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柿子精，修炼成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报恩。
而我的报恩对象是个流落青楼的貌美小宦官。我出现在他面前真诚道：“时安，你救了我，
我是来报恩的。”小宦官嘿嘿傻笑，“我是宦官，以身相许还是免了吧。”我大袖一挥，
变出各种瓜果。我知道报恩要给恩人最想要的东西才叫报恩。“你选一个，
我给你按上身变成真的，怎么样？”1.小雪洋洋洒洒飘落在大地上。
冬日里的日子总是难过的，街头巷尾常有一觉不醒冻死的人。清洲城里人来人往，
集市更是热闹非凡。没人在意缩在城中阴暗角落的难民们。“门开了！快快快！
”旁边的人嚷嚷着一哄而上，挤在春风楼后门台阶下抢丢出来的泔水。春风楼内歌舞升平，
笙歌不断。达官贵人们吃的酒席全是各种珍馐美味。白花花的大米饭更是不缺。
他们一餐吃剩的饭菜足够外面这些乞丐难民们饱餐一天。
出来倒泔水的仆从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的抢食。眼里写满了嫌恶跟鄙夷。倒完泔水，
大门再次关闭落锁。只剩下抢食的人互相咒骂殴打的声响。我静静地躺在角落不吱声。
我是柿子精，耐寒，不怕冻，不怕饿。我到这儿来，只是为了找到恩人报恩。
春风楼前院传来飘渺无垠的歌乐声，听得人心生神往。二丫抓着沾到菜汤的馒头挤出人群。
“你快吃，不然会被人抢走的。”“你吃吧，我不饿。
”我是在来清洲的半道儿上遇见二丫的。准确来说，是我救了她。她全家都死在逃难的路上。
我遇见她时，她正被几个流民围住。我听见她呼救，其他人都不愿意多管闲事。我看不过眼，
就帮了她一把。二丫撇撇嘴，自顾自啃起馒头来，“我知道你不是人，
但你真的就一点东西都不用吃吗？”我仰头视线越过围墙，看向春风楼的顶楼。“还不饿，
上次吃的太饱了。”二丫愣了愣，想起初见时的场景。她虽然有些害怕。但比起那些人，
身边的这个妖女起码不会害她。二丫左瞧右看，压低嗓音道：“你是不是只吃人，
不吃其他的东西哇？”“要是这样的话，我知道有几个快不行的人，趁夜里我带你去吃，
你救过我，我不会说出去的。”“对了，死人，你吃吗？你要是能吃的话，
我感觉吃死人比吃活的要好，这样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了。
”二丫叽叽喳喳把心里想的话全倒了出来。全然没注意身边的妖有没有在听。一阵寒风吹过，
夹带着春风楼内叮当作响的编钟乐声。清脆的钟声婉转起伏，犹如山间泉水流转。
二丫也听见了，她顺着风来的方向抬头望去。静默良久，直到乐曲结束。二丫回过神来，
她看着手里剩余的馒头。“世欢，我想卖身进楼里去。”我想劝她，可当触及二丫的眼睛时，
我又把话咽了回去。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我看到了，即使劝了也没用。其实动心思的人不少。
但春风楼不是什么人都要。第二天天亮，我陪着二丫走进春风楼。说明来意以后，
负责收人的嬷嬷走出来。将二丫拎到厢房从头到脚检查一遍。二丫长得不算十分难看，
手脚也很结实。很快就签好死契，被人带进了春风楼后院。嬷嬷看向我，上下打量一番。
“你呢？也要进来混口饭吃吗？”2.我微微歪头看着嬷嬷，还未来得及回答。
楼上似乎有人闹事，吵闹声渐渐变大。嬷嬷顾不上其他，赶忙招呼其他人往楼上赶去。
我趁着无人注意，循着声音一步步往上走。辱骂声越来越清晰。我站停脚步，
透过楼梯栏杆看见楼上的光景。四肢粗壮的男人抓着倌人的头发，恶狠狠地将他丢出门外。
倒在地上的倌人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色的伤痕。薄纱制成的衣裳被撕扯得不成样子。
衣不蔽体，楚楚可怜。春风楼管事的老鸨挥着手绢匆忙赶来解围。饶是如此，
男人也越过老鸨朝着倌人踹了几脚。倌人从始至终都乖顺地缩成一团，任打任骂。
直到老鸨唤来几个别的倌人进去陪侍才哄好男人。房门关闭，他才从地上抬起头来，
狼狈不堪地爬起身。只一眼，我就认出来了。这就是我要找的人。像是感知到炽热的目光。
梁时安回过头一眼便瞧见站在楼梯口的小姑娘。哄好客人，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收拾残局。
看见我这个脏兮兮的乞丐，老鸨吓了一跳。“哎呦我的老天爷，怎么让乞丐跑进来了？
