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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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时,已经是八年之后。时光载着我们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渐行渐远。

2010年深冬的雪,一直下到了2017年,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执着,

覆盖了通往老村每一条小路。也覆盖了记忆中那些熟悉的面孔和温暖的承诺。

我带着大学女友回到故乡,车轮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仿佛在碾碎过往。

女友只是好奇地望着窗外这片银装素裹却显得格外陌生的南方村庄。

这儿曾经住着我和我的过去。此刻,全部被大雪覆盖。1 雪夜归乡车停在村口。辗转八年,

村子里的景象让我恍惚。村子入口不远处那棵老槐树,倒是还在。只是更显沧桑遒劲,

枝桠上积满了雪。素白而显得落寞。记忆里,那些高低错落、形态各异的老屋瓦房,

早已经被整齐划一的小洋房替代。此刻全部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这般已经慢慢向城市靠拢的格局,略显得沉默、冰冷,失去了记忆里炊烟袅袅的生机。

“就是这里?”念念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她拉了拉厚重的围巾,只露出明亮的双眸,

满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与绍兴、与北京都截然不同的世界。“嗯,到家了。”我应着,

声音有些干涩。我记得前两年春节回来时,村里还不是这般感觉。提着行李,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脚下却是令人心慌的寂静。偶尔,

不知从哪个路口角落里窜出几只陌生的老狗,它们只警惕地对着我们这两个“异乡人”狂吠。

“异乡人”,该是多么嘲讽啊,它们的祖辈,或许还曾是我儿时的玩伴。念念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就抓紧了我的胳膊。“别怕,村里的狗,不咬人……大概。”我安慰她,

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对于这个生我养我的老村,我竟真的像个“异乡人”了。甚至,

连狗都不认得了。2010年,村里的人大多都还沉浸在春节的喜庆氛围里,

连泥土都还散发着鞭炮的火药气味。也是在这里,我随父母和弟弟妹妹,

踏上了开往绍兴的车。那天,天才微微亮,村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着炊烟,诉说着寻常。

村里有不少人都到村口来送我们。罗斐那小子挤在最前面,黝黑的脸上咧着白牙,

用力捶我肩膀:“浩子,出息了!别忘了逢年过节带些新鲜玩意儿回来!”而芸,

她站在人群稍远的地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薄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当我的目光穿过人群与她相遇时,她低下头,随即又勇敢地抬起来,朝我努力地笑了笑,

那笑容里有不舍,有鼓励,还有……昨夜,在老槐树下,月光中那个沉重的“等我”,

此刻袭上我的心头。我的眼眶不经意间湿润。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十四五岁的年纪,

哪里分得清楚友情和爱情。我别过头,目光炯炯盯看着前方,不再敢回头。

我害怕看见她那双如水一般清澈的双眸,盛满了无尽的言语。我害怕她强忍泪水的微笑。

直到,车子驶至老槐树下时,我才飞快地回头瞥了一眼,

她小小的身影已经跑到人群的最前面。那一刻我才知道,她一直在等着我的回望,

就在那瞬间,她高高举起了手臂,用力地挥动着,像一面小小的旗帜,在离别的风中飘扬。

一股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我迅速转回头,双眸却早已湿润,无论如何也无法抹掉眼泪。

身后,那个炊烟袅袅、鸡犬相闻,有芸和罗斐,有老槐树和小溪流的村子,

在我身后急速坍缩、远去。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远去的故乡和人再难触摸。

2 旧友重逢“浩?”一个声音,像从遥远的记忆深处传来,

又如此清晰地刺破了眼前的雪幕和思绪。我猛地一震。这个称呼,除了念念,在这个村子里,

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我。“浩?好久不见了!”我还没来得及分辨和开口,

声音的主人已经轻盈地站到了我的左手边。她是何时靠近的?我竟毫无察觉。抬眼的那一瞬,

时间仿佛凝固了。眼前的女子,裹在厚厚的深色羽绒服里,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眼睛。然而,根本不需要任何刻意的分辨。是她,芸。哪怕时间长河,

