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爱我的人死了，我杀的！当他在我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我常年冰冷的那颗心，
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我以为我是无情的，但在感受到他躺在我怀里一点点冷却，
心脏那阵刺痛感却也渐渐放大，直到将我窒息……1我是宁王，先皇最小的儿子，
如今皇帝傅泽是我胞兄，但我们关系从来都不好。他登基以后，
我们这些兄弟全被他赶去了封地，我这个亲弟弟也不例外。傅泽这人疑心病很重，
即便我们在封地已翻不起风浪，他还是不放心，每年都会以护卫我们安全为由拨来暗卫。
我们都清楚这些暗卫是来干什么的，所以会寻恰当时机除之。2今年的暗卫又来了，
门房来报时我正在逗弄笼子里的蝈蝈，那是昨晚新抓来的，浑身碧绿，两只眼睛深褐色，
叫起来响亮又悦耳，同时也很聒噪。我勾了勾唇，好奇来的是哪个倒霉蛋，
便丢下草杆叫人把他领来。大殿上首，我端坐在案后，目光锁在院子里的一抹黑色身影上。
那人清瘦，身子颀长，脸上蒙了块黑巾，梳着个高马尾亦步亦趋地跟在门房后头。
很快他来到大殿中央，单膝跪地，属下暗丞见过主子。我没有说话，只居高临下睨着他，
心里忖量该让他活多久？又该给他安排个怎样的死法？下方人许是见我久久不言，有些忐忑，
隔着两丈距离我都看到他身子在发颤。到底是皇兄派来的，我也不能一直晾着他，
便道：京都到连州相隔千里，此番过来辛苦了。少年受宠若惊，主子言重了，
属下甘之如饴。我轻轻蹙眉，觉得这次来的人有点意思，竟能对他说出这种话。出于戏谑，
我起身朝他走去，为了给他个下马威，我故意放慢脚步，同时一步一步走得很沉。
当我在他跟前停下时，我看到他头垂得更低，但我这人有个毛病，
那就是不喜欢看不清别人的脸，于是我伸手去他的下巴。而他在我手触摸到他时，
他身子倏地激灵了一下。我有些不爽，难道我这么吓人吗？我手上东西加重了些，
用力捏着他下巴，他许是措不及防，轻哼一声。抬头的瞬间，我却恍惚了，好美的一双眼睛，
清澈净亮，就像世外桃源的一汪清泉，从未受到过尘埃的渲染，还是一双标准的丹凤眼。
可我又觉得那微微上扬的眼尾，像极了一只小狐狸。这样美的一双眼，
不知这黑巾的容貌如何，我正欲动手扯掉他捂脸的黑巾，不想他却想听到我的心声一般，
自己伸手摘下了。一张清雅的少年脸从黑巾下跳出，约莫十八九的样子。嗯，
模样还算过得去。我松开他下巴，淡淡说了声，我不习惯叫暗卫的名，你自己换个名字。
少年笑了笑，仰着脸看我，眼里燃起束光，太好了，属下也不喜欢这个名字，
要不主子重新帮属下取吧！我拒绝道，本王没时间，你自己取。说罢我甩袖回了上首，
刚坐下，暗丞便双膝跪地，膝行过来。那属下想叫梨花可以吗？我奇怪的看着他，
觉得他脑子是不是不太好，哪有男子叫这个名的，还是自己取的，但还是回了句。随你。
因为我并不在意他换什么名，反正他又活不长。3自那以后，少年日夜不离的对我贴身保护，
我在王府他就藏在暗处，我出门他就化作马夫或者侍卫，总之形影不离，
这跟之前的暗卫没什么两样。要说不同的也有。那就是，他总会在我打盹时悄悄为我披衣，
在我疲倦时贴上来给我捏肩，还有在我生病时，偷偷在汤药里丢下一块蜜糖。
起初我以为他是在下药。有一天夜里，外面风雨很大，我站在窗棂前，
欣赏着那彷佛天漏了一般的狂风暴雨。正津津有味，身后细碎的脚步传来，
不用回头我便知道是谁。半年的相处光景，我已对来人的气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那股味道很好闻，不是我平日熏得檀木香，也不是每天冲飘的茶香，