”嬷嬷忙解释道：“她是陪着个小姑娘来卖身的。”“还不快点赶出去！
万一冲撞了贵人拿你们的脑袋赔吗？”老鸨拿手绢捂着鼻子，满眼嫌恶。
我在梁时安的注视下被拎着丢出春风楼大门。我滚了三圈，最后磕到石柱脚下才停下来。
我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感觉有股热流从额头流出。有些痒，眨巴两下眼睛。我伸手抹眼睛，
抹到满手鲜红。嚯！给我柿子汁都摔出来了！我扶着石柱站起身，身后传来争执的声音。
我回过头，梁时安胡乱套了件能蔽体的衣裳，拿着药瓶想冲出来。但很可惜，
春风楼的人都得了令。绝不能让他离开春风楼半步。他被他们拦住，好话说不通，
便换来粗鲁的拳脚。可他不死心，看着我的那双眼睛通红，含着泪水。
明明刚才被人打成那样也没浮过泪珠，现在倒是哭了。我冲他笑了笑，用口型告诉他，
我没事。我又回到了原来蹲着的角落，靠着石墙望着春风楼。许是血痂太过恐怖。
路过的人没一个敢在我面前停留。等了五日，才等到二丫。二丫看见我的第一眼就惊呼出声，
差点没认出我来。等了解了事情经过。二丫眼神复杂，只叹了句，“何苦呢。”“你不懂，
报恩对妖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我语重心长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打听过了，
那个宦官是宫里人送来的，领的是当今陛下的口谕。”二丫压低嗓音，讳莫如深，
“他是非死不得出。”她打湿帕子帮我拭去血迹，轻手轻脚的给我上药包扎。
“也不知道犯啥事儿了，那么多宦官，就整他一个。”良久，我淡声道：“因为他救了我。
”3.我叫燕世欢。是先太子燕昭的女儿，在女儿中排行第三。我母亲是东宫侧妃，
尚书府的嫡小姐，为太子生育二子一女。前太子被废谋逆失败后，东宫成了一片血海。
那年我五岁。母亲将我托给出宫探亲的小姨。她在宫中当女官，是受人尊敬的姑姑。临别前，
母亲泪如雨下，两个兄长握剑挡在门外。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母亲。
卖进东宫做我贴身侍女的孤儿桃沁跟我同岁，她成了我。我们从东宫密道出逃，
小姨将我混进新入宫的小宫女中。为了安全，小姨佯装与我不识。我被分到冷宫当值。
冷宫的日子太难熬了。我因为年纪小，干活不利索，总是被人欺负。时日久了，
我也学会撒谎卖乖，狐假虎威来给自己牟利。皇宫是个吃人的坏地方。那日，暴雨如注。
偏偏老姑姑要让我送饭食进冷宫。其他几个宫女见天快要下雨。
故意把簑衣跟伞都藏起来不给我拿。我紧赶慢赶还是在半途下了暴雨。
好不容易跑进廊下躲雨，还是被淋湿大半。“真是倒霉！就知道欺负我！
”我使劲跺脚踩路过的蚂蚁，气得咬牙切齿。“还天天求着想要好姻缘！
哪天降个雷劈死你们才对！”等我仗着大雨嘈杂骂完，回头就看见抱着伞傻站着的小宦官。
我愕然半晌，个子虽然比我高，但打量他看着是个憨的。我叉腰摆出不好惹的架势，
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听见什么了？！”“我告诉你！不管你听见什么，
你要敢把今天见到的事说出去，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见他愣愣的没反应，
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伞。“正好，这伞就给本姑娘用了，你淋雨去吧你。”说完，
不等他答话。我撑伞提着食盒小跑进雨里。直到冷宫门口，我才回头。
没看见那个小宦官跟过来。我松了口气，暗暗祈祷他认不出我是哪个宫的。
过了两日也没人找上门，我便将此事抛之脑后。天寒地冻，
我抱着满盆的衣服到水井边的水池浣洗。洗得小手通红，冻得骨头生疼。“小欢，你过来。
”不远处几个宫女嬉笑着唤道。我放下手中的衣服，笑容满面的走过去。
“姐姐们叫我有什么事吗？”“芬姑姑叫你去景池那儿扫雪。”我不疑有他，
拿起扫帚乖乖过去。景池在的花园偏僻，平日里没什么人会去逛。她们偷懒，
使唤我去替她们干活也是常有的事儿。我沿着池边扫雪，忽然刮起大风。我没站稳，
脚滑跌进池水中。很不幸，我不会水。幸运的是有人听见我落水的动静，跳下来救了我。
混乱中我看清了那人的脸，是那天的小宦官。他其实也不太会水，只一味地将我往岸边推。
我爬上岸，但他却有些力竭。我咬牙扑过去抓住他的手，硬是把他拽上岸。
“你不会水还跳下来做什么？！你是傻子吗？！”4.傻子名叫梁时安。他比我大三岁，