分别在我们各自的时间轨道上,前行了八年。正如我无数次设想过的重逢,当见到她时,

所有关于她的记忆便会如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至。“芸?”脱口而出的瞬间,我猛然惊醒,

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念念。她的手正紧紧挽着我的胳膊。

我几乎能感觉到她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微僵。“很久没有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我强迫着自己声音平静下来,目光转向簌簌飘落的雪花。它们落在手背上,

带来冰凉的触感,让我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在绍兴的那些年,初到时的陌生与孤独,

方言的壁垒,学业的压力,还有深夜电话里她温软的安慰……那些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

“是啊!最近还好吗?这位是?”芸的目光也落在了念念身上,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和了然。她显然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迅速调整了语气,

露出一个得体的浅笑,随意地寒暄着,“天气够冷的,要不先进屋坐坐?喝口热水。”“哦,

她是我女朋友,念念。”我介绍道,感觉到念念挽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

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羽绒服里。“进去坐就不用了,我想等先回去安顿下来,

等天气稍好一些,我再来拜访下大家!”我使劲地搓了搓手,

仿佛这样能驱散心头的寒意和尴尬。“这雪,好久没这么大过了。”我记得大学报到那天,

北京南站里人潮汹涌,我拖着行李茫然四顾,几乎磕磕碰碰地到了学校。

在北京这座城市里面,我像初到绍兴时那般,茫然无措。是念念,像一束阳光,

穿透了人群的陌生感,一点一点照进我的人生。在图书馆那个下午,

她将《宏观经济学原理》递到我手上,笑容明朗地自我介绍:“林念,法学院大一。

”这个画面此刻突兀地插入脑海,与眼前芸沉静的眼眸重叠,带来一种撕裂感。

3 雪中别离“我记得了,前天的时候见着叔叔阿姨回来了,我以为你也一起回来了!

”芸仔细地看了念念一眼,她的目光坦然而平静,

而我却奇怪地注意到念念原本放松的手一下子变得异常用力地攥紧了我的胳膊。

“这雪下得挺大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叔叔阿姨担心了。”芸的语气带着关切,

也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退让。“那也好!”雪势确实更大了,

念念铺在面上的围巾边缘已经积了一层雪,融化的雪水沾湿了绒毛。

她不断地用被冻得通红的小手拉着围巾,试图抖落上面的雪,从始至终,她没有说一句话,

只是安静地扮演着一个“外来者”的角色。我看着那通红的小手,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是在北京冬天的图书馆,她帮我整理书架,手指冻得冰凉,

我笨拙地用自己的大手捂住她的手呵气。她笑得眼睛弯弯。我们转身离开。走出几步,

我忍不住回头。芸果然还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我们离开的方向,

身影在漫天飞雪中显得格外单薄而倔强。雪落在她的头发、肩膀上,她仿佛浑然不觉。

我想起她的性格,只有等到我们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她才会转身。

厚厚的羽绒服也遮掩不住她身体的消瘦,她的发型变了,不再是记忆里扎起的马尾,

柔顺地垂落在肩头。如果没有念念在身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狠狠掐灭。

但我无法控制地想,我会不会像从前那样,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拂去她发上的雪花?

大概……会吧。“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喏喏!”走出很远,念念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我转向她时,她正回头望着芸消失的方向,眼眉微微蹙起,

仿佛在确认什么。然后,她终于又开口,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和隐隐的担忧,“她不冷吗?

”“她还站在那里?”“嗯!”念念肯定地点点头。“那我们走快些吧!” 我心头一紧,

仿佛被那无声伫立的身影烫伤,拉着念念,几乎是逃也似的加快了脚步。

脚下的积雪发出更大声的咯吱***。也许,她终于转身回去了。也许,那雪花落下的簌簌声,

是她无声的叹息。也许……我停止了思考,一步一步领着念念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在我们身后,纷扬的大雪迅速覆盖了来时的足迹。连同陆芸和所有儿时的回忆都渐渐模糊,