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是独属于那个少年的。倏然我想起，时间差不多了，
半年已经够长了。梨花。属下在。碰过女人吗？少年一愣，不知所措，
低头半晌之后回道，属下未曾。我轻轻笑了笑，转身看着他，
那明天本王带你去个好地方。少年像是有预感，也猜到我要带他去哪里，
扑通一下膝跪在地，主子，属下未及冠，也不想碰女人。你想做个青头鬼？
他身子一颤，扬起头，一双噙满水雾的眼睛望着我，上下唇部不停在抖，
我都能听到他牙齿相撞的战栗声。良久之后，他没头没尾的问了句，“主子，
你当真不记得属下了吗？”我一头雾水，什么意思？他道：先皇驾崩那年，
东宫微风亭，梨花树下。我仍疑惑不解，脑子里也在搜索那年的记忆，记得那年我才八岁，
父皇病重，哥哥们都忙着夺嫡，争那东宫的位置。可那年发生的事太多了，
我实在想不起来什么微风亭，什么梨花树下，不过东宫我倒是去过。少年见我目光迷惑，
神色黯淡下去，低低的嗫嚅了句。我没听清，便问：你说什么？他没再回答，
只是冲我笑了笑，那笑无奈又悲凄，眼底还闪动着光，但很快那抹光暗沉下去。
看着他眼底死寂，我竟然生出一瞬间的恻隐之心。我按下那不该生出的苗头，
又道：既然想全身而去，本王也不勉强，但看在你这半年尽心尽力的份上，
可允你一件事情。这件事可以是金钱，也可以是满足你一个心愿。
少年一听眼底好似亮了几分，“真的可以吗？”我点了点头。少年得到回答，嘴角微微牵动，
倏尔垂下脑袋，掩住了脸上情绪，我虽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能感受他此刻心底是纠结和复杂的。片刻，他重新抬头，那属下想要主子的半天光阴。
我很诧异，头一回听到有人会把这等难得的机会浪费掉。少年观我神情，以为我不同意，
忙改了口。“一个时辰也行。”我盯着他那双潋滟的眼，莫名的敲开他的脑袋，
好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啥。我最终还是答应了，他很开心，像个得到块糖果的孩子。
4那半日我待在书房伏案，他守在旁侧研墨，原本我是想就这样应付一下的。可不知为何，
手里的公文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提着笔又不知该落在何处。我瞥了眼旁边研墨的少年，
觉得定是他研墨的声音过大，吵得我心绪不宁。别磨了。我喝斥一声，少年吓了一跳，
以为自己哪里不对立即跪在了地上，身子伏得低低的。盯着他这副模样，我有些懊恼，
毕竟他没做错什么，出于弥补我伸手扶起他，又没让你跪，干嘛这样！少年低着脑袋，
属下让主子不高兴了。我打量了他一身黑衣，有些碍眼，随本王上趟街吧。连州城，
最红火的成衣铺子。我指着少年对掌柜说，给他做身衣裳，要最好的料子。
掌柜一看来大单，热情的去拉少年，公子，随我到这边，我给你丈量尺寸。
少年不知所措，朝我投来求助的目光，我笑着挥了挥手，待他再出来时，
我眼前莫名亮了一下，明明只是换了身衣裳，咋整个人如换了个模样。主子，你衣裳，
属下穿着别扭。他扯着衣服扭扭捏捏道。我实话实说了句，“好看。”他突然就不别扭了，
眨巴着黑亮的眼睛问我，“真的吗？主子可不兴匡属下。”掌柜的也在一旁附和，
这位客人好眼光，这件靛蓝色劲装是我们这的藏品，那可是在京中时兴的，
整个连州城也就我家能买到。我笑看少年，你觉得怎么样？喜欢吗？
他小心的窥我一眼，红着耳尖点了点头。那就它了。谢谢主子。出了成衣铺，
天边已剩一抹余晖，街上人声鼎沸，喧闹嘈杂，少年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
就像他初到宁王府的那般，中途路过一家青楼，我回头问他。你想好了吗？最后一次机会。
他低下眉眼点头，属下曾起过誓，此生清白只予一人。我摇了摇头，
