底下最大的傻子,竟信了。结果呢?在我死后,这枚被他唾弃为“不祥之物”的玉佩,
转手就被他以天价送上了拍卖场,成了他庞大财富上又一块沾血的基石。
“呵……”一声短促、冰冷到极致的笑从我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指尖抚上玉佩光滑的表面,那温润的触感此刻只让我觉得恶心。祖传?护佑?全是狗屁!
它护不住我,也护不住沈家!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前世成了顾泽榨干我最后价值的工具!
没有丝毫犹豫,我猛地用力,将那根系着玉佩的红绳狠狠扯断!细韧的丝线勒得指尖生疼,
却远不及心头恨意的万分之一。我握着那块带着体温的玉,大步冲出浴室。
奢华的主卧客厅里,顾泽已经穿戴整齐。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
温文尔雅。他正微微侧着头,对着落地穿衣镜整理袖口那枚昂贵的蓝宝石袖扣,
晨光勾勒出他俊朗的侧脸线条,一派成功人士的从容气度。谁能想到,这张完美皮囊下,
包裹的是怎样一颗禽兽不如的心?听到我急促的脚步声,他转过身,
脸上习惯性地挂起那副无懈可击的温柔面具,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微微?怎么了?
脸色这么难看,做噩梦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上好的大提琴音,
曾经是我沉沦的深渊。我的视线,冰冷地扫过他虚伪的眉眼,
最后落在他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金表上。秒针正不紧不慢地走着,
发出微不可闻却又清晰无比的“嗒、嗒、嗒”声。二十四小时的倒计时,
每一秒都像敲在我的神经上。我走到他面前,很近。
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那款我亲自为他挑选的古龙水味——清冽的雪松调,
此刻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顾泽,”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
听不出丝毫波澜,“你一直说,这玉佩克你,不吉利,对吧?”我摊开手掌,
那枚莹白的玉佩静静躺在掌心。顾泽的目光落在玉佩上,
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贪婪,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眉头微蹙,
语气带着惯有的、令人作呕的宠溺和无奈:“微微,怎么又提这个?你知道的,我不信这些,
但老一辈的说法总有些道理,宁可信其有。乖,把它收起来,别戴了。”他伸出手,
似乎想像往常一样,用亲昵的触碰来安抚我,然后顺理成章地拿走玉佩。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玉佩的瞬间,我的手腕猛地向下一沉!“啪嚓——!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碎裂声,骤然炸响在空旷奢华的客厅里!
玉佩被我狠狠摔在光洁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羊脂白玉瞬间四分五裂,细小的碎片飞溅开来,
散落一地狼藉。顾泽脸上的温柔面具瞬间凝固、碎裂!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
里面清晰地映出满地碎片,还有我那张冰冷决绝的脸。震惊、错愕,
随即是无法遏制的暴怒如同火山熔岩般在他眼底喷涌翻滚!那块玉!
他处心积虑想要弄到手、价值连城的祖传玉佩!就这么……碎了?!“沈微!你疯了?!
”他失声怒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变调,那张俊朗的脸庞因狰狞而变形,
温文尔雅荡然无存,只剩下被触犯禁忌的凶兽般的狂暴。他猛地向前一步,
高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手臂肌肉贲张,似乎下一秒就要狠狠掐上我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地上那些碎裂的玉佩残骸中,
骤然爆发出一点极其细微、却刺目到令人无法忽视的血红色光芒!那光芒并非实体,
更像是一种烙印在视网膜上的、带着浓重不祥气息的幻影,瞬间炸开!
嗡——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气流,如同无形的尖锥,猛地刺入我的眉心!
剧烈的刺痛感让我眼前骤然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耳边似乎响起无数模糊而凄厉的尖叫、哭泣和怨毒的诅咒,
汇聚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噪音海洋,瞬间又归于死寂。眼前短暂的黑暗褪去,
视线重新聚焦的刹那,我看见了。就在顾泽那因为暴怒而扭曲的脸孔正上方,
悬浮着三个由粘稠血液般红光组成的、不断扭曲蠕动的字迹——弑妻者!
那血字散发着浓郁到实质的血腥气和冲天的怨念,像刚从地狱血池里捞出来,
每一个笔划都在往下滴落着虚幻的血珠!阴冷、邪恶,死死烙印在他的头顶!
我倒抽一口冷气,心脏被一只冰冷的鬼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瞬间席卷全身,血液都仿佛冻成了冰渣。不是幻觉!
那血字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带着令人窒息的诅咒之力!
顾泽显然看不到他自己头顶那恐怖的血字标记。他见我脸色煞白、身体摇晃,
眼中只剩下纯粹的、被我毁掉珍宝的狂怒和戾气,那扬起的、蓄满力量的手掌,裹挟着风声,
眼看就要狠狠掴在我的脸上!“***!你知道你毁了什么吗?!
” 他的咆哮震得空气都在颤抖。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就在他巴掌挥下的瞬间,
我身体里那股因为目睹“弑妻者”血字而冻结的血液,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点燃了!
一股冰冷的、带着玉石般坚硬质感的决绝和力量,从脊椎深处猛地窜起!
那是一种经历过死亡、从地狱爬回来后对世间一切伤害彻底免疫的漠然。我猛地抬起手臂,
不再是前世那个只会瑟瑟发抖、逆来顺受的沈微,动作迅捷得如同捕食的猎豹。“啪!
”一声比刚才玉佩碎裂更加清脆响亮的脆响,炸裂在奢华却压抑的客厅里!我的手掌,
精准无比、带着积蓄了两世恨意的全部力量,在半空中死死格挡住了他全力挥下的手腕!
五指收拢,指甲几乎要嵌进他昂贵的西装布料和皮肉里,像铁钳般牢牢锁住!