最终被一片苍茫的白色彻底吞没。4 烟花旧梦思绪在不经意间又回到了那一年,

我离开老村前的夜晚。万家灯火,烟火轰隆间,在夜空中绽放绚丽的色彩,

演绎着春节这个最盛大的节日。“江浩,你说,绍兴跟咱这儿比,会有啥区别呢?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我记得课本上说,那是鲁迅的故乡。

可被称为江南水乡哩。”罗斐并没有听进去我的回答,只是自顾自说着,充满了向往。

“你上课还读书哇?”一旁的陆芸听到罗斐的话,扑哧就笑出来声音来。“哎,你还别说,

要是我去绍兴那边上学,指定能去个大城市上大学。”“哈哈。你就别吹了,倒数第一没你,

倒数第二指定是你。”陆芸大笑着说道。“哎,谁让我家里没江浩家有钱呢?

”“叔叔阿姨也只是在那边打工的,也没你说得那么轻松的。”陆芸说道。“诶,我说陆芸,

你咋处处帮着江浩说话啊,就跟我杠上了是吧?”罗斐故意提高了音调。

陆芸却没有回应罗斐的话。“对了,你爸不也在广东那边打工,咋不见他来接你去上学。

”见陆芸没有搭理自己,罗斐紧接着又说道。罗斐话音落下,陆芸低下了头,

双眸蒙上些许落寞。“咱县一中不也挺厉害的嘛。”我说道,“过完年就中考了,

到时候好好考,考上了县一中,也还是能考上好大学的。”我的话似乎给了陆芸希望,

她抬起头,一改刚刚的失落。“所以江浩,你到了绍兴可得好好上,考上个好高中,

到时候咱们一起考大学。”我没注意到陆芸说话时候的神态,只是余光不经意瞥见她时,

她正微微一侧,低着头,月光落在她的身上,让我有了一种异样感觉。

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我正恍惚时,天空亮起一片斑斓色彩,

霎时间便从中心最亮的那个点往四周散开,紧接着便是刺啦、轰隆声。随后,

从村子里、远处次第绽放开烟花,将整片夜空都点亮了。如同春日的后山,

桃花在微风吹拂中,缓缓从空中落下。我盯看着烟花,陷入痴迷。不觉间,

才发现陆芸一直盯看着我。等我转过头去看她时,她又立马转了头过去。只见她的嘴唇嚅动,

似乎在述说什么,但究竟说了什么,早已经被此起彼伏的轰隆声所淹没了。高中三年,很快,

似乎真如白驹过隙一般,让人来不及回味。最开始那一年,

我常常能接到陆芸给家里打的电话,我们天南地北地聊着各自的近况。聊到有意思的地方,

我们隔着电话各自欢笑。就跟我还在村子里上学那会儿一样。高三那年,我住校了。

周末回家时,母亲会告诉我陆芸打了电话过来,但我每次回电话过去时,总是一阵阵忙音。

往后,慢慢也少了联系。5 电话两端2013年,高考结束。我考得不算太好,

但总算符合预期。那天,我先兴冲冲打了罗斐电话。“土斐,我考上了,一本。

”一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我便迫不及待地向他分享喜悦。但电话那头,

并没有如我所预料的那般,传来任何祝福的话语。“恭喜啊。”许久,罗斐才缓缓开口,

声音慵懒而且疲惫。“你考得怎么样。”“我啊,一直就不是读书的料。去年就辍学了,

跟我父亲到城里做点木匠活,也过得去。”罗斐并没有任何停顿,他如同往常一般,

嬉笑着说完自己的近况。只是,听完他的话后,我沉默了。“罗斐。”“浩子,

你还是叫我土斐的好。”我还没有开口说话,他便开口了,“就说还得是你,

是咱们村里同辈人里最有出息的了。”说完,罗斐嘿嘿笑了起来,

隔着电话我都能够想象他的神情。“对了浩子,咱村那几个人,去高考的就没几个。

”罗斐还是如同以前那样健谈,他顾自说着。多年的不曾联系,让他积攒了太多想要说的话。

“浩子,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得三年了吧?”“嗯。”我应着,却低下了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