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零七分。死寂沉沉的黑暗里,那声音像生锈的锯子,一下,又一下,
锯在我绷紧的神经末梢上。笃。笃笃。心脏猛地一缩,狠狠撞在肋骨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笃笃笃。声音加重了,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指甲刮擦金属的锐利感,
从门板上清晰地透进来,钻进耳朵深处。不能看。不能开。理智在尖叫,
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扯着,僵硬地从沙发里拔起。猫眼,那个小小的、冰凉的凸透镜,
此刻成了地狱的窥孔。我屏住呼吸,将颤抖的眼睛贴了上去。视野瞬间被填满。
冰冷的、非人的黄金色,填满了整个猫眼的圆形视野。那不是一块凝固的金属,是活物。
巨大的竖瞳,狭长如深渊的裂缝,嵌在冰冷的黄金底色中央。它不是在“看”。它在扫描。
在评估。在确认门后这块血肉的温度和位置。恐惧像冰锥,从尾椎骨一路狠狠凿上天灵盖,
四肢百骸瞬间冻僵。门外的刮擦声,停了。死一样的寂静骤然降临,压得人喘不过气。
几秒钟后,一个声音贴着门缝挤了进来。嘶嘶…嘶…像是高压气体从狭窄的阀门里强行泄漏,
带着一种非人的、刻意模仿的语调,每个音节都裹着粘稠冰冷的湿气。
“您…订的…外卖…到了…” 那声音拖得长长的,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蛇信舔舐着我的耳膜,
“开…门…取…”巨大的、覆盖着暗沉鳞片的阴影,在猫眼孔洞外缓缓移动,
遮蔽了楼道里本就微弱的光线。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仿佛有千钧重物正挤压着它。
嘎吱…嘎吱…金属门框在痛苦的摩擦声中微微震颤。那东西,用庞大冰冷的身躯,
彻底堵死了唯一的生路。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口袋里的手机,
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嗡——嗡——这突如其来的震动,
在死寂的房间里无异于一声炸雷!我惊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掏出来,
屏幕刺眼的白光在黑暗中亮起,瞬间灼痛了适应黑暗的双眼。屏幕上跳跃的名字,
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苏瑶**苏瑶!我三天前失联的闺蜜!
那个笑容明媚、活力四射,说好周末一起去看展的苏瑶!
屏幕上冰冷的“苏瑶”二字疯狂闪烁,伴随着持续不断的嗡嗡震动,像个垂死者绝望的抽搐。
我死死盯着它,指尖冰冷僵硬,悬在接听键上方剧烈颤抖。苏瑶?是她吗?
还是…门外的那个东西?就在指尖几乎要触碰屏幕的瞬间,震动停了。屏幕自动亮起。
一条短信,孤零零地躺在通知栏里,发信人赫然是“苏瑶”。我点开。只有三个字,
一个触目惊心的感叹号,带着血淋淋的绝望,几乎要冲破屏幕的束缚:> **别开门!
它在用死者手机钓鱼!**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钓鱼?死者?
苏瑶…她…她已经…死了?这条短信…是她生前最后的警告?还是…门外的怪物在模仿她?
玩弄我?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比门外那冰冷的蛇瞳更让人绝望。
本能驱使我立刻拨打110。手指哆嗦着按下那三个救命的数字,听筒紧贴在耳朵上,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腔而出。听筒里一片死寂。不是忙音,不是占线,
是彻底的、令人窒息的虚无。一丝一毫的信号杂音都没有,
仿佛手机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块冰冷的塑料砖头。我又试了一次,用力按下拨号键,指尖发白。
结果依旧。屏幕上代表信号强度的格子,空空如也,一个都没有。恐慌像冰冷的藤蔓,
瞬间缠绕勒紧。我猛地冲向阳台,用力推开窗户,将手机高高举出窗外,徒劳地摇晃着,
祈求能捕捉到一丝微弱的信号。深秋冰冷的夜风刀子般刮在脸上,楼下是死寂的街道,
路灯惨白的光晕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如此渺小无力。屏幕上,依旧是一片刺眼的空白。信号,
被彻底屏蔽了!像一张无形的、巨大的黑网,牢牢罩住了这栋绝望的公寓楼。“呃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死寂!声音来自右边,紧贴着墙壁,
是302!那声音充满了无法言喻的、临死前的极致恐惧和剧痛,短促、尖锐,
像被活活掐断了脖子,又像被什么东西瞬间撕裂!紧接着,是沉闷的撞击声。咚!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砸在墙上。然后是令人牙酸的、湿漉漉的拖拽声,
伴随着一种……一种粘稠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啪嗒…啪嗒…声音由近及远,
消失在墙壁的另一侧。302的防盗门,似乎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粗暴地撞开了,
发出扭曲金属的***,然后,是死一般的沉寂。302住着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姓李,
据说是个程序员。他完了。那声惨叫是他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声音。我像被抽掉了骨头,
瘫软地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恐惧像冰水,淹没了口鼻。
它动手了。它就在隔壁。它用苏瑶的手机钓我,没成功,转头就轻易地撕碎了302的男人。
下一个是谁?我死死捂住嘴,牙齿深深咬进手背的皮肉里,
用尖锐的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门外的死寂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嘶嘶…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又响起来了。但这一次,不是刮擦门板,
而是某种更光滑、更冰冷的物体在缓慢移动。它堵在门口的巨大身躯似乎在调整位置。
一种难以形容的、极其细微的电子提示音,像幽灵的叹息,极其微弱地穿透了厚重的门板。
嗡…手机屏幕,在我瘫软的大腿上,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不是我的短信提示。
是……是隔壁301李老太的手机***!那首老掉牙的、声音尖细刺耳的《东方红》!