空气瞬间凝固了。顾泽脸上的暴怒彻底僵住,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荒谬感取代。
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在他面前永远温顺如羔羊、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妻子,
竟然敢反抗?竟然能反抗?而且……她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眼神怎么会这么冷?
那里面翻涌的东西,是恨?是毁灭?还是……洞穿一切的嘲讽?他的手腕被我死死钳住,
动弹不得。两人在满地狼藉的碎玉旁,在晨光与阴影交织的光线里,
形成一幅诡异而充满张力的对峙画面。他头顶那“弑妻者”的血字,在短暂的凝滞后,
仿佛被我们之间爆发的冲突所***,猛地剧烈翻腾起来,血光更盛,怨气冲天,
几乎要滴落下来。我直视着他错愕的眼睛,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敲碎了他所有的认知:“顾泽,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就像……” 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头顶那翻滚的血字,冰寒刺骨,“……有些人,
面具戴久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人了?”顾泽的瞳孔骤然缩紧,被我看得心底莫名一寒。
那眼神……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直视到了他灵魂深处最肮脏的角落。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顺着脊椎爬升。他猛地抽回手,手腕上赫然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同床共枕多年的女人,那眼神里有愤怒,
有震惊,更深处,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色厉内荏地低吼,试图用气势掩盖那一瞬间的心虚,猛地甩开我钳制的手,
像是要甩掉什么不洁的东西,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地上刺目的碎玉,又狠狠剜了我一眼,
最终带着满腔的怒火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转身大步流星地摔门而去。
沉重的雕花木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客厅里昂贵的水晶吊灯都微微晃动,
细碎的光芒洒落,映照着满地冰冷的玉屑。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只剩下秒针行走的“嗒、嗒”声,如同死神的低语,敲击在紧绷的神经上。
我缓缓垂下刚才格挡的手臂,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还在微微颤抖,
但身体深处那股冰冷的、玉石般的坚定感却越发清晰。我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掌心,
又抬眼,望向顾泽消失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那三个扭曲血字残留的虚影。
视线转向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在晨光中苏醒,车水马龙,一片繁华盛景。然而,
当我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楼下花园里正在修剪花枝的园丁老王时,呼吸猛地一窒!
就在老王那顶旧草帽的上方,
赫然漂浮着两个同样由暗红血光组成的、不断扭曲的小字——窃贼!紧接着,
视线扫向不远处正在擦拭客厅古董花瓶的女佣小吴,她头顶也幽幽浮现两个字——内应!
目光所及,如同打开了某个禁忌的潘多拉魔盒!
别墅里那些熟悉的面孔——司机、管家、甚至只是路过的保安……他们头顶,毫无例外地,
都悬浮着或大或小、或浓或淡的血色罪状标签!受贿! 欺诈! 通奸! 诬陷!
……各种各样的罪名,用最直白、最血腥的方式,***裸地烙印在这些人的头顶!
整个顾宅,这个用金钱和谎言堆砌的金碧辉煌的牢笼,
瞬间在我眼中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群魔乱舞的罪恶展览馆!
每一个看似忠厚、勤勉、无害的面孔下,都藏着腐烂发臭的灵魂!
强烈的视觉冲击和认知打败让我胃部再次剧烈翻滚,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这就是……玉佩破碎后,
赋予我的“眼睛”?看见……世间一切罪孽之眼?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顾泽的私人助理陈铭的名字。前世,这个陈铭是顾泽最忠实的走狗,
负责处理所有见不得光的勾当,包括……处理掉我之后的一切“善后”。我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下翻腾的恶心感和灵魂深处的战栗,接通电话,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温和,
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惊吓后的虚弱:“陈助理?”“太太,
”陈铭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恭敬刻板,听不出任何情绪,“顾总让我提醒您,
今晚在丽景酒店举办的‘慈心’慈善晚宴非常重要。顾氏是主要发起方之一,
顾总希望您能盛装出席,务必……不要迟到。” 他刻意加重了“不要迟到”四个字,
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慈善晚宴?盛装出席?我无声地勾起唇角,
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笑容在脸上绽开,如同淬毒的罂粟花。前世,
这场晚宴正是我被溺毙前参加的最后一个公开活动。顾泽需要我扮演他完美无缺的妻子,
为他即将启动的、吞噬沈家最后一块核心产业的并购计划铺路。而苏晚,
那个我视若亲妹的“好闺蜜”,也将在那场晚宴上,用尽手段让我难堪,
为顾泽的“丧妻之痛”后顺理成章地扶正她做铺垫。好,好得很。“知道了,陈助理。
”我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告诉顾泽,
我一定……准时到场。”挂断电话,我走到巨大的穿衣镜前。镜中的女人,脸色依旧苍白,
但那双眼睛,却彻底变了。不再是前世那个温顺、迷茫、带着讨好怯懦的沈微。
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沉淀着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恨意,更深处,
是洞穿一切伪装的、如同神祇审判般的漠然。我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镜面,穿透了空间,
落在了那即将上演“慈善”大戏的丽景酒店。顾泽,
苏晚……还有那些即将粉墨登场、头顶血字的“贵宾”们。你们准备好……迎接审判了吗?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天鹅绒幕布,缓缓笼罩了喧嚣的城市。
丽景酒店顶层的宴会厅却灯火辉煌,璀璨的水晶吊灯将每一个角落都照耀得亮如白昼,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昂贵雪茄和名贵酒水混合的奢靡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政商名流、社会贤达云集于此,人人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低声交谈,举杯致意,
一派上流社会的和谐盛景。然而,在我眼中,这富丽堂皇的殿堂,
却已彻底沦为一座活生生的地狱图景!当我挽着顾泽的手臂,
身着一条剪裁极致简约却气场强大的黑色露背晚礼服,踏进宴会厅大门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