也比我早入宫。因为长得好看，有几个掌事的老宦官想让他进房里伺候。他不从，
便被穿小鞋，一直被其他人欺负。但他是个傻的，学不精。让他去送伞，
结果伞半路被我抢走了。他挨了顿打，从司衣局罚到冷宫。今天他身上的伤刚好能下地，
就被指到景池扫雪。天寒地冻，浸了水的衣服越穿越冷。原先是我扶着他走，
到后来我不自觉发热昏倒。醒来时成了他背着我走。七岁的孩子果然不禁冻，我病倒了。
那些宫女嫌弃我，说我会过了寒症给她们。不肯让我同她们住一间屋子。
冷宫多的是没人住的屋子。我寻了间屋子简单收拾干净，躺在榻上昏睡。烧得迷迷糊糊，
我梦回到东宫的日子。就在我沉浸在美梦中无法自拔时，一阵冰凉将我唤醒。
是梁时安在给我敷额头降温。他把我背回他住的屋子。花钱去太医局开的药，
煮好了先给我喝。他自己就喝些碗底的药渣。他不过才十岁，身体却比我好多了。
即使药都先让着我，他好得却比我快。“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裹着被子看向靠在榻边的梁时安。梁时安想了想，“因为你跟我一样。”“什么？
”我不解道。“他们欺负你，也欺负我，我孤零零地在宫里太久了，不想看你也跟我一样。
”“那天下雨，你骂她们的话，我全听见了。”梁时安粲然一笑，“你骂得真好，
我就不敢骂。”“这有什么不敢骂的？背地里偷骂他们又听不见。”我吸了吸鼻子。
“可能我真的是窝囊废吧。”梁时安挠了挠头，嘿嘿傻笑。梁时安从怀里掏出一块肉饼，
送到我面前。“宫女二十五岁才可以出宫，在那之前，你当我妹妹好不好？
”我看着梁时安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母亲发冠上最亮的那颗宝石。可能是肉饼太香，
我答应了。时间飞逝，我在梁时安的照顾下慢慢长大。他对我很好，得了好东西，
总是献宝似的先送给我。而我总是习惯在他面前装腔作势。经常占他便宜。其实，
我比他更害怕。“哪里来的贱婢？居然敢冲撞十公主！”响亮的巴掌打在我脸上，***辣的。
打得我不敢抬头。天晓得十公主好好的跑来冷宫做什么。而且要论起来，
还是她乱跑撞到我的呢。“算了，拖出去打二十板子。”十公主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她还有要紧事要办。“林大人夸过的那个小宫女在哪儿？赶紧把人给我叫出来。”很快，
姑姑们将那个正值妙龄的宫女带了出来。十公主打量她几眼，“也不是什么天仙模样。
”“心思倒是活络，在冷宫都不安分，还想攀高枝儿。”宫女吓得跪地求饶，但无济于事。
十公主一句话就没了她的活路。我看着她被头朝下丢进井里，活活淹死了。
5.我给了二丫一颗柿种。让她趁无人注意时埋在春风楼院子里。只要有我种子在的地方，
我就能不受阻挡进入。夜色深深，寒风瑟瑟。我依托枝条攀附在梁时安窗前，
窥视窗内的情景。梁时安倒在层层纱幔之后，隐约能瞧见他那张好看的脸。
他望向窗台不知在想什么，任由骑在身上的男人糟蹋自己。房内燃着浓郁的催情香，
闻得人头昏。我刚想伸出枝条吃掉那个碍事的男人，却见房门被人推开。我闪身隐蔽在楼外，
看见进屋那人的脸。是林承淮。床榻上的男人置若罔闻，完事以后才下来披衣离开。
林承淮端坐在茶桌边，冷冷地看着梁时安。“梁内侍还看不清时局吗？”梁时安幽幽坐起身，
扯动嘴角笑得妩媚。“林大人也是来光顾奴家生意的吗？且等奴家洗洗再接待大人。
”话音未落，林承淮拍桌暴起。下一刻，茶壶砸到梁时安额角，当啷落地。“你一个贱种，
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也配来攀扯我？”“梁时安，你若是肯松口吐出她的下落，
我还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林承淮冷声道：“你看看你现在这副肮脏样子，
如果让她亲眼目睹你遭人***的场面，你猜她还会像过去那般待你吗？
”“你如果真的为她好，就该送她回到她本来该在的位置上去。
”梁时安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我看着林承淮那副嘴脸，抑制不住想吃掉他的心。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等林承淮一走，我便潜入房内，灭了所有烛火。我出现梁时安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