声音穿透力极强,在死寂的楼道里突兀地炸响!我猛地一哆嗦,心脏几乎停跳。紧接着,
一个年轻男人带着哭腔、极度焦急的声音,透过门板和墙壁模糊地传了进来:“妈!
开门啊妈!我…我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腿…腿好像断了!好疼!妈快开门!!
”声音逼真到极点,充满了痛苦和依赖。是李老太那个在邻市工作的儿子!那个声音,
我偶尔在楼道里听过他打电话,就是这个腔调!它在模仿!用李老太儿子的声音!
301的门内,传来李老太惊慌失措、带着哭音的回应:“小宝?小宝是你吗?
你…你怎么回来了?别怕别怕,妈这就开门!”然后是窸窸窣窣、慌乱的脚步声,
以及防盗门锁链被哗啦一下扯开的刺耳声响!“不——!!!”我对着冰冷的墙壁,
无声地嘶吼,指甲深深抠进地板缝隙里。晚了。301的门被打开的声音清晰传来。
李老太那一声短促到极致的、连惊恐都来不及完全发出的“呃?”,像被硬生生掐断。
紧接着,是沉闷的撞击,重物倒地,然后是那熟悉的、令人血液冻结的湿滑拖拽声,
伴随着沉重的鳞片刮过水泥地面的摩擦声,再次由近及远,消失在墙的另一边。
那首刺耳的《东方红》***,也戛然而止。我蜷缩在沙发后面,
身体抖得像深秋最后一片枯叶。冰冷的汗水浸透了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门外每一丝细微的动静。那巨大的阴影在猫眼外移动,
冰冷的鳞片刮擦声远去又靠近。它在巡弋。在挑选下一个猎物。它不急,
像盘踞在蛛网中央的恶魔蜘蛛,享受着猎物的绝望。嗡…嗡…又来了。
手机屏幕的冷光再次刺破黑暗。这一次,是502!短信提示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炸响。
随即,一个刻意压低的、充满暴怒和羞辱感的男人声音,通过502的门板隐隐传来,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凌:“张丽芬!***!老子在楼下都看见了!
你跟隔壁老王在阳台拉拉扯扯!开门!立刻给老子开门!今天不说清楚,
老子弄死你们这对狗男女!”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是502那个脾气暴躁、常年疑神疑鬼的男主人!短暂的死寂。几秒钟后,
502的门内爆发出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哭喊,
混杂着男人愤怒的咆哮和东西被砸碎的刺耳声响!“赵刚你疯了吗?!你胡说八道什么!
没有的事!老王只是…只是帮我修了下水管!”“修水管?修到阳台上去?!当老子是瞎子?
!开门!***!再不开门老子踹了!”“赵刚你冷静点!别听外面胡说!根本没有老王!
你听我说…”“放屁!老子亲耳听见!开门——!!!”哐当!一声巨响!
是防盗门被巨力猛烈撞击的声音!紧接着是门锁扭曲崩坏的金属撕裂声!
女人的尖叫瞬间拔高到非人的程度,
怒吼也变成了短促的、濒死的嗬嗬声……混乱的撕打、重物倒地、骨头碎裂的脆响……最后,
一切都被那令人作呕的湿滑拖拽声覆盖、吞噬,渐行渐远。502,也完了。胃里翻江倒海,
我死死捂住嘴,干呕着,眼泪混合着冷汗疯狂地流下来。它不是在简单地捕食。
它在玩弄人心。
用人类最深的恐惧和情感裂痕——母亲的担忧、丈夫的猜忌——精准地撬开一扇扇紧闭的门。
它在制造混乱,诱发内部的厮杀,然后坐收渔利。这怪物,它洞悉人性!
它比任何连环杀手都更狡猾、更恶毒!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失去了刻度。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冷汗早已浸透了我的后背,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寒意刺骨。
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僵直和紧绷,关节发出细微的***。
我蜷缩在沙发与墙壁构成的狭小三角区里,像一只等待屠宰的羔羊,耳朵却像最灵敏的声纳,
捕捉着门外每一丝异动。那庞大阴影在楼道里缓慢地移动,冰冷的鳞片刮擦着水泥地面,
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它似乎在评估,在挑选。整栋楼像一个巨大的、黑暗的胃袋,
死寂得可怕,只有偶尔从某个尚未被光顾的角落传来压抑到极致的、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或是被死死捂住嘴巴的呜咽。那是残存的邻居,和我一样,在绝望的深渊中瑟瑟发抖。
嗡——手机的震动,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猝不及防地射穿了我紧绷的神经。屏幕亮起,
刺眼的白光在黑暗中炸开。不是短信提示音。是电话***!
熟悉的、带着工作场合特有的严肃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催促意味的***——那是我的顶头上司,
陈总监的专属***!我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它来了!
轮到我了!屏幕上,“陈总监”三个字疯狂地闪烁着。那冰冷的方块字,
此刻像一张狞笑的催命符。***执着地响着,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一声声敲打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接?还是不接?
苏瑶的警告在脑中轰鸣:“它在用死者手机钓鱼!” 陈总监?他还活着吗?还是说,
他的手机,此刻正握在那条怪物冰冷滑腻的躯体某处?或者更糟…它根本不需要实体手机,
它本身就是信号,是污染源?***停了。几乎就在***停止的瞬间,
一条短信弹窗粗暴地占据了整个屏幕,发信人依旧是“陈总监”:> **林晚,紧急情况!
你负责的项目核心数据泄露!立刻开门!总部审计组的人就在门外,
需要立刻核查你电脑里的原始文件!延误后果你承担不起!马上开门!**文字冰冷、急促,
带着陈总监一贯高压和问责的口吻,
甚至精准地提到了我手上那个快要了我的命、也确实涉及敏感数据的项目。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摇摇欲坠的理智上。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数据泄露?
审计组?这足以让我职业生涯彻底完蛋!开门…必须开门解释清楚…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就像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不对!太巧了!就在这怪物堵门、整栋楼沦为地狱的时刻,
总部审计组恰好出现在门外?而且点名要立刻核查文件?陈总监平时再严厉,
也不会在凌晨三点多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发这种信息!
李哥的惨叫、301李老太的悲剧、502的夫妻相残…所有的画面在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
这是陷阱!是模仿!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利用我职业恐惧的鱼饵!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
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门板底下的缝隙。那里,有一线极其微弱的、不断变幻的幽光。
不是楼道声控灯那种稳定的暖黄。是流动的,冰冷的,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非自然的色彩变幻。
幽蓝、惨绿、暗紫…像某种极其精密的电子元件在高速运行时泄露出的冷光。光线很弱,
丝丝缕缕,从门板与地面狭窄的缝隙中顽强地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缕鬼魅般的光痕。
光线的源头…是门外那条巨蛇!它庞大的身躯紧贴着我的门板,
那些滑动的、覆盖着暗沉鳞片的身躯某处,正在发出这种诡异的信号光!
一股冰冷的电流猛地窜过我的脊椎,瞬间驱散了刚才被“陈总监”信息引发的职业恐慌。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在此时此刻唯一能解释一切的念头,
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我混乱的脑海:那东西!它不仅仅是条蛇!
它那些鳞片…那些在黑暗中泛着微光、能刮擦出金属噪音的鳞片…它们是活的!
它们不是生物甲胄,它们是某种…某种信号收发装置!某种生物与电子结合的恐怖造物!
它堵在门口,不仅仅是为了物理阻挡,更是为了维持和扩大这笼罩整栋楼的信号屏蔽场!
它在用那些鳞片,持续地发送着致命的电子诱饵!
的求救电话、502“丈夫”的捉奸怒吼、苏瑶的警告短信、陈总监的紧急命令…所有这些,
都是它通过这具庞大的、布满信号鳞片的躯体,直接伪造并精准投放的!它